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号,中午十二点半,刚放学教室已经人去楼空。

今早下过雪,下得断断续续飘着雪粒子,这已经是今年第二场雪了,风无理也穿了件白色羽绒。

光照在人身上是冷的,现在午休,下午考完英语就放寒假,风无理一个人坐在教室,外边白茫茫一片,他做语文阅读理解看到一篇散文《北国的雪》,里面是这样写的。

一条林荫小道沿着白杨树站成的线伸到黑漆漆的尽头,蒙蒙的月光照着,把残雪覆盖的、白白的路面划成一个个的台阶,小雪和魏韬俩人裹着厚厚的棉衣,静无声息地走着。

他呼出一口白雾,看着手里的布娃娃,其实就是一块布,里面包着一团棉花,他画上人的脸后,塞进羽绒的袋子里。

起身也离开教室。

现在饭堂还开着,但是饭菜都不热乎了。

风无理走到操场跑道的栏杆边,这里还有几个在冷风中等外卖的学生,高一高二前几天考完就走了,剩下的全都是苦逼的高三学生。

他们看了一眼远远有人过来,警惕地观望是不是老师,发现是学生,猜也是来拿外卖的,就重新看向栏杆,嗷嗷待哺盼望黄衣服的小哥哥骑着电瓶出现在栏杆外边。

只是还没等来外卖小哥,就看见一个白色羽绒服,下身校服的帅哥插着兜在外边经过。

「!

这人怎么那么眼熟?!

扭头一看,那个朝这边走来的同学不见了。

再看回栏杆外边,好家伙,翻墙出去了?什么武林高手身手那么敏捷!

有人认出风无理。

毕竟学校大多数人平庸,一点点不一般的事情都能放大无数倍,高一开学跟社会人士打架斗殴进派出所,真相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一个标签就够人津津乐道三年。

而且长得还帅,这多稀罕啊。

街上地面的雪脏乱不堪,七零八落,风无理在校外一家沙县坐下,吃了份牛肉板面,打包了份粥。

……

教师公寓的门哆哆两声响,大概等了两三分钟,一个披头散发,无精打采,脸上有不正常红晕的小姑娘开门。

「哎?你怎么来了?!」

姜闹还以为自己晕乎了,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吃饭了吗?」

「你先进来吧。」

她让出位置,公寓有些不太整洁,但也来不及收拾。

「未来跟我说,你没吃饭直接回去睡觉了,我出去给你买了个粥。」

「她跟你说这个干嘛?你怎么出去的?」

「翻墙,操场栏杆那边好翻,跳起来一撑就过去了,也没监控。」

她应该刚从床上下来,下身穿着勾勒出腿型的绿色秋裤,上身穿着贴合身体的白色保暖内衣,就像青蛙服的潜水运动员,外边披了一件长款羽绒就过来开门,羽绒服敞开着,能看到少女美好的曲线。

….

这个样子让同班同学看到是有些不体面,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男生,但是现在她头昏脑涨的,恋爱pu都快烧起来了,哪里在乎那么多。

「我也这样问她了,她说你发烧了,我说我知道,结果她更生气了,好像你发烧都是我害的一样,就翻墙出去给你打包了份瘦肉粥。」

「还有奶茶啊。」

「不,这是我的。」

「……」也是啊,也是。

「想喝也等好了再说,没吃饭把粥吃了吧,吃完再睡会,下午考完英语就放寒假了,要是严重了就去医院看看。」

姜闹裹了裹羽绒,因为生病,样子惨兮兮的:「你不用管她的。」

「跟她关系不大,怎么说也是同桌大半学期。」他把粥往客厅桌子一放。

「你这还有ps4。」

她病恹恹把粥打开,还冒着热气,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些热气往上冒发呆,听到风无理的话连忙道:「之前装了台大电视,想着不浪费就买了,后来一个人玩没意思,就一直摆在那。」

确实是没怎么动过,风无理已经看到上面一层灰了,他觉得这个小富婆要重新定义不浪费是什么意思。

「你想玩可以玩啊,我这里还有很多光盘,打劫了我表哥几次,基本热门的都有。」

以上的当然是谎言。

她是听说风无理放假去胖子家里玩他家的ps4,就连夜买了一台,第二天就送到公寓,夏天的时候好几次想假装不经意提起公寓里的游戏机,但是话到口中又被吞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不论怎么开口都太奇怪了,难不成说: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我家玩,玩累了直接睡觉没问题的。

他答应了还好,要是他说闹哥不要啦,自己是强上还是下药?

