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琅衣的表演二楼三楼的权贵们都没了兴致,有的早早离去,有的还留在厢房内想瞧一瞧接下来拍卖舞女的交易。

而大厅堂内那些无法吸引琅衣目光的小官吏或公子们则把注意力放在了接下来的交易中。

交易很快开始,几个粗壮的男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笼子上前来,放下后离去。那木笼子上蒙着一层白布,什么也瞧不见。底下有些性子急躁的人忍不住骂起来,主持交易的老鸨一边抚慰一边命人将白布掀开。

笼子里果然蜷缩着一个身着薄纱裙的女人。那薄纱裙无法蔽体,将她雪白的肌肤和姣好身材显露无疑。她长发散落一地,遮住上半身,只露出一个让人惊艳的侧脸。

对于台下的男人们来说却已经足够了,笼子里的女人的神秘和美貌已经让他们神魂颠倒。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了竞价。

不过片刻赎金已经升到了白银百两,最后一次的竞价是五百两白银。这对于普通官员和稍稍有钱的公子哥来说已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花这么多银两已是足够了。

眼看出五百两白银的那位公子哥就要抱得美人归,二楼的一间厢房内却有人喊出了六百两,厅内一片哗然。

那位公子哥咽了咽口水,还想再加,手刚刚举起到一半便被人揪住耳朵,他回头一看是自家夫人,连忙一路讨饶着出了青衣坊的门,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现在看来无疑是二楼的人抱得美人归了,可就当老鸨兴高采烈要拿银子送人时三楼突然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声音:“一千两。”

这下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一个低贱的舞女再如何美貌迷人也不值一千两白银啊。

二楼的厢房内继续道:“两千两。”

三楼厢房内:“五千两。”

二楼厢房紧跟:“七千两。”

三楼高声道:“一万两。”

二楼内没有了声音。

柳疏烟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若是他们再加我们直接出到十万两。”

萧禺山有些站不住脚,看着淡定自若的柳疏烟和阮郎颤声道:“你们陵王府再有金山银山也不至于为一个低贱的舞女花这十万两白银吧?”

“你喊是不喊?”柳疏烟微笑着问道。

萧禺山看向阮郎,阮郎唰一声打开折扇,温柔道:“我家王妃高兴就好。”

萧禺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再看他俩。

这时候二楼又传出声音:“三万两。”

萧禺山清了清嗓子,懒洋洋道:“十万两。”

这下不仅众人议论纷纷,连笼子里的女人都动了动身体,将余光瞥向三楼。

二楼厢房的人还不甘心:“今日我家老爷出门急银两没带够,不知可否等我们去取来,还可以再加价。”

老鸨有些为难,青衣坊也从来没有这个规矩,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他皮肤黝黑,嘴边一圈茂密胡须,正是那个姓万的富商。

他一脸喜色,对着众人道:“我宣布成交。我就要这十万两。”转向三楼的厢房内作揖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交易结束,青衣坊内人渐渐散去,柳疏烟命山海和阴媚去将那舞女安置到马车上去,阮郎和萧禺山去付赎金。她和诡画到青衣坊外等候。

三楼的另一间厢房内,晏云晋脸色有些难看。本以为一个不起眼的舞女不会有人关注,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计划。

他细细想来,隔壁的人不惜花十万两白银买一个舞女,难道是已经知道了舞女的真正身份?可即便是知道她的身份,买下她又有什么用处呢?

“殿下。”九凰出声叫他。

他收回思绪:“让琅衣把二楼的人撤回来。”走向门外,“去查隔壁的人。”

“是。”

诡画推着柳疏烟到厢房门外时她突然侧过头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名白衣男子站在厢房门口和属下说话。

晏云晋的余光里出现一抹红,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转过头去。因为虞卿生前喜爱红衣,所以他对红衣格外敏感。

没想到是她。晏云晋平静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波澜,很快又消失不见。五弟的新王妃,他的弟媳。

这一次对于他还未出声,而且中间隔了五步的距离,她就能准确的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不再感到惊讶。这应该是一种失去光明的人特有的灵敏。

看见她从隔壁厢房出来,晏云晋的目光有些冷,他走到柳疏烟面前,她便开口叫他:“四哥。”

晏云晋没有立刻回应她,过了片刻他道:“原来是五弟买了那舞女。十万两,出手实在阔绰。”

柳疏烟淡淡笑道:“臣妾自当尊重王爷的决定。”

