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烛火下,正有一个身影焦虑的来回踱着,不时向帐外望上几眼,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卜已轻轻闪身入内,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才低声道:“先生!都办妥了,末将精选的八百士卒已经运送三百车钱粮秘密出营!”
“好!”那人猛然转过身来,赫然是仍然黑巾蒙面的智先生,“剩余的钱粮你也安排好了?”
“是的,末将也依照先生所说,将另一半钱粮秘密转移到营外另行装车,并派兵守护!”卜已亦有些心神不定:“可是末将不明白,既然先生打算偷运钱粮回青州,却又为何命末将以其他杂物充数,凑够了方才离去的三百车之数?”
“何必如此故布疑阵呢?”他苦笑道:“全部运走不是更好吗?末将也感觉到了,这些钱粮虽好,可是一日不回到青州,这些钱粮就是一个祸根!”
“当然不能全部运走!”智先生木然道:“不然你我岂非白忙一场?你现在立即去安排,集合本部人马,我们一会儿便带上另一半钱粮,从别的路径直接返回青州!”
“先生说什么?”卜已大惊失色道:“我们也要连夜走?那么我们之前派出的运输队伍……”
“难道你还不明白?再不如此你我便要大祸临头了!”智先生长长一叹,缓缓跪坐下来:“这几日不但营中军心更趋混乱,连大军附近也陆续出现了很多来历不明的人,这说明什么?”
他满含怨毒道:“除了身后步步紧逼的汉军,我们还被别人给盯上了!哈哈,我们堂堂太平道也有今天,任谁都想在我们鲜血流尽之前再咬上一口!”
“令人悲哀的是,我们现在确实是尽落下风,无力回天!”智先生黯然道:“所以,我们必须放出一个香饵!引得各方势力去争个头破血流,你我还有机会活着回到青州!”
“可是!张曼成怎么办?”卜已犹豫道:“如果我们单独撤走,会不会引发他的不满?”
“张曼成?卜已你真是愚蠢!”智先生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还有心思管他?若我所料不错,他现在已率人暗中离营,就跟在你刚刚派出的运输车队之后!”
“什么?”卜已有如五雷轰顶,禁不住退了一步道:“难道他竟然敢下手抢劫不成?”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智先生语气中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凄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我们太平道大势已去,张曼成也只是想多一条退路!”
“先生早已发现他有异心了?”卜已又惊又怒道:“你为何不早点说与我知,也好先下手为强,我……”
“当然不可以!今时今日,我们还能经受得起如此内讧吗?”智先生蓦然立起身来:“只是同归于尽罢了!我甚至不敢提前告诉你,因为你心计太浅,若被那张曼成看出一丝端倪,我们便要被迫面对一场灭顶之灾!”
“是!是!”卜已呆了半晌才道,他怒气未消道:“可是这么一来,我们也太便宜这个叛徒了!”
“便宜?不,不会的!”智先生轻轻一笑道:“虽然损失了一半的钱粮,但是我们已经负担大减,行军速度大大增强!何况,还有张曼成这个笨蛋为我们禳灾!”
他缓缓踱出大帐,望了望隐现曙光的天际,微笑道:“现在我们只要能从汉军手中成功逸出,便……”
突然鸣锣示警之声骤然响起,跟着远远传来因紧张和恐惧而变了腔调的尖叫:“汉军袭营!”
智先生浑身一震,厉声道:“卜已,立即派兵顶住,然后你我速速依计离去!”
一溜长长的火光照得道路纤毫毕现,近千黄巾士卒正押送着数百辆大车,一声不响的向东北方疾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登时令黄巾军们紧张起来,一名将领迅速回身,领着百余名部下排出了防御阵形,冷冷的盯着远方渐渐显出轮廓的兵马。
突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面色稍缓,却仍然令部下们继续戒备,自己策马迎上,高叫道:“这不是孙夏孙将军吗?来此何干?”
那孙夏长笑道:“李将军,卜大渠帅恐你兵力不足,特命张大渠帅领末将等前来相助!末将是先行一步啊!”
“哦?张大渠帅也来了吗?”那李将军望着孙夏身后渐渐现出身形的大队人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既然孙将军说是奉卜大渠帅之令,还请出示令牌!”
“那是当然!”孙夏恍然道:“我几忘却,请李将军过目!”
那李将军见他探手入怀,不由心中一松,突然火光的映照下,一道寒光从孙夏一闪而没。
那李将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手捂颈间深入至柄的飞刀,“嗵”的一声倒撞下马。
运输车队中立时一阵大乱,没有等他们作出任何的有效反应,那孙夏长刀一指,狞笑道:“杀!一个不留!”
三千余名臂缠白布的黄巾军从他身后冲出,毫不犹豫的杀向昨日还有同袍之谊的兄弟。
在敌众我寡且主将阵亡的劣势下,结局没有任何的悬念,孙夏的部下只不过付出了百多人的死伤,便将李将军的部下杀得干干净净。
天边渐渐露出光亮,映在策马而来的张曼成身上,他似乎觉得心中也是一片光明。
他来到一架大车前,抬了抬头道:“打开!”
