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谋无断璇行大意失手 心有灵犀韩陆双战故敌

话说孟天星久不出手,刚想重新闯出门面,就在武当山拉下这么大一个面子,自然是咽不下这颗苦果的。只见他小腿微屈,整个人如弹弓一般弹射出去,双钩一错,杀向璇行。

眼见方才全力施为尚且不能成功,如今对手又是来势汹汹,璇行心中不禁一怯,竟然在战场中萌生了退意,只是无奈身在场中,已经无路可退,俯低身子,挥剑一撩,自下而上刺向孟天星。想来是要借用厚土之实挡住这一钩,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而孟天星看对手居然迎难而上,自是高兴不已,须知他轻功不如对方,若是对手绕场逃窜,他还真一时间拿不下对方,届时面子更不好看,唯有立时扳回一招,方能挽回方才的失态。

虽说孟天星心中不甚瞧得起对手,可手底下的功夫仍然是狠辣无比,一眼便看出璇行的意图,当下心声一计,只见他以左手钩绕过长剑挑向璇行的脖颈,右手突然撤钩,让出一小片空门。

眼看对手出了破绽,璇行心头大喜,不及多想,剑尖微抖,顺手就是一招‘玉女穿梭’,刺向孟天星右腿空门处。

也不能说是璇行太过大意,实在是孟天星太了解武当剑法,故意露出的空门太过顺手,引得璇行无意识地就刺出了这一剑。而孟天星自是早有准备,右手迅速回防,双钩须臾之间便轻松锁住长剑,同时微微借力,抬起一脚,正中璇行髋部,打得他真气一泄,无力拿住长剑,夺了兵刃。武当弟子一看门中长老战败,赶忙上前围住,以防孟天星再下狠手。

原本以璇行的实力,未必就会如此快的败下阵,莫说两招,便是十个回合也不成问题,只是两边心机水平相差太大,被孟天星取巧得胜。

“你们不必担心,他既然已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我自然不屑于再动他。只不过堂堂武当派长老,如此不济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想来这百年大派不过是个空壳,一击即碎罢了。”

听到孟天星如此羞辱武当,璇行已然压不住卡在喉头的鲜血,溅满了身前的大理石砖,惹得身边弟子一阵惊呼。

看到璇行吐血,孟天星颇为得意,双眼一眯,以睥睨之态扫视着武当一众门人,待到眼神落到韩笑川身上时方才停了下来。

感受到孟天星的目光,韩笑川苦笑一声,站起身子,向其余弟子拱手一礼,接过沧和递过来的长剑,迈出大殿,走下广场,对着孟天星作了一揖,抱着最后的希望尴尬地问道:“前辈当真要赶尽杀绝吗?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嗤!”孟天星一声冷笑,“年轻人,你这般好天资,难得就听不懂人话?我既已言明,自然是要你死的,又怎么可能会退呢?不过有人托我杀你无非是不想你多管闲事,若是你肯转投我门下,拜我为师,我自然会严加约束你,不许你多生事端,也就不用去死了,不然就可惜了你这么块好材料。”

“前辈说笑了,晚辈不过中人之资耳,如何能入前辈法眼,得前辈如此垂青。改投门庭于我而言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前辈日前已经问过一次,今日又何必再问。”

“既然如此,那便没得谈了。现如今你派上一辈的人尚且接不住我两招,难道你就想独自对抗我?那天你与一嗔联手尚且不敌,怎得今日还想逞无谋之勇?”

“晚辈武功自然是远远不及前辈的,纵然再练数年也不济事。只是生死关头,如何能不再搏一把,若是侥幸活命,也是造化了。”韩笑川仆一说完,便抽出长剑,剑尖直指孟天星。

“好好好,有勇气!那就看看你能在我手底下过上几招了。”

“且慢!”

陆九九自然知道孟天星也有意针对自己,如韩笑川败了,自己只怕也难逃厄运,不如一同抗敌,当即抽出短棒,走入场中。

“既然今日乃是生死之际,性命攸关,若是任由韩师兄独立对抗强敌,也太说不过去了。为人为己,九九都应当出来与韩师兄站在一起,搏这一线生机。”

“多谢陆姑娘。”韩笑川谢道。

“也好,你二人一起上,也省了我不少事。那就一起受死吧。”

孟天星丝毫没有因为陆九九的加入而感到威胁,在他眼中,既然一嗔和韩笑川两人联手尚且无法伤到他,单凭韩陆二人更是痴心妄想。想到今日除了这二人,只剩下一嗔一个目标,然后便能还清当年欠的人情,孟天星心头一热,喜不自禁。至于许诺给他的好处,孟天星反倒不是很在乎,生性喜好自由的他只在乎自己的武功和江湖声望,权势和金钱当真与粪土无异。

既然胸有成竹,孟天星自然而然地拿出猫捉耗子的游戏心态,不急着出手,想先看看这个天资颇高的武当弟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也顺便了解一下如今武林中年轻一辈的实力,以免日后闯名声的时候因为不了解对手而再度表现失度。

韩笑川自然也能猜到孟天星此刻的心态,也承对手的情,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步态和气势,令自己的尽可能多一分机会。于是场中的形势就与方才璇行那一场的速决胜负不同,场中三人各自站着不动,只有手中兵刃微微调整位置,互相针对,直到正午时分,众人被晒的额间冒汗时,韩笑川清啸一声,终于出手了。

“啊!”

