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堇仪当时欺我年纪小,以为我不知其中利害,就等着抓我的错处,没想到我一直放着未动。

如今她已逝去,这花钗冠上的恩恩怨怨也就此作罢了。

不如让如意拿去改成五翟,也不辜负匠人精工细作的心血了。

几日后,赤芙嫁了。

杨丰自投身到萧王府便一直在外书房供职,颇得萧王器重。几年下来已经在府外偏巷里置了一座小小的三进宅子。

成婚那日,我叫湛露去照应一二,如意、蔻儿和翠浓也去了,杨丰的同僚、昔日同窗也来了许多人,场面十分热闹喜庆。

我更着意加了许多添箱之物,其中一座紫檀座的大理石大插屏被湛露参详着布置在明厅内进门处。

听说得了不少人的赞叹,我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眸。

脑海中浮现起向川来府里问安时说的话来:“小的就知道昭训和顾府渊源颇深,谁想竟是二小姐!小的,小的欢喜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说完匍匐在地叩了几个头才罢。

赤芙出嫁在即,以后自然不会不分昼夜的陪在我身边了。与向川往来消息的事情,之前一直是赤芙在中间传话,至于我的身份却不曾跟向川说清楚。冷眼瞧了大半年,倒是个靠得住的。因此他来回话时,我便将自己的身份透了些明白意思给他。

这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我叫赤芙扶他起来,问道:“大公子那里如今是什么情形了?”

向川拿袖子擦了眼角的泪,回道:“小的今日来就是告诉昭训这件喜事的。大公子起复了,兵部录了大公子为佐辕大营的千总。”

我立起身来,喜道:“此话当真?可打听清楚了?去见过大公子没有?”

向川也跟着高兴,道:“千真万确。小的在茶楼刻意结交了兵部主事戚大人府上管事,向他打听的,北地之战后,因军功得了封赏的将官有一十七名。其中就有大公子的名字!”

我缓缓的坐下来,叮嘱道:“你打听此事,可叫人疑心你是顾府的人了?”

向川摆手道:“小的明白的。只是当做闲聊,并未让人疑心。何况,小的在公主府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是顾府旧仆,便是打听顾府的事情,旁人也只当是仅仅是我心系旧主的缘故,不会想到您身上去的。”

我唯有暗暗苦笑:如今的身份,不伦不类、骑虎难下。连光明正大的为哥哥高兴都不能。

向川又笑道:“小的知道后去见了大公子。大公子初时还不相信,说佐辕大营的统领霍长风并未将他放进请功名册里。可后半晌就得了确切消息,确实是起复了。”

赤芙过来握住我的手,眼中泪花点点:“小姐,大公子起复,又有了官身,顾府有望了。”

我拿丝帕拭去泪痕,吩咐向川道:“千总秩次六品,可配营房八间,可带家眷。等过段时日,你问过大公子的意思,看是不是将嫂嫂她们接回来。若是愿意在营外置办宅子,你从铺子里开支就是了。”

向川领命而去。

略平复了些后,我不由疑惑,哥哥仍旧说霍统领未按许诺为他请功,按说以哥哥如今的处境是无计可施的。也不知这千总是如何得封的。

我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左手腕上戴着的红珊瑚手串上——当日刺了墨棣的珊瑚绞股金钗也不知落在了哪里。

会是他帮了哥哥吗?

“小姐,婢子愿意去服侍公子。”赤芙忽然出声。

我抬头看她,她深深福了一礼:“之前公子是服役,过的那样苦却不能有人陪着。如今是将官了,女眷家仆可以随军。婢子想去公子身边尽心服侍,也免得您日夜挂心。”

我沉默了。

原来,赤芙对哥哥存了这样的心思。之前在府里的时候,自己年纪小,倒是未曾留意。

我轻轻拨动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如玻璃般的光泽,红的那样夺目。

我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穿过正红色衣衫了。

好一会儿,我才开口言道:“赤芙,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双成吗?我现在心里的苦,并不希望你也受着。你若跟了哥哥,即便有我们多年的情分在,因着身份的缘故也至多是个侍妾。何况,哥哥已有妻室,感情甚笃。而若是嫁了杨先生,你便是正头娘子。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吗?”

“婢子明白的。”

“不,你现在还不明白。便是谢安若,只怕也是不明白的。你瞧,安若那样喜欢着茜红衣裙。但她若是定要嫁了五皇子,也只能守妾礼,按制再不能用正红衣衫了。”

我抚上她的腹部,“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妾生子,占了个庶字,身份便生生的低了一截儿。你随我在顾府长大,京中高门大户的掌故也听了不少,有几个庶子庶女是过得顺风顺水的?”

赤芙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我抚在她腹部的手。

我收回手,理了理衣袖。

再抬眼看赤芙时,她神色愣怔,眼中颇有迷茫之色。

我幽幽的追问一句:“你忍心吗?忍心让你的孩子受这样的苦楚么?”

赤芙飞快的摇头:“不,婢子不想的。婢子只是,只是一直仰慕大公子。并未想得这样多。”

“我的情形,当时是没的选择的,可是赤芙,你可以选!”

我起身走到花窗前。

窗扇上糊着的的霞影纱已有些旧了,可初入萧王府的情境还历历在目。

赤芙说她没有想那么多,那我呢?我即便现在想了许多,又能如何?

我扭头看赤芙,她脸色很不好,手足无措的样子。

叹息一声,我抬手将左手无名指上的珊瑚如意纹戒指拔了下来。

拉过赤芙的手,将戒指放在她手心,“赤芙,你细细思量好。你伴我许久,又陪着我在公主府吃了许多苦,但凡力所能及,我总就叫你遂了心愿就是!”

转身带了翠浓出门,去了正房后的花园。

到了晚膳的时候,赤芙过来我身边,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婢子听小姐的。”我见她已经将那枚红色戒指戴在了手上,故意笑道:“听我的?我却是要听你的好顺了你的心思的。你不说明白了,我弄错了可怎么好?”

“婢子,愿意嫁了杨先生,为正妻。”说完这句人便飞快的退了出去。

我瞧着她的背影,很是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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