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水汽越聚越多,云层终于承受不住,化作雨水,复又落下。
方圆百里之内,大雨倾盆,江河暴涨。
太湖沿岸的堤坝,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这情形,让太湖附近的人们想起了那洪水灭世的古老传说。
而云层之中隐约出现的龙影,更是激起了他们的畏惧之心。
许多人已经跪在地上,开始祈求龙王爷开恩。
而更多人,则是驶起了自己的渔船,带上家人,带上一些财物,往太湖上去避难。
万幸只是干下雨,风并不大,他们小小的渔船,还不至于在湖水之中倾覆。
一时之间,太湖之上,舟船遍布,人如蚁聚。
大家划着船,纷纷离开梅里范围。
而梅里城内的居民,却全都躲在屋内,不敢出门。他们瑟瑟发抖,不断跪地向各路神仙祈求着什么。
梅里外围的各路吴军,此时也纷纷外撤。
他们的舟船更大,沿途看见在堤坝上有无助的人们,便即上前救助。
吴国北境的一万大军正在朝着梅里急行军,忽然间天空之中暴雨倾盆而落,云层之中隐有龙影浮现。
莫名惊骇之中,无不跪倒膜拜。
北境大将姬仲虎迎着大雨,望着天穹中灰暗的云层,骇然道:“怎么龙神都出现了?巫祝呢?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黥面人走上前来,用手遮住额头,仰天看了半晌,惊惧地道:“将军,那是龙神和狐仙在梅里交战!”
“啊?”姬仲虎吓了一跳,“他们都是上神,我勾吴之国四时祭司,从不敢怠慢,怎么在我们的地界打起来了?”
黥面人皱眉道:“我勾吴之国依存震泽而生,本来就祭龙神多而祭狐仙少,自从上代国君得到大周的册封成为吴侯之后,对狐仙的祭祀就更少了。想来是惹得狐仙不满了。”
姬仲虎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老爹周章自从获封吴侯之后,就以大商王后妲己是只狐狸为由,把祭祀狐仙给禁绝了,甚至连国境内的狐狸祠也拆得一干二净。
等到他的大哥熊遂继位,虽然恢复了祭祀,但也只限于民间,国君是不到场的。
姬仲虎不由叹道:“看来,这是父亲埋下的祸根啊,好在还有龙神相助,不然得罪了狐仙,只怕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黥面人点头称是。
姬仲虎又道:“大哥怎么样了?”
黥面人摇摇头道:“前方灵力充沛,我看不清。不过将军,前方太过危险,还是不要冒进的好。”
姬仲虎叹了口气,大声命令道:“后退二十里,静观其变。”
三军听令,调转舟楫,往后退却。
北境大军往后退了一个小时,忽见远处白帆铺天盖地而来。
原来吴国的北境大军和奄国一前一后都在往梅里赶路,彼此相距不到五十里,此时北境军一退,恰好和奄军碰上。
姬仲虎一见奄军规模,竟然是倾国之力,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这几年他和奄军大大小小的战斗碰过几十次,奄军的实力别人不知道,他是最了解的。
他们拥有先进的武器和强势的阵法,甚至还有火药,其实实力已经超过吴国。
只不过他们一直忌惮中原的大周,所以不敢太过放肆。而大周这些年也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支援着吴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今年秋收之后,大周就会对奄国发动征伐。
到时南北夹击,覆灭奄国也就是在旦夕之间。
但是没想到,东商竟然先下手为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进了梅里。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自己率领大军,十万火急前往梅里勤王,而奄国大军居然追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如此一来,被南北夹击,旦夕之间灭亡的,只怕是自己了。
姬仲虎立刻下令,前排舟师结阵防御,后排士兵舍舟登岸,依次退往附近的花山。
如果奄军也上岸攻击,自己可以凭借花山高地进行防守。
如果奄军放弃自己,继续往梅里进发。
那地方现在是龙神和狐仙的战场,奄军一头冲进去,等于自蹈死地,等他们狼狈地败退回来,自己则正好以逸待劳,来个痛打落水狗。
他这番算计,可以说是非常的机智了。
没想到,他这边正在拼命地往岸上撤,奄军却停滞不前,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撤往花山。
这下姬仲虎懵逼了,这啥情况?这是要等到自己撤完兵,摆好阵势了再来个决战?
不可能啊!
以他和奄军这几年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奄军无耻又猥琐,只占便宜不吃亏,根本就不讲武德的。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但自己这边策略已定,不管如何,以不变应万变吧。
只要自己安全退守花山,奄军虽然人多势众,装备精良,想要吃掉自己也不太可能。
姬仲虎一边盘算着,一边命令加紧撤退。
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姬仲虎的大军都已经安全撤退到了山上,奄军终于动了。
他们驾驶着舟楫,往前方迤逦而去。
姬仲虎松了口气,现在看来,奄军是要继续往梅里进发了。
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前方神灵们正在大战,奄军这下算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岂料,奄军上来的只是前排的舟楫,后方大军仍然不动。
他们冲进吴军撤退时留下的舟楫之中,就到处放火。
顷刻之间,火光烛天,吴军上千舟楫,全都被付之一炬。
姬仲虎大怒,心想奄军真是欺人太甚。
这是笃定自己一定会胜,怕我逃跑,先一把火把我舟楫烧了吗?
但是,奄军烧光吴军的舟楫之后,便迅速后退,又回归了本阵。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在河的对岸,有条不紊地登岸了。
河对面也有一座山,叫做果山。
两路大军就这么一东一西,各据一山,隔河相望。
不过奄军倒是没有烧自己的舟楫,士兵登岸之后,水手们就划着船往后退走了,至于那些船划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人知道。
“走了……”姬仲虎目光呆滞地说道。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忽然又焦急地问道。
黥面人拿出一个龟壳,放在火上慢慢灼烧。没多久,龟壳在火焰的灼烧之下龟裂开来。黥面人细看着那裂纹,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好半晌,目光忽然一亮。
姬仲虎连忙问道:“占卜怎么说?”
黥面人道:“援兵来了。”
姬仲虎喜道:“是西周派兵来了?”
“应该是吧,不然奄军不会吓得舍舟登岸。”
“多远?”
“不知道。”
“好吧。”
“大人,奄军阵中应该有高人,他们居然能算得出后面有人追击。”
“那也不算什么,我听说嬴才那厮有一个千里镜,千里之外的景物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应该是看到了。”
“竟然有如此神物?是上天赐的么?我大周已奉天为父,神怎么会赐神物给奄国?”
“并非神赐,乃是人造的。东商箕子,据说连神界都忌惮三分。奄国能有今日风光,全是因为那箕子的种种发明。”
“箕子之名我也曾有耳闻,但要说他连神明都忌惮三分,是否太过夸张了?”
“你久居深山,新晋才出世,不知道也正常。牧野之战后,世人都认为殷商已经灭亡,岂料此人横空出世,他不仅将神明才能使用的铁器引入人间,还造出了能横渡沧海的快船。姜太师和他对阵,几次三番都败于他手,实是我大周的劲敌。”
黥面人动容道:“世上居然有如此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