“不知五弟为何愿花十万两买一个舞女?”晏云晋观察着柳疏烟的神情。

柳疏烟不动声色道:“许是图个新鲜。”她笑笑,“从青衣坊买来的女人玩上几日倦了当然是为奴为婢。”

晏云晋眸光犀利,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柳疏烟一怔,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探身过来带起的风扬起她耳边的鬓发,有些酥痒。他身上淡淡的冷香猝不及防钻入鼻尖。

他的手依旧和从前般温暖干燥,握着她手腕的时候感觉到一股暖流缓缓在手臂上游走。但同时他用了力气,她已不是从前的虞卿,这身体本就娇弱多病,他这一用力好像能将她手腕捏碎似的剧痛。

晏云晋看见她脸色发白,鼻尖冒汗,连忙收回手。一时失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对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刚刚握住她手腕的那一瞬,他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又无法形容出来。

他平日再如何情绪激动都不会失神做出无法控制的行为,今天他却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理了理衣袖,嘲讽道:“陵王妃真是宽容大度。”

柳疏烟听着他这般嘲讽的语气,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委屈和愤怒,她立刻回击道:“方才琅衣姑娘必定也是姿色动人,四殿下身为男人必然也懂得为何王爷要买下那舞女。”

“诡画,走。”

见着她离去的身影,晏云晋回想她刚刚酸涩的一番话,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会扯到他身上来了?

青衣坊后院。

“小姐,已经安置好了。”阴媚向柳疏烟禀报,见她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却有愠色。

柳疏烟淡淡“嗯”了一声,进马车了,连阮郎和她说话她都没理。

阮郎和阴媚不明所以,看向诡画,诡画不知道怎么解释,况且刚才晏云晋和柳疏烟的对话她也实在是没听懂。

她们四个女人在马车内,阮郎只能和山海挤在马车外和他一同驾车回府。

他叹息道:“要是让人看见我一堂堂王爷竟然驱车赶马搞不好要贻笑大方的。”

山海道:“你要是再不坐好可能还会变成半身不遂的王爷。”

马车内。

光线昏暗,赎下的那个女人正坐在角落,此时她已经穿上了衣裳,却仍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给她喝口水。”柳疏烟并不急着问话。

诡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伸手接过,突然抬眼,眸中杀气强烈,掏出一把小刀就要刺诡画。

诡画毫无防备,阴媚反应迅速,将她往后一拉,抬起双脚踢掉她手中的小刀。紧接着翻身到她面前将锋利的爪子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阴媚柔媚一笑,道:“要杀人也该拿把大些的刀。”

女人放弃抵抗,表情是绝望后的麻木,她的眼神黯淡,听到阴媚的话,悲戚一笑:“这刀本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为什么?”诡画好奇。

“若坏了清白家风宁愿赴死。”她说这话时语调平淡,却十分坚定,她闭上眼睛,“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懂的。”

一直沉默的柳疏烟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愣了一下,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也许是见她们对她并无恶意,便回答:“红衣。”

柳疏烟摇头,她的脸庞在昏暗的马车内露出一个冷清的轮廓,张了张红唇:“我是问你本来的名字。”

叫红衣的女子看着她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却空洞无神,像两个阴冷的黑洞般能将她瞬间吞噬,她哆嗦着摇头。

柳疏烟垂眸,思索片刻后,又问:“那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她仍然不回答,她只好继续道,“你的父亲是虞氏下属,他是哪个官职?跟随哪位将军?”

那名女子眼中泛起泪花,又迅速擦掉,一脸倔强就是不肯说。诡画瞧她实在可怜,忍不住道:“我家小姐是好人,你不用怕。我们要对你做些什么早就做了。”

阴媚也说道:“虞氏是晏朝功臣,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仿佛得到某种鼓励,女子挺直了背脊,脸上带着骄傲,声音铿锵有力:“我的父亲是虞田将军的属下,任中郎将一职。我名洪灵。”

虞田。是她堂兄的属下。脑海中浮现出堂兄的音容笑貌来,他是个极其温和朴素的人,比她大了一岁,他和堂嫂待她如同亲妹妹般。那一日的烈火中,刚刚得知怀有身孕的堂嫂还未来得及将这个喜讯告诉她的丈夫,两人便一同葬身火海。

洪灵说完看向柳疏烟,却看见她眼中水雾弥漫,面容凄然。她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咻的一声,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射在马车篷布顶上。

柳疏烟掀了掀车帘,晚风吹拂。他果然还是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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