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颔首:“若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人选,这倒也是个保底的法子。”

我觑他一眼,轻快的笑出声:“到底是纨素妹妹的大伯父,王爷如此说,虽然纨素妹妹未必愿意怪您,可若真的不怪您,似乎又是她的不是。”

萧王反应极快,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遂将纨素和她大伯母的心结说了。

徐既济对纨素的亲厚和在乎程度,只怕不足以成为他投靠萧王和事事听命于萧王的缘由。既然不能以亲情牵绊,萧王真要长久用他,就应该另想其他能够牵制他、教他不得不效忠于他的法子。

淑妃的打压,是他目前朝萧王一脉靠拢的原因。可等萧王扶他官复原职之后呢?人心易变,他解了燃眉之忧,可还会一如既往?

萧王心领神会的笑了,“本王明白了。看来今后的徐尚书还需要一位眼观六路的帮手才好。”

我心中倏忽一跳:侯晓岚正是合适的人选。

听哥哥的意思,他出自父亲门下,昔年颇得赞赏看重。那么太子、柳相和淑妃、蒋毓泓等人眼中,他既然打上了顾氏门生的出身烙印,便不会将他引为自己一方的核心人物。这样的人,除非有背叛顾氏的投诚举动,才会被另外的大官宦看中,可心里也会自然而然的对其生出抵触和防范之心。

若因人品在口碑、舆论上有了缺陷,则终究成不了大器。

因此,对侯晓岚等顾氏旧人,最好的出路,莫过于旧主回归,重握权柄,自己也随之水涨船高,一展宏图。

更何况,听哥哥的意思,此人是个心思纯良的。因此当年父亲才要年纪尚轻、为人爽直的他在庶务上多历练历练,一直职位不高。

在顾氏获罪后,反倒是这个缘故使他得以留在了礼部,躲过了一劫。

这就更好了。

更何况于萧王也是得用的。

于是向萧王提醒道:“王爷觉得皇姐提到的侯晓岚侯大人如何?可当得起这个眼观六路的帮手?”

“礼部郎中侯晓岚么?此人我有印象,人品倒是不错。只是以他现在属官的身份,似乎难以牵制一位尚书。”

“王爷可想过,若是徐大人能够复任尚书位,现在的礼部侍郎位可就空了出来。既然要用侯大人,何妨提一提他的位置呢?如此对皇姐那里也有了交待。他办起六生的事情来也会更尽心。”

我见他听的饶有兴致,便续道:“本来府里惠夫人的父亲管临渊也在礼部,可朱盈娘和惠夫人二人十分亲近,妾身听闻朱氏和管氏两府里也素来同进退。王爷既然要用朱盈娘的事情推及朱氏,以此大做文章还击柳相,便不宜与管临渊走的太近。”

萧王低头沉吟片刻,抬头轻声“嗯”了一声,“只能如此了。既然侯晓岚也是皇姐看重的,便用他来盘活礼部这盘棋吧。”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我,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只是,本王原本不想你太过劳心……”

我不及细想,反在他蕴了千言万语的目光里心不受控制般跳的越来越快。

好容易平复了些,方徐徐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人选既有了,这礼部的折子怎么写王爷心中可有打算?王爷觉得若用此次长公主府嗣子之争,为您和太子、十一皇子之间也造些对您有利的舆论的话,可有法子?”

萧王眼中原本已含了些内帷里的暧昧挑弄,此时顿时不见,带了些许郑重听我继续说了下去。

“妾身以为,淑妃此次用立嫡立长咬住皇姐,实在殊为不智。十一皇子既不占嫡也不占长,淑妃娘娘此举,与画地为牢无异!可对太子和您而言,若您为了六生建议嗣子不应立嫡立长,或者坚持应立嫡立长,对您似乎都有些妨碍。”

萧王颔首:“孤王是嫡子,却非嫡长子。”

“所以,礼部的折子怎么个写法,王爷也要先给他们定一个章程才好。若总在嫡长宗法上打转,对您并非有利。”

萧王听了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盯着烛光陷入了沉思。

我默不作声的起身坐到了茶桌前,从容取了四、五朵清晨摘下的白梅花放在杯中,调兑了少许蜂蜜,用梅花瓣上收的雪水煮沸浸泡。这法子源于《百花镜》,清热生津、除烦理气,又再简单不过。

安静的将水温刚好入口的梅花饮放在了他的手边。

萧王回过神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唇齿留香,仿佛置身梅林,清净无碍。”

我亦含笑。

他眼中忽然漫过恍然的清明之色:“若在嫡长上绕圈子,焉知淑妃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或者说,即便她糊涂了,那蒋毓泓和身边的谋士们却不会如此冲动。他们是笃定本王与永嘉素来亲近,必会介入此事。本王若在此时建议长公主府嗣子不应立嫡长,则十一皇子有朝一日染指太子位时,也无立场去指责他非嫡非长了。

若是本王默不作声,六生的兄长得立,那么立嫡以长不以贤、嫡长大过天的舆论一起,太子之位便更稳固了。即便他如今被禁足,本王和身边的大臣们却也不好再做些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我不免心惊:原本以为只是淑妃逞一时之气,却原来九曲回肠、暗藏刀锋!

我素来以才智自负,此时不免懊恼,暗暗后怕起来。

许久才想起问萧王一句:“那您准备如何应对?”

萧王从容笑道:“就让礼部以皇家血统亲疏来陈情吧,当可让皇姐随了心意。也好避开蒋毓泓的陷阱。”

我伸手扶额,长长吁出一口气:“这些事情太绕,妾身忽然觉得脑仁都疼了。难为王爷日日都要琢磨这些!”

萧王突然伸指拉下我的手端详起来。我初时以为他又使坏,然而随着他目光看去,手背上一块淤青赫然在目。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着了?”

我轻轻“咦”了一声,抽回手在灯下细细看了看,口中道:“回府路上马车出了点儿问题,当时差点儿从座位上摔下来,多半是那时弄的。”

萧王很有些紧张的追问:“马车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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