几日的接触,蒋玄在秦慕风看来一直是沉着冷静,即便偶然提起其一直景仰的《冰壶秋月诀》时激动的如同孩童一般,但丝毫不影响他在秦慕风心中波澜不惊的高大形象,又何曾见过他情绪如此失控之时。
秦慕风一手附在蒋玄后背,体内真气流转,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蒋玄筋脉轻柔的流入,蒋玄不断起伏的身躯渐渐平歇,“蒋叔,气大伤身。”秦慕风宽慰道。
“呼……申鲁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蒋玄长吁一口气,双眼依然定格在窗外街道上那个人影,“这姓申的当年占山为王,欺压百姓,败在我手下,数日后以和头酒为名邀我去他山门,孰知我这一去,却中了调虎离山计,乘我赴约之时带人杀我妻儿,伤我弟子!”
“他逃不了的。”秦慕风道,他很清楚这沈鲁麟,不,申鲁麟既有这番心机,成事后定是避开蒋玄,高飞远走。
“天道有轮回,呵呵!”蒋玄举头望天,惆怅之余,虎目中露出一丝柔光,而后瞬间被杀机所替代。
“蒋叔,现下既有天道门高手聚集于此,事有蹊跷,我觉得……”
“一会儿就可知晓,今日带你体验一番‘梁上君子’的感受如何?”蒋玄此刻略带戏谑的话语,让秦慕风汗颜,这样收放自如的情绪,可不仅是刻苦练功所能成就的。
那一轮故乡的明月,真真切切的挂在眼前,而二人此刻却已绕开沈家守卫,悄无声息的趴在沈府主厅之上,轻扒开两块青瓦后,灯烛亮光透入二人眼眸,厅内人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申舵主,你可能确定?”
“据下人的描述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蒋玄。小刘硬气功修为连我都无法一击破防,却被那村夫一招致命,江湖中有此般修为的不多,但最有可能的还是失踪数年的蒋玄。”
“是冲着蒋叔来的?”秦慕风抬头望望蒋玄,蒋玄却还以一个笑容,示意秦慕风继续听。
“当务之急,以王气最为重要,别忘了,门外还有许多收风来此的江湖门派。”底下,疯华佗刘青干瘪的声音犹如其人,缓缓传来。
“是了,长老,这王气可有其实?怎的轰动天下?”
“王气即帝王之气,某地一旦出现王气则预示当地后世将出帝王之才,当年秦始皇东巡,随行的臣子、食客多为天文地理之精英,通过观察云象,指定泄王气的地点,据史料记载,秦始皇为大秦朝统治天下千秋万代,在金陵、云阳、由拳、剡县四地均泄过王气。”干瘪得意的声音让人有些作呕。
“长老,我不明白……”有人挠头。
“当年秦始皇凿断金陵北山的山脊,使水流过,改变原来的山脉走向和河道流向,这就是今天的应天的秦淮河。隋顾野王《舆地志》、唐许嵩《建康实录》和孙楷《秦会要顶补》、张孰颐《六朝事迹类编》都有相关记载。孰知我大明朝正是在应天建都,也不枉称王气聚集之地!”
“哦?”众人似懂非懂,不知如何接话。
“云阳,则今日之曲阿,曲阿之名由来,便因其原本河道笔直,有王者之像,是以秦始皇将这河流改道,弄得弯弯曲曲,从而更名叫曲阿。”
厅内众人点头。
“所谓由拳,即今日之嘉兴府,正是吴越争霸决胜负的关键战场,秦始皇调动十万囚徒,将这个平原故战场挖得七高八低,沟沟洼洼,农田破坏殆尽,并倾倒人畜粪便等脏物,污秽地表。”刘青一扫屋内众人的注视,抚着白须意犹未尽,补上一句,“《水经注》亦载其事!”
