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的刑警急匆匆的走下楼去,应该是接到了前方的命令。纪寒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戴上白色的手套。
“第一案发地点不在那栋楼里。”松野教授十分笃定的说。
“案发前,死者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就在这家寿司店。”
“这里是朝海家的产业,按例朝海川野每个月都会过来视察一次。”
纪寒皱着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听纪寒说你也是学刑侦的?”松野教授开口向我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做过刑警,后来辞职了。”
“为什么会想到辞职?”
我侧着头在想,要如何回答松野教授的这个问题。
“做这种工作总会有很大的压力,他是个随性的人。”纪寒在一旁替我说道。
“是这样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松野教授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刚刚过去的那两个刑警打来的,第一现场的勘查已经结束,他们请松野教授过去做法医鉴定。
松野教授起身,“你们也一并过去吧,正好让我看看老师传授给你的知识你还记着多少。”
“这方面的学问学生就是专研一辈子也比不上老师。”纪寒笑着说。
“你总是那么谦虚。”
纪寒扶着松野教授走下楼去,我一个人跟在他们身后。纪寒莫名其妙的跑来找我,又什么也不和我交代,李慕白与杜组不见踪影,我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调查人员聚在窗边,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朝海家的人还在下面。纪寒打开另一侧门,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室内不像之前那么昏暗。
“这是我的学生。”松野教授和刑警队的人介绍说。
站在人群中间的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家伙,镜片上半部呈淡紫色,头发剃成五分平头。他叫原一郎,是松野教授的老相识,也是刑警队的队长。
一郎没有和松野教授寒暄什么,只是微微动了动下巴,示意我们过去。
房间内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把黑色的人造皮革椅,挤一挤大概可以坐三四个成年人。
尸体躺在上面,是名男子,我伸长了脖子,仔细看了看尸体。
死者大约五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微胖。身穿咖啡色的上衣,没有系领带,从衣物的质地上来看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胸口有直径十厘米的深红色血迹,此外还有几处别的伤痕,虽然没有出血,不过有明显的击打痕迹。
我上下环顾了一眼房间,并没有打斗过的迹像,死者衣着整齐,全部向后梳拢的头发也几乎没有紊乱变形。
“是他杀,错不了。”松野教授肯定的说,“身上有多处刺伤。胸部两处,肩部三处。致命伤应该是左胸下方的贯穿伤口,在胸骨往左几厘米的地方。凶器穿过肋骨的间隙,直插心脏。”
“当场死亡吗?”原一郎问。
“应该是,这种伤口的死亡时长不会超过一分钟。”
纪寒蹲下身来,用手压了压伤口,“冠状动脉出血压迫心脏,引起了包膜填塞。”
“凶手身上溅到血了吗?”
“应该是,不过没有多少。”
“凶器呢?”
纪寒皱着眉,略加思考后说道:“是细而尖锐的刀刃,可能比水果刀更窄一些,反正不是菜刀或***之类的。”
松野教授欣慰的点了点头,“推定死亡时间。”
“死后僵直已经遍及全身,而且尸斑不再位移,角膜也相当浑浊,应该死亡超过十七个小时甚至一整天了。”
原一郎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分,单纯的推断时间,死者应该是在昨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之间遇害的。
“那送去解剖吧。”原一郎说。
松野教授点了点头,“这样比较好。”
这时,一个年轻的刑警突然走了进来,“死者的家属来了。”
纪寒回头看了我一眼,他从上衣兜内掏出一个卫生口罩,示意让我戴上。
“总算来了,从早上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八个小时,先让她进来认人吧。”
听到原一郎的指示,年轻的刑警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纪寒小声的询问身后的刑警,“不是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死者身上有驾照和名片,最先发现死者尸体的也是朝海家的手下,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早上我离开朝海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和朝海幸子报告了她父亲死亡的消息,可这么长的时间朝海幸子都不来认领尸体难道是在忙什么别的事情。
