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天灯,而天灯也在电闪雷鸣中看向了我,那张令人恨之入骨的脸上始终浮现着一丝诡魅笑容。
“呵……林笙,没想到你也来了,九龙山庄欢迎备至!只不过……呵,现在还不是你寻仇的时候,你得再给我留一点时间。”
天灯开口了,一阵来自老妪的桀桀笑声响彻于夜空。
而在她的这一笑声中,大量的鬼火从天灯中倾泻而下,源源不断倾入了锁龙井周围的符阵中。
阴森摄人心魂的鬼火瞬间蔓延开来,地面上那一道道符文也随即绽放出幽蓝的光华,一股比先前更加磅礴的威压之力从符阵中爆发而出,却是和念冰一道,共同倾泻于锁龙井中。
被困井中的蛟龙发出一阵不甘的咆哮,可念冰与天灯此时均已催动符阵,在那磅礴的镇压之力下,它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朝着井口深处退去,大量的井水也开始漫过了它庞大的身躯。
与此同时,九龙山庄内部也传来一阵骚动声。
腾龙阁所在的方向此时灯火通明,大量的牧蛇人正聚着火把迅速的朝着我们这边赶来,而为首的则是白天差点和我们大动干戈的张鸿飞。
张鸿飞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仿佛之前的恩怨纠纷没有发生过一般,却也和念冰一道催动起了道法。
只见他张开了口,却是将一条通体花绿的毒蛇塞入了口中,随着双手不断掐诀,一股暗绿色的血色从他口中喷出,也同样飞溅在了那符阵之中。
这一刻,又是一股磅礴的威压从符阵中传荡而出。
伴随着三人的合力,这道以锁龙井为中心的法阵终于完全催动,磅礴的镇压之力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入了井中。
妄图从井中爬出的蛟龙,终于抵挡不住来自法阵的威压,在一阵阵龙吟声中一点点退回了水中,最终归于平静。
眼下的这条龙不过是蛟龙,在没有彻底蜕变之前,在天地力量间是非常脆弱而又渺小的。
而现在,似乎并不是它渡劫化龙的最佳时期,所以在天雷涌动间,念冰和天灯以及张鸿飞才会不计前嫌不惜代价让它重归井中。
传统意义上的锁龙井是用来镇压走蛟的,可这口锁龙井却是蛟龙的庇护之地。
那九根石柱代表着九龙山庄周围的那九座大山,锁龙井代表着庄内的九龙湖,而这座以锁龙井为中心的法阵,其实就是九龙山庄自身。
一条蛟龙若能成功渡劫飞升,对道门的意义有多重大我自是明白不过。
为此,在天灯留下那句话后,我也不曾趁人之危,而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将一切归于平静。
随着蛟龙入水,天地间再度恢复了平静,唯有天空中的鸦群聒噪依旧。
鬼火喷薄间,天灯上的那张欢愉之脸微微颔首,朝着念冰看来,“念冰,距离蛟龙最佳的渡劫飞升之期,还有多久?”
念冰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朝着不远处的九龙湖看了一眼。
在那一个又一个的浪潮间,湖水已经暴涨三米,不少位于低洼处的房屋都已经被湖水淹没。
“师母,此时黄河潮信已起,等到湖水漫过锁龙井时,方才是蛟龙飞升的最佳时期。”
念冰掐了掐手指,“依弟子看来,最少还需要三天。”
“呵……三天,三天!三天后蛟龙就要飞升,我苦心栽培了二十年的得意门生,我像亲女儿一样呵护长大的姑娘,就要与我反目成仇,呵……三天,多乎哉?不多也!”
天灯笑着,可笑声却是分外凄凉,凄凉中又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杀意。
眼下的这盏天灯,是为覆灭念家害死我太爷爷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她同时也是九龙山庄的原主人,念冰的师母,同时也是庄主张鸿飞的母亲。
她的具体名字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附近的道门中人都称她为鬼婆。
听了这话,念冰秀眉微蹙,随后接着说道,“师母,今夜黄河潮信起,我们光是为了安抚蛟龙便已倾巢出动,若是待到它真正飞升之日,我担心以我们三人之力,恐怕难以帮助蛟龙安然渡劫。依我之见,可否将师父请来,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呵……你师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让林泯恩吓破了胆,从此道心尽毁浑浑噩噩,他若还有一点用,我又何必拼着这把老骨头,跟你与虎谋皮?”
天灯笑着,可笑声中却充斥着一股恨铁不成钢以及无奈的意味,“不过蛟龙渡劫不比寻常,我们天行宗内部对此也非常重视,届时会派遣一位护法莅临,相助于九龙山庄。”
天行宗,是一个由驭蛟人以及牧蛇人构建而成的宗门,而念冰所在的九龙山庄,便是置身于天行宗的庇护之下。
关于天行宗,我也是经念冰之口才第一次听及,对于其中细节并不甚了解。
对此,念冰若有所思点点头,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担忧,“天行护法愿来相助自是再好不过,但事成之后,他是否会干涉你我之间的恩怨?”
“宗门护法,只管世外蛟起龙兴,山门内斗可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如此便好。”
念冰的脸也瞬间阴冷了下来,“那么三日之后,不管蛟龙是否成功渡劫,我和九龙山庄之间,都将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呵……当然!你能放下仇恨助龙飞升,便已让我心中甚微,又怎能不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不过……呵,我对你也不会留手!”
天灯笑着,笑声里悲凉又狰狞,“唉,都怪那个老瘸子!他若是能晚几天对念家动手,我的得意门生也不会成为仇人的后代,造化弄人呐!”
二人这番看似和睦却又刀光剑影的话谈间,张鸿飞以及众牧蛇人已经陆续离去,现场只剩下了我和念冰,以及头顶的这盏天灯,或者说是鬼婆。
就在这时候,天灯上那张欢愉的人脸朝着我看了过来,笑容也变得越发灿烂了。
“林笙,这条蛟龙有多重要我相信你明白,也希望你能将所有仇怨都压到三天后。”
天灯开口了,可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忌惮。
我点点头,按捺着心中的仇恨朝她问道,“鬼婆,我有一个冒昧之情,不知你可否告诉我,你的丈夫在道门中姓甚名谁?”
在前来九龙山庄的路途中,我也曾问起过关于仇人的事情。
据念冰所说,当初出现在柳泉村的那张天灯,其实是由三个道门高手所化,一个为凡念,一个是鬼婆,还有一个是她怎么都不肯说的人。
但是,鬼婆并没有卷入二十年前的念氏灭门案,也没有一路追杀念知秋来到我家,代替她出手的,其实是她的丈夫。
“我的丈夫?呵呵,他的身份你肯定知道!”
天灯笑着,笑声里有着一丝悲凉,“当年,你的太爷爷用苍生杵打断了他的双腿,又用一张符把他从阳世人打入了鬼道,从此偏安方外一隅,他的具体身份……应该不用我明说了吧?”
天灯卖起了关子,却是让我心里猛地一阵抽搐。
断了双腿的鬼道人……
这样一个存在,却是让我越想越觉得熟悉起来,一张脸孔也随即在我心中定格。
可是,就在这张脸孔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时,我使劲地甩了甩自己的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不,不可能!你骗我!!”
我的身体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一种悲痛与无尽后怕的感觉顿时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的眼睛也因此变得猩红,朝着天灯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呵……世事无常!你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凝视着你;你寻找黑暗,黑暗笼罩你左右……林笙,这就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