“至于剡县,便是这嵊县!”刘青举起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声,示意众人洗耳恭听,“此地钟灵毓秀,晋有书圣王右军、戴安道安居于此,唐有诗仙李白流连此地山水,更有茶圣陆鸿渐、高僧皎然等在此留下了茶经和丰富的茶文化,宋时更在此设立了茶事官置司,山水人文鼎盛,恐怕均与王气有关!《剡录》记载,剡山北出一峰,名曰星子峰,其下为剡坑。而这剡坑,正是当年秦始皇凿山成坑所致!”
在场众人无不对刘青追溯此地渊源的考究精神佩服至极。
“从山水地势看来,东南沿海如卧龙,会稽山就是龙头。星子峰在会稽山脉南端,旧传‘越为首,剡为面’,此地有王气,并非空穴来风。”刘青讲的口干舌燥,吞了一口水后接着道,“王气由天地间自然形成,从四处泄王气地点相比较,应天已不必说,吴大帝孙权建都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均相继建都,及至大明建国,共经历六朝国都,王气必已稀薄无比;而曲阿的王气源于直河却被改道,若要再寻,就算有一国大权在握,现也难寻如郦道元般精通水利之人,更别提王气方位了;嘉兴府,刚也提及,一来已被秦始皇污秽地表,二来千百年过去,踪迹难寻!而这嵊县,虽被秦始皇移山挖坑,而今剡坑尤在,王气又自地而起,岂会因此巨坑而泄绝?此次王气喷涌,自是我天道门再出化境强者的大好时机,是以门主万分重视,让申舵主在五年前便在此扎根!”
“是!”申鲁麟恭敬道。
“有劳申舵主!”众人齐拱手。
“没眼力见啊你们?舵主现在姓沈!”开山虎何霸嘲弄着众人,言语间似将矛头直指向申鲁麟,嘲他改姓的不孝之行。
“你……”申鲁麟十指大张,“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欺师灭祖之辈来戏说!”
“老子拳头向来没有轻重,沈舵主想尝尝?”何霸握起双拳,言语中重重的强调了一下“沈”字。
看着底下二人剑拔弩张,秦慕风心底幸灾乐祸,别提有多希望这两个不忠不孝之辈能斗个两败俱伤,而底下众人却也静观其变,不识趣的还加油助兴起来。
“啪!”刘青狠狠一拍桌面,响声震天,秦慕风险些跳起,“哼,一个舵主,一个执事,狂什么!要疯给我现在就出去把那些门派的人都做了!”
“走。”蒋玄轻拍一下秦慕风,便抓着他衣袖飘然离去。
“蒋叔,这王气是风水之词,还是确有其事?”客栈房间内,秦慕风问道。
“有,却也没有。”蒋玄答道,“天地间能量充沛,我们习武之人一呼一吸,一吐一纳,均是利用了这‘气’,天道门说的如此玄乎,而其他门派却也来者甚众,恐怕,这王气正是天地所孕育的玄黄之气!”
“玄黄之气?”
“不错,天地玄黄,传闻盘古开天地后,天与地之间充斥着玄黄之气,《山海经》中记载的诸多奇珍异兽,恐怕正是因为天地间玄黄之气的消散致于今日不可再见……”蒋玄似是反应过来,适才厅内刘青一番卖弄,自己竟也不由得开始讲神话故事,当即一顿,略组织了一番语言。“习武之人吸纳天地灵气,从而强身健体、修为精进。臻入化境,则不仅仅是靠天地滋养,更要达到天人合一之境,而人一旦汲取产自洪荒的玄黄之气后,将对天地间的道义理解更为透彻,从而成为臻入化境的一大助力。”
“异兽?我好像见过一次……”秦慕风赫然想起举家迁徙途中遇到的“猛”,当即将这事一五一十的告知蒋玄。
“唔,看来这小小的嵊县果真是卧虎藏龙!”
“那这玄黄之气与本源罡气……”秦慕风刚一开口,被蒋玄打断:“天地孕气而养异兽,人夺王气以臻化境,或许这玄黄之气能够滋养本源罡气。”
本想说抢了这玄黄之气化为己用,谁知蒋玄竟道出玄机,秦慕风当即双眼放光,滋养本源罡气啊!
“呵呵,野心不小,先休息吧,”蒋玄淡然道,旋即语气又变严肃,“三更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