“这边请。”朝海幸子跟在年轻刑警的身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鲜艳的橘红色裙子。配上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显然是刚刚参加完重要的聚会。
朝海幸子把手举到嘴边,发出沙哑的声音,应该是早上在加藤稚生的怀里把嗓子给哭哑了。就这样,朝海幸子的动作停止了几秒,刑警们也知道这种情形下多说无益,大家都默默地注视着现场。
终于,朝海幸子开始慢慢的靠近尸体,在长椅前,她俯视着中年男子的面孔,她的下颚在微微颤抖,过了许久才哽咽的哭道:“是我的父亲。”
朝海家的人陆陆续续赶来,哭泣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被害人朝海川野,是奈良当地的地产大亨,也是奈良的黑帮老大。经过朝海幸子的确认,尸体被迅速移出现场。纪寒帮着鉴定科的人把尸体移到担架上。
“被害人是吃饱后被害的。”纪寒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原一郎看向纪寒问。
“你看,皮带扣比平常松了两个孔。”
“啊,果然。”
原一郎回头看了一眼松野教授,然后笑着说:“你的这位学生心很细啊。”
“当然,他是我带过的最有天赋的一个。”
纪寒吩咐鉴定科的人要把这部分拍照,原一郎也示意他们按纪寒说的做。
尸体运走后,参与现场勘查的调查人员陆续离开,原一郎为朝海幸子递来擦拭泪水用的纸巾。
“我父亲的尸体不能解剖。”
原一郎皱着眉,“解刨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线索,我希望朝海小姐明白,我们都是为了更快的抓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朝海幸子起身,身穿黑色礼服的人陆陆续续走到房间内。
“朝海家在奈良树大招风,杀害我父亲的人我们会查,如果警局想帮忙就请给我的父亲留具全尸吧。”
说着,朝海幸子向原一郎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带着随从离开。原一郎站在房间中央,再次环顾室内。他左手叉腰,右手摸着脸颊,这是他站着思考时的习惯。
“松野,”原一郎说,“你觉得呢?是什么样的凶手?”
“完全看不出来,不过有些诡异。”松野教授环顾了一眼四周,“他背上的伤口不像是刀伤,衣物完全没有破损,应该是被藤条之类的东西击打造成的。而左胸下的致命伤,用细长的刀刃穿过肋骨间隙直插心脏毙命,如果不是偶然,那么凶手一定是一个暗杀的高手。”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松野教授摇了摇头,“不太像,如果凶手是在这里行凶的话应该会有打斗的痕迹,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原一郎伸手挠了挠头,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死者是奈良的社团大佬,仇家众多,如果是仇人买凶杀人,那就无疑是大海捞针,死亡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凶手很可能已经逃出奈良,甚至已经离境出国。
“就先这样吧,这个案子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有了发现我再通知你们。”
说完原一郎转身离开,空荡的房间内只剩下纪寒、我和松野教授三人。
“你有什么发现吗?”松野教授向纪寒问到。
“来的时候,我听附近的人说,这栋大楼是朝海家出资修建的,因为一直拖欠着员工的工资,所以这几个月来都有民工罢工的事情发生。”
“你觉得会是那些民工杀的人吗?”
“不好说,寿司店的老板娘告诉我,这栋大楼的风水不太好,一直有灵异的事情发生。这次朝海川野死在大楼里,就有一些人说是那些冤死的劳工回来向他索命来了。”
“这种事情你也相信?”松野教授笑着看了一眼纪寒。“晚上老师带你们去吃刺身怎么样?”
“当然好,”纪寒突然顿了顿,“不过我的朋友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一点到。”
“没关系,老师等你们。”
松野教授笑容可掬,他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这个案子上,他没有和我说太多的话,不过我看得出他对我十分感兴趣。
傍晚,加藤稚生开始满世界的找人,纪寒带着我再次回到那家寿司店。门口处停放着一辆警车,我知道按照刑警的惯例,他们现在应该开始在寿司店里进行询问了。
果然,老板娘被叫到一边,一个刑警正在和她小声的询问情况。另一个刑警四处打量着来往的商客,店里的服务员已经回来,我想下午的时候他们应该是被朝海家的人带去询问了,在奈良黑帮社团的办事效率要比警察好很多。
寿司店的对面是一家当铺,挂着的铁门被拉下一半多,隔着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店内并没有存放太多的商品。我四处看了看整条街只有这家店的门是半掩着的,还没有到停止营业的时间,可店里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