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午后,剑守山,剑台
其实以李秦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沈芳时的实力,她既然能够默许顾星洲与这位新弟子比剑,自然心中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基本笃定顾星洲能胜。好歹也是自己座下首徒,实力是剑守山人尽皆知的,若是被一毛头小子打败了,自己颜面何存。但反观之,李秦能默许一个新弟子在剑台提出的比剑,心中多少还是对这个新弟子有些认可。
李英年看到顾星洲表情有些许的不悦,李秦还是没有多大变化,穆奇峰面带微笑,看起来并不为顾星洲担心。
沈芳时先抱剑行礼道:“顾师兄,师弟有礼了,请赐教。”沈芳时似乎很会说这些场面话,看来他参加的比剑不少。
顾星洲道:“赐教不敢,只望与沈师弟些许切磋即可,点到为止。”顾星洲说话间面无表情,肯定还不准备原谅方才沈芳时的冒犯。
沈芳时眨眨眼睛,道:“在下佩剑名唤鸣鸷,未请教师兄?”
顾星洲道:“露英。”
沈芳时微微点头致意,右手拔剑出鞘,道:“师兄请。”
沈芳时的剑比寻常的剑约短三分之一,正好适合他现在年少的身形。剑身光洁如镜,寒光流萤,剑刃锋利非常,此剑还有一枚稍短的剑穗,形如一截金黄色的丝绸编织之物。他在拔剑之时,阵阵无形的气流自右手生产,流于剑身,扰动着剑穗乱颤。
确实是剑气,虽说沈芳时的剑气还不一定能到可以伤人的地步,况且剑气练成已不算得多么深奥的剑道,但还是有不少弟子发出赞叹,寻常近十年或是数十年方可练就的剑道,这名弟子如此年纪便有小成,着实天赋非凡。
顾星洲原本都懒得拔剑,但想了想,既然已经是同门,若是连剑都不拔,多少还是有不敬同门之嫌,便还是拔出了露英,道:“沈师弟请。”
顾星洲的剑在剑守山许多弟子都见过,此剑剑鞘是木质,上面并无多余装饰,而剑身由三种材质制成,剑脊上是一条半寸来宽的金色金属,从剑柄一直抵达剑锋,想必除了黄金,也不会用其他的材料。剑身则是上等的白钢,剑刃上据说还添加了火银以增加强韧。此剑更为华丽,其实顾星洲也是来自中州名门世家,家中财富地位不一定输给这名新弟子。
露英出鞘一刻,亦是剑气横流,整柄剑上皆覆映着流动的剑气,不同的是,顾星洲的修为明显更高,剑气呈现淡淡的金黄色,且更为明显。
李秦面露微笑,不知究竟是对新弟子剑法的认可,还是对顾星洲剑法的欣慰。
沈芳时未有些许的迟疑,手中短剑舞动一周,剑锋直指顾星洲。
瞬间,鸣鸷剑气陡增,剑锋的长度似乎都增加了。而他也身法迅捷,转眼前踏三步,收剑侧身,高举长剑劈下,乃是一记砍招。
李英年心中暗道:“沈师弟虽然前行了三步,缩短了距离,但两人起码还有一丈之远。若是此招落下,他手中的剑怕是连顾师兄面前一尺都触不到吧。”周围弟子看起来也有此想法。
穆奇峰赞叹道:“剑气化形,沈师弟这个年纪真是修为了得啊!”