姜闹小口喝着粥,粥还烫呼,咽下后热流一路经过食道,全身暖和了一点,只是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感觉没刚刚那么晕了……你那个是什么?」她看到风无理把一个布娃娃挂在窗边。

「传说一种可以驱赶坏天气,邪祟,保家安宅,护人平安的小妖怪,叫扫天婆,又叫扫晴娘,听说古代有大修行者把这种妖怪的‘概念,赋予到一个布娃娃上,挂在屋檐下可以祛病驱邪,让天空放晴。」

「好像日本的晴天娃娃。」

「哪有爹像儿子的。」

「文化入侵到有点不自信了。」她声音真的很轻,整个人像飘起来。

「大国担当就要强硬一点,换个说法,比如叫文化进贡,是不是听起来自信很多。」

他讲了个烂笑话,她张了张嘴,但实在难受得很,光是坐着都头晕眼花。

风无理坐下玩她那台ps4了,很认真在那选游戏:「睡一会吧,我也学不动了,等一下叫你起床一起回去考试,考完放假,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下午给你请个假……不介意我在你这儿坐吧?」

….

「不介意不介意。」

「行,你现在睡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哦……好。」

她回房把门关上,又打开留了一道缝,这些小心思幼稚且没意义,但她却乐此不疲。

走到床边脱下外套,脑袋沉沉地缩进了棉被里,一躺下感觉灵魂都飘走了,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只有沉重的呼气吸气才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小姑娘看着天花板的眼神迷离,她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她想象那么严重,但是现在不禁迷恋这种虚弱,宛如睡在云巅不断上升。

中午一放学后就回公寓钻被窝里了,当时只觉得很难受,很辛苦,急需有人来照顾,一放学回来躺在被窝里不像是休息,更像是找个坟把自己埋了,少女在床上跟这个寒冬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她死也死不掉,活又活不过来,全世界只剩下难受,她觉得被窝好冷,公寓好冷,世界好安静,她其实很害怕安静,安静的世界会让她不断强化自己的感官,而她当时的感官只有难受两个字,直到敲门声把她拽出被窝,推开门后迷迷湖湖被那个男生安排了一顿,现在再次回到床上有种败后二战的感觉,再次决一死战吧,只是这一次床不冷了,公寓不冷了,世界也不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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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吗?玩游戏那么大声干什么,吵吵闹闹的……

等到呼吸声渐渐平缓而绵长的时候,被窝里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隐隐约约的,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外边下着雪。

她在一间竹屋内,躺在床上感觉呼吸困难,浑身乏力,她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不知道说些什么。

听不清,看不到脸。

她侧着脸看他,开口说话。

「先生,我是不是要死啦。」

「小风寒而已。」

她终于听清对方的话。

「先生刚刚去哪里了?」

「里正要给我交束修,回来的时候集镇上有傩戏看,觉得很有意思,就看完了才回来。」

她有点委屈,自己都要死了,先生还有心情去看戏。

「好看吗?」

「好看。」

「我也想去看……呜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先生了,先生还没教我念书,先生答应教我念书的呜呜。」

「诶,都说了死不了,你这妮儿。」

先生无奈叹气,在那做了个娃娃,说这叫扫天婆,可以驱瘟避疫,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她就看着先生在那做娃娃,然后挂在窗边,迷迷湖湖睡着了。

「……」

一个小时后,卧室的门推开。

她除了头发还乱糟糟的,衣服已经穿戴好了,脸上还红红一坨,但精神气比刚刚半死不活好了不少。

….

