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借道,活人回避!”

这时,一阵长喝声忽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望去,却见有一个中年道士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道士看起来很邋遢,身上的道袍沾满了血污水渍,完全分不清原来的颜色,脸上皱纹的缝隙间也留着一丝丝黝黑的污垢。

他的身上挎着一个黄布袋,左手持着一个铜铃,右手则不停地朝四周洒着纸钱。

而在他的身后,此时还跟着十来个模样诡异的人。

从这些人的打扮看来,他们有的是道士,有的是西装革履的老板,有的是衣着朴素的庄稼汉。

只见这些人的手上脚上都戴着一副奇怪的镣铐,每个人的额头也都贴着一张由尸水所画的符纸。

他们的身躯都已经高度腐败,丝丝尸水不断从身上流淌而出,但从气息看来,这些人并非死人,而是依然活着的鬼道人。来自他们的道行抑或意志,似乎被某种不为人知的道法给强行封印了下来。

这个中年道士每晃动一次手中铜铃,这些鬼道人立即鬼使神差地朝着前方跳出一步。而当铜铃响起第三声的时候,这群人已经抵达了我的近前,这个道士也随即停了下来。

他朝着满目疮痍的鬼镇看了一眼,随后从布袋掏出了一本泛黄的记事本。

“茫山镇,今遭恶徒侵杀,三百幢房屋损毁一百零八,一千名镇民死亡九十七,无人受伤!今日奉客店之命,前来料理后事,追查真凶!”

这个中年道士拿起笔,一边在账簿上鬼画符,一边高喝道。

他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在阴气的加持下,却在方外之中久久回荡。

留下这句话,这个中年道士便看向了我,一脸笑眯眯的朝我问道,“这位年轻人,你可是茫山镇的镇民?”

此时的我虽然已经恢复了人形,但在阴气的侵蚀下却已和鬼道人无异,也让这个神秘的道士产生了如此误判。

对此,我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可我也没有急着离开,疑惑道,“这位前辈,不知你是何方神圣?”

“我嘛,我叫何青云,是为方外赶尸人。刚刚我接到有人报官,说有一恶徒闯入镇中滥杀无辜,让我们前来救援。而你既是镇中人又是幸存者,能否告诉我那个恶徒生得什么模样,现在逃去了何方?”

这个道士倒也爽快,毫不避讳的自报家门。

赶尸人!?

听着这个字眼,我的心里一阵讶异。

我之前虽然未曾亲眼见过赶尸人,但多少也有所耳闻。

在阳世之中,赶尸人和捞尸人是两个极为相似的职业。只不过一个是将死者从水中捞出让他们入土为安,一个是将客死他乡的亡人送归故里,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都是干着死人买卖。

可是,方外的赶尸人却和阳世颇为不同。

他们并不负责为雇主从异地运回亲人尸体,更多的则是充当着捕快这一角色,负责追捕胆敢在方外为非作歹的恶徒。

而刚才我所看到的这十几个被戴上镣铐的鬼道人,他们并不是亡者,想来应该都是被何青云擒住并且封印的方外囚徒。

以前在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世界中,我的身后站着暮行舟和张育泽,哪怕我杀人无数也从未有赶尸人胆敢说三道四。不想这二人刚死,先前销声匿迹的赶尸人,却前脚接着后脚找上了门来。

此时的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想把暮行舟的头颅送回潜龙镇,也想尽快和爷爷他们会合。

为此,我也没有继续跟着这个叫何青云的赶尸人多纠缠的意思,随即胡乱的交代了凶手的模样,又随便给他指了个方向。

何青云一边听着,一边按照我的叙说在记事本上画起了凶手的肖像。

待到一切交代完毕后,何青云合起了记事本,朝我点了点头,“这位朋友,感谢你对我工作的配合,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既然如此,晚辈告辞。”

我没有再继续停留,抱着师父的头颅匆匆离开了镇子。

而何青云却始终站在原地,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我,直到我察觉到一丝寒意回头看去,他才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摇晃着铜铃带着众囚徒离开了。

确定他没有再跟来后,我也连忙较快了脚步,不一会便来到了一条尸水纵横的河流前。

我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个冥币,投入湍流的水流当中。

哗啦啦!

没一会,一艘黑色的乌篷船在水花声中从水底下冒了出来。

“尊敬的客人,很高兴为您效劳,请问您要去往何方?”

摆渡人站在船头,谦卑的弯下腰身朝我恭敬问道。

我回应道:“阳间,黄河古道,潜龙镇中。”

“潜龙镇?”

听了这话,摆渡人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这位客人,此方方外并非在黄河古道的管辖区域,很抱歉在下无法将您送达。”

什么?这儿不是黄河一方?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诧异。

所谓的方外世界,并非一个一体化的世界,而是呈碎片状分布于九州各地,彼此之间并无直接往来通道。

而从摆渡人的这番话听来,张育泽在临死时打开的那一道漩涡,并不是将我们送去了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世界,而是送去了另一片方外之中。

明白了这点后,我朝摆渡人点了点头,“是吗,没关系,你把我送回阳世便可。”

然而,对于我的这一要求,摆渡人的脸上再度露出一丝为难,“尊贵的客人,很遗憾,今日我恐怕不能为您效劳了。”

说着,摆渡人伸出一截枯槁的手指,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的后背不禁冒出一阵寒意,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先前本已经离开的何青云,不知何时却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近前,而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小友,请问你有看到刚才在茫山镇杀伐兴祸的恶徒吗?”

何青云朝我问道,却是重复着先前和我说的那句话。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顿时感觉来者不善。

“你什么意思?”

我不愿与此人过多纠缠,朝他问了一声。

何青云从黄布袋里翻出了那本记事本,有些困惑地说道,“就在刚才,我按照你所说的凶手肖像,对所有嫌疑人进行了逐一排查,并没有寻到真凶。所以我才特意回头找你,就想问问你,那个凶手是否真如你所述的模样?”

说话间,何青云把记事本翻开,摊到了我的近前。

我朝着记事本上看去,一股浓浓的杀意顿时油然心生。

只见被何青云画在纸卷上的凶手并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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