“哐当!”“哗啦”车内滑落大堆破刀残箭,张曼成不由面色剧变,扬手一刀向第二架大车劈去。
眩目的金光瞬间光芒大盛,照射出远近那一张张贪婪的面庞。
张曼成心中一松,还好并不是智先生的调虎离山之计,想必只是使了一招虚虚实实的计策罢了,看来这数百架大车中最少有一半是真货,那么也就是真实宝藏的半数了。
“禀大渠帅!附近发现大批黑衣人,正向车队而来!”一名部将微笑道。
“哈哈!他们来晚一步了!”张曼成面色一喜道:“如今财宝为我一人所夺,他们也不好克扣太多了吧!也罢,且由他们吧,毕竟今后你我兄弟还要托庇于他人之下嘛!”
那部将和迎上前来的孙夏一齐笑道:“全凭大渠帅做主!”
大片的黑衣人从山坡上现出身来,静静伫立。
张曼成眉头一皱,大喝道:“杨兄何在?还请下来帮忙……”
黑衣人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却仿佛不是汉语。
“喀啦啦”的声音响成一片,黑衣人们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张张强弓,杀机四溢的箭簇正在朝阳的反射下,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幽芒。
张曼成突然手足冰冷,因为他听出了那女子的口音,这是羌人的语言,绝对不是他苦苦等待的强援。
没有等他发出隐蔽或是反击的命令,一排排箭矢便居高临下的扫射下来。
张曼成的部下虽然数量远超对方,但是他们处于车队之中,这里恰恰是一条两处山坡间的狭窄通道,登时了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密集的箭雨下,无数的黄巾军身躯一震,便直直的倒在了适才死于自已屠刀之下的黄巾兄弟身上,彼此的鲜血流在了一处。
张曼成的部下毕竟人多,又多是汉军出身,战力非一般黄巾军可比,他们悍不畏死的山坡上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终于冲上山坡和那些黑衣人面对面的厮杀起来。
正当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之时,又有数百黑衣人从一面山坡后杀出,直接冲入战团。一名为首的黑衣人高叫道:“曼成兄,这是怎么回事?”
张曼成终于大喜过望,嘶声道:“杨兄助我!”
那人微一点头,发出一连串的命令。他的手下也挥刀向那些山坡上的黑衣箭手们杀去,黄巾军的压力登时大减。
张曼成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批敌人在旁窥测,若非援军及时抵达,只怕自己凶多吉少。
突然一声惊叫从背后传来,跟着背后一名部将长声惨呼,同时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张曼成肩头剧痛。
他不敢相信的转过头来,只见一名黑衣蒙面的大汉正一甩短戟,洒落窜窜血珠,然后冷笑一声,迈过地上那具尤在抽搐的尸体,向自己逼来。
张曼成认出那尸体正是发出惨叫的部将,显然是为了救护自己,而遭了那人的毒手,不由目呲欲裂道:“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蒙面人仰天狂笑之中,他的身后再次涌出大批与他一般装束的黑衣蒙面杀手,一时之间,箭矢如雨,长刀胜雪,竟是向场中所有的人同时杀去。
远远数百步外,南鹰终于领着一千骑兵衔尾杀至,他们在黎明时分,终于攻破黄巾军大营,除了将那率军死战断后的黄巾军青年猛将生俘外,竟然没有发现智先生、卜已和张曼成等一干敌酋的影子,数百车钱粮也是不翼而飞。幸而立即有斥侯来报,发现敌军大营之外,东南、东北两个方向均有重物碾压而过的车辙痕迹。南鹰当机立断,兵分几路,令强仝、马钧等将领兵清扫黄巾大营附近的残敌,孙坚负责追击东南方向,南鹰和高顺引典韦、高风等将亲领一千骑兵,向东北方向追来。
他们虽然老远便已听到了激烈的喊杀之声,但是转过一处山丘,远方的纷乱战局仍然令他们目瞪口呆。
数千人正围着庞大的运输车队展开一场舍生忘死的残酷拼杀,不时有人溅血倒地,惨呼声此起彼伏。战团之中既有黄巾军,更有不少草莽装束的黑衣人,且个个身手不俗。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黑衣人之间也在自相残杀。
南鹰看得矫舌难下,骇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黑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也不明白!可是这些黑衣人看似相象,却并非是同伙!”高顺眼力超人,很快发现了其中玄机,“你们看,这些黑衣人虽然有数千人,但是他们中有黑衣露面者,也有黑衣蒙面者,还有一些人连头上都包得严严实实,显然至少有三批!”
“怪不得他们之间也在厮杀!”高风吐舌道:“再加上那些黄巾军,不是有四批人马了?”
“不对!”高顺苦笑道:“再加上我们,至少也有五批人马了!”
“怎么办?”他转头向南鹰道:“我军人数虽不占优,可是这些人各自为战,倒也不足为虑!”
“唰”的一声鹰刀出鞘,南鹰长笑道:“还能怎么办?反正敢抢老子东西的人,都是敌人!给我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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