韩笑川舍了厚土之实,高高跃起,竟然堪堪越过孟天星头顶,方才自上而下刺出一剑。伴随着韩笑川的清啸,陆九九也跟着出手,俯身潜首疾出,短棒直点孟天星腰眼。

这一配合虽然精妙,可却难不倒孟天星。只见他右手钩于胸前画了一圈,轻松抵住短棒,左手钩顺着刺来的长剑,爬向韩笑川的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剑回防,同时向前冲过孟天星头顶,以拉开距离。

这一招本来应付的非常得体,可出乎孟天星意料的是,韩笑川选择出剑的位置刚好是挡住太阳光的位置,待到韩闪身离去时,一道炫目的阳光打开,瞬时刺的孟天星睁不开眼,晃了神。孟天星暗道不好,感叹自己闭关多年,实战经验退步许多,连这等小伎俩都看不穿。

果然如孟天星的预想一般,韩笑川抓住了时机,一掌印在了他的肩头,打的他左臂酸麻,连带着右手钩也没能挡住陆九九的短棒,腰胯中了一棒。

“好好好!果然有些门道。”

再度失去颜面令孟天星愈发地恼怒,连声道好。不过好在内力深厚,加之对手为了出其不意没能用足十成力道,这两招对孟天星并没造成多大伤害,稍微疏通疏通筋骨便已没事。

“前辈过誉了,晚辈不过尽力施为罢了,全仰仗前辈有意相让罢了。”生死相搏之际,最忌心浮气躁,而韩笑川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对方恼怒,还要火上浇油一把。

孟天星生性气量狭小,自然是容不下这几句恶语的,也懒得再顾及什么高人形象,准备主动出手,誓要驳回面子。看准了韩笑川心计过人,而陆九九的功力又稍逊,孟天星趁着两人相距甚远难以相救,双钩如风,全力攻向陆九九,逼的韩笑川急忙回救。

感念陆九九于危难之际助拳,胜其余同门远矣,韩笑川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陆九九有难而不救,只是心里留了个心眼,防备孟天星的围魏救赵。

果不其然,孟天星顿住身形,左手钩往右手钩上一搭,作连枷棍使,以钩尾的利刃逼退了陆九九,立刻回身一掌打向韩笑川,掌力雄浑,显然是用上了全部气力。若不是韩笑川早有准备,当即弃剑,双掌与胸前搭造手桥,于汹涌的掌力中屹立不倒。

而另一边,陆九九轻松闪过攻来的虚招,短棒从斜里再度刺出,抵住孟天星的双钩,逼的他分一半内力来抵御自己。

此刻方才正在显出孟天星多年闭关的成果,虽说实战经验有所退步,但是内力倒确确实实地增长不少,以一敌二地比拼内力也显得游刃有余。须知将体内内力一分为二,同时使出并非简单之事,且力道上必然大打折扣。可看场中的表现,孟天星显得泰然自若,而韩陆两人已然脸色潮红,顶多支持一炷香的时刻。此刻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只怕此二人凶多吉少。

场外武当二代弟子大多囿于功力有限,难以相帮,而璇行自然是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也假装方才受伤颇重难以出手,意图静观其变。

眼见周围同门无人能够襄助,韩笑川心急如焚,自知如此下去迟早要吐血败亡,不如再搏一把。当机立断,韩笑川运气封住左臂穴道,导气归元,将全身真气导入右臂,拼着废了左手的念头,强行撤出右手,骈起中食二指,点向对方上臂。

这一招着实出乎孟天星意料,大多数武人都对自身经脉看的极重,宁愿身死也不愿经脉被废,故而大多数人即使在比拼内力时落了下风也宁愿慢慢地被对方宰割,而不会冒着经脉受损的风险奋起一搏。加之成功用计占据优势,孟天星难免又有些狂妄自大,轻视对手。等到他反应过来,手上顺势加力,准备冲破韩笑川左臂经脉然后伤敌肺腑时已经晚了,韩笑川的双指已经点中了曲池穴,左臂登时酸麻不已。只是场中形势危急,容不得孟天星半点疏忽,只能强忍着左臂不适,疏导真气,继续强攻韩笑川。

对手如此辣手,韩笑川也是颇为无奈,好在这一招也算略微扳回些许,缓解了一下陆九九那边的压力。局面再度陷入僵持之中,三人具是拼尽全力,头顶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衣襟早就已经全部打湿,更有不少汗水被真气蒸发,化作白烟冒起。如此僵持下去,即便是胜者也难以讨到好处,怕是要大损,至于败者,恐怕只有力尽而亡的下场。