小姑娘静静站在房门旁,外边放晴了,那个丑丑的娃娃随风在晴天下摆动,少年背对着她坐在电视机前,窗户的光恰好落在少年左边,右边是阴影一片,姜闹似乎产生这一刻他是属于自己的错觉,为了延长这一刻的错觉她选择不出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在认真看大电视上的画面,一个二次元小姐姐看向屏幕对面的人,给人一种她就是跟自己对视的错觉,下面有好几个选项。

选项a:谢谢你,三久,接下来……

选项b:抱歉,三久……

选:果然,还是想要选择你呢,三久……

风无理察觉到身后的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看屏幕:「醒了啊,要不要先去医院?我建议是早半天放寒假。」

「我喜欢你。」

他回头看了一眼。

试图确认这是什么性质的发言。

确认不出来。

他试探道:「你想听谢谢还是对不起?」

「我!」她咬牙切齿,不论刚刚她为爱冲锋的发言是什么性质,现在样子就是开玩笑性质的了。

风无理无情按下了b,客厅里响v小哥哥的私密马赛声。

「烧应该退了,就是感冒还没好清,不碍事,你在玩……什么游戏?」她声音哑哑的,发烧到声音都哑了。

「ga。」

「……你在刚刚表白被拒绝的女生公寓,玩黄油?」

「不是所有gal都是黄油。」

「那这个……」

「是黄油。」

她沉默了。

每次她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男生的时候,他总会撕日历一样又翻一页给你看,她觉得是自己打开门方式不对,但是忽然意识到,这个男生确实总会做出很莫名其妙的事,他能一脸澹定地说,腋毛长出来了,不过洗澡的时候已经替你刮掉了,还有什么离谱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虽然这段记忆他已经忘掉了。

「这个游戏是你的

啊,我在你那些光盘里找到的。」风无理深知,这时候理不直,气也要壮。

「……」

「走吧,快响铃了。」

下午考英语。

阿风的高中英语成绩并不理想。

他有点艰难,衡水体写得倒是还算好看。

在不知道第几个铃声响后,他们终于迎来高中最后一个寒假,准确来说,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能肯定下次还会见面的分别。

班里同学开始对答桉,前桌两个男的在风无理桌前,拿着圈圈画画的试卷,一个一个说d,旁边一个说打一架,谁赢了谁对。

风无理笑了起来,他们问自己选什么,他看了一眼,他选了a。

沉默了一会儿。

「这a一看就不对,我第一个排除了。」

「怎么可能是a嘛,是a我倒立吃翔。」

「别在这蹭吃蹭喝。」

可能是放假了,大家都很亢奋,班里乱糟糟的,已经有人商量等一下去网吧,小情侣们腻歪说着话,不断有人出入教室,尚姐过来了一趟,说了两句,最后提前新年快乐,全班鼓掌欢庆。

….

「寒假有什么计划?」胖子过来问。

「打算把驾照考了。」

「这就考驾照了?」

「反正没事做,已经过了科二了。」

「……网吧走不走?」

「算了,放假第一天就泡网吧,太堕落了。」

风无理不是住宿生,走得也最轻松,就跟平时放学一样,书全都放在抽屉和桌子旁边的箱子里,书包基本没背什么东西。

一旁的同桌小美女也没什么收拾的,她家的司机还没到,趴在桌子上休息,又侧着脸,半张脸被围巾遮住,露出一双眼睛歪着头看向身边的人。

「班里说过几天要聚一下餐。」她声音很轻。

「大概聚完餐又是网吧包夜,或者,他们就这几个活动。」风无理点头道。

「我都没去过网吧。」

「呃,没什么好去的,乱哄哄。」

「聚餐你去吗?」

「我想想。」一般情况他很少出席太多人的聚餐,但这次他点头道:「去吧,都高三了。」

「我也去。」

「……走了,拜拜。」

「嗯。」她视线跟随那个男生出了门,然后重新把脸埋在臂弯里。

雪化了一半,地湿哒哒的,他推着自行车出了校园,回头看一眼,转身骑上车离开。

放假了,跟小时候比,一点实感都没有,感觉跟过去每一次踏出校园没什么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长大了。

亦或者是今年旷课请假多了。

才不是妖怪.

山间全是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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