看清场中局面的璇行心中自然是高兴不已,若不出意外,即便孟天星获胜,只怕也是强弩之末,随便去个二代弟子都能轻松收拾了他。届时,只需要派自己的徒弟沧慧出手,必能大幅提升他的声望,将来顺势接任下任掌教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只不过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璇行所担心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片刻之间,广场中所有人都感受一股冲天的剑意从后山凌空发出,刺破云霄。璇行立刻猜到这股剑意的主人,脸色一白,心中暗道不好。

孟天星虽然处于重压之下,自然也感受到这股剑意,怖惧丛生,牙齿打颤,难以自持。

“难道是那个老家伙要出山了?他竟然有如此功力,想不到我闭关十余年,与他的差距仍然如此之大。看来今日多半是要坏在这里了。”孟天星心中不禁升起悲哀绝望的情绪。可转念一想,若是不拼个鱼死网破,自己也是决计不会甘心的。

说干就干,孟天星想着利用时间差,逐个击破,掌力立时又大了几分,迫的韩陆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无奈武当内功颇为特殊,绵长能持,十分擅长缠斗,一时半会还真的难以以力取胜。可感受到一道庞大剑意正逐渐靠近,孟天星也被逼入了绝境,当机立断,咬破舌尖,剧痛之下,内力激增,打向陆九九。这一招颇似藏传佛教中的从佛祖割肉喂鹰以身饲虎中悟出的精血饲佛,以血肉之精气,化成内气破敌。原来早年孟天星云游江湖时,曾结交一位西域武僧,两人志趣相投,互相切磋武功,这一招也是从那人手里学来的。

陆九九的内力本就稍弱,自然是抵挡不住此等拼命招式的,不过须臾之间,便于內腑受创,口喷鲜血。

失去强援的韩笑川自然也是独木难支,也不过眨眼之间,就被打得倒飞出数丈之远。好在他根基深厚,心中又有准备,故而伤势稍轻,尚能勉力再战。

拼着耗了自身精血才取得这等好机会,孟天星自然是要乘胜追击的,拾起双钩便要扑向韩笑川,只是脚步刚要抬起,便不得不落下。

“嗯?”角落传来一声轻咦。

“果然是你!”

孟天星转头看向角落。就在角落不起眼处站着一个不起眼的老人,看着七十余岁,身材颇高,面容清矍,长须飘飘,腰杆笔直,两眼神光内敛,丝毫没有习武之人的精光,显然是已经达到返朴归真的状态。老者一身粗布褐衣,一头白发用一根黑色麻绳系在脑后,脚上穿着一双普通人家的黑色布鞋。令人惊奇的是,此人手中并没有剑,这冲天剑意全是从这老者身上发出的,想来即便没到心剑合一的境界也相差不远了。

孟天星自然认出此人正是当初逼的自己归隐,闭关十余年不敢出山的武当执剑长老,行宇真人。而行宇真人自然也认出眼前之人。

“我说怎么有个高手到访,能如此轻易地打败上上下下的武当门人,原来是你这家伙出山了。”行宇真人的口气颇为平淡,并不似孟天星这般充满恶毒怨恨,好像对与武当丢了面子的事情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这个小家伙是我的嫡派徒孙,这个小姑娘也和我很有渊源,今天你能指点他们一二,我很感激你。”听行宇真人的口气,似乎还真有点真诚的感激意味在里面,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谈不上指点,受人之托,要取他们性命罢了。”行宇真人的到来彻底打消了孟天星完成任务的心思,自知此番要空手而归,便也索性破罐子破算,懒得口头上还要隐瞒什么。

“能使唤得动你的人这世上恐怕还真没几个人,你又何必呢?”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发过的誓担起责任。如若不然,与禽兽何异。我当年受人之恩,答应报答他,为他和他的后人做几件事情,自然要负责到底。”孟天星回答道。

“看不出你还是挺有优点的人嘛!”行宇真人轻声一笑,对于孟天星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很好,我很欣赏啊!”

“当年你我也有过约定,会饶过我三次。我徒弟死的那一次算一次,这次我要算第二次。今日只要我不对你出手,你就不能对我出手。”孟天星突然提起旧事。

“不错,你这么信守承诺,我也不能当个无赖子啊!我答应你,今天的事情算一次,你下山吧,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我是要你今日不对我出手,可我并未说要下山啊。”原来孟天星提起旧事,是想挤兑行宇真人,逼他不要出手,然后才好继续杀韩陆二人。

“你打的好算盘啊。当庭挖坑,让我当庭就跳进去了,想来还是我看事情太简单了。”行宇真人苦笑道。“可以,我不出手。”

听到行宇真人的话,孟天星喜不自胜。

“可是我有个条件,你要跟我打个赌。要是我赢了,你就走人;要是我输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行宇真人突然说道。

欲知真人妙计为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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