顾星洲微微点头,众人都未察觉,而后他将剑竖举于胸前,剑锋高出头顶约七八寸,而后便不动了,不用想,他不仅有应对之法,而且有必胜的把握。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顾星洲纹丝未动,而沈芳时手中的剑也止住了攻势,明明剑锋距离顾星洲还有一大段距离,却好似已经劈中,且被挡下了攻势一般,无法再向下劈砍。而沈芳时手中虽还握着剑,却也未动,双眼紧盯着顾星洲。
从两人的距离来看,沈芳时用剑气将手中剑的长度至少增加了一倍以上,而方才劈向顾星洲的,正是剑气所化出的那一部分剑峰。顾星洲则更是厉害,不躲不闪,用剑尖硬是挡住了袭来的剑锋。
顾星洲此时使出的内力,恐怕还不到一成,双剑交锋的时候,沈芳时的剑气微微将顾星洲剑锋的剑气击散了一些,几丝剑气四散开来,细长而泛着淡金色,仿佛在剑锋处散落的菊花花瓣一般。
沈芳时眼神中流露出了惊讶,似乎未曾想过眼前这位师兄如此轻易,且仅用剑锋便准确得接下了此招。随后收回剑势,又劈出几招,无一例外,全部被顾星洲用剑锋接下,而后者不仅面不改色,甚至丝毫未有举剑格挡的意思。
虽然简单,但是几招过后,大家心中也对两人的实力有了判断。而顾星洲的表情也从方才的严肃,变为了面带微笑,看起来他已经原谅了沈师弟的冒犯了。毕竟是同门,只是年少,尚无恶意。
眼看自己的招式都无效后,沈芳时收剑至身后,将左手剑鞘朝顾星洲用力一掷,剑鞘飞出同时,自己亦挥剑奔出,剑锋平举,紧随在剑鞘之后。前方剑鞘破风,发出阵阵呼啸,而剑身剑气凝聚,更显得宽大了一倍。沈芳时以此招近身,是为决胜负。
顾星洲又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右手长剑挥动一周,虽缓慢,却凝出几道金色的剑气,旋转着聚集向一处,正是迎面飞来的剑鞘的前端,只听得闷响一声,鸣鸷的剑鞘被击飞。而后沈芳时剑锋瞬至,亦击中了方才金色的剑气。因持握在手中,鸣鸷被剑气加长的无形剑锋虽然击中,却未被击飞,沈芳时进势已止,手臂还在不断用力,剑锋又往前进了两寸,嵌入了顾星洲的剑气之中。
顾星洲看上去毫不费力,手中露英平举,不断有金色的剑气至手中流经整个剑身,再汇率至前方对手的剑锋处。眼前的局势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顾星洲正欲说些什么,还未待张嘴,沈芳时却松开了剑柄!
一瞬间,鸣鸷剑身剑气尽散,眼看就要下落,沈芳时跃起至空中一记转身回踢,一脚击中了有稍微下落的鸣鸷剑柄。经此力道加持,鸣鸷瞬间超前飞出,势不可挡,击中顾星洲的剑气后,深深插入了剑身的三分之一,剑锋与顾星洲的剑锋仅有几寸的距离了。
一招得手,沈芳时又向前迈出一步,右手化掌,再一掌击中剑柄,鸣鸷再前进了一寸有余。而后沈芳时再次握紧剑柄,道道无形的剑气再次覆于剑身,与顾星洲的剑气碰撞之间,响起无数剑击之声与点点的火花。而顾星洲的剑气流于外围,更是被击散出更多的金色剑气,弥漫消散,愈发形似盛开的菊花。
至此,鸣鸷的剑锋距离露英的剑锋仅有一寸的距离了,沈芳时剑气在顾星洲的剑气中无法有效得增长鸣鸷的长度,每当剑锋上刚凝聚一点,就被顾星洲流动剑气击散开了。沈芳时手臂发力一阵后,发现无法再进,准备松开手再来一次。
“师弟以蛮力破我剑气但如此地步,真是年少有为!”顾星洲道。由于两人身高不同,顾星洲说话间,不得不低头看着沈芳时。方才的几招,顾星洲全然没有动,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师弟。
顾星洲道:“师兄佩服!但还是劝师弟不要再用方才的种种招式了。”
沈芳时眨眼不解,道:“为何?我只需再补一掌,应当可破师兄剑气!”
顾星洲道:“师弟的剑非凡品,定是名师打造,师弟松手一瞬,我足矣击碎其大半。就算我不动,只需以力抵抗,师弟你这一掌下去,剑锋相交,你的剑也必定被你的掌力震断,一分为二。”
沈芳时有些不信,但又有些犹豫。
顾星洲继续道:“长剑伴身,是友非器,若非绝境,万不可使用这般玉石俱焚的招式。”
沈芳时道:“那我如何胜得师兄呢?”
顾星洲微微一笑,道:“师弟未满十岁便有此修为,早已经胜过师兄当年,这次,就算师弟你胜了吧!”
沈芳时未答话,想要将剑收回,却发现顾星洲的剑气牢牢固定着自己三分之二的剑身,任自己再催动剑气,也纹丝不动。
顾星洲面带微笑,微微运气,身前凝聚的剑气愈发显出明显的金色,同时,鸣鸷开始快速的抖动了起来,沈芳时握住的右手也跟着晃动起来,且愈发剧烈,不得已,只得松开了手。也是同一时间,顾星洲散开了凝聚的剑气,鸣鸷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顾星洲将露英收回剑鞘,行礼道:“假以时日,师兄定不是你的对手。”
沈芳时捡起鸣鸷,看着有些开心,亦行礼道:“嘿,多谢师兄教诲。”
李秦在剑台一侧,始终面带笑意,特别是最后顾星洲的处理方式,更是让李秦止不住的点头。
李秦微笑着对沈芳时道:“沈弟子,世间强者数不胜数,今日你仅败于师兄,若他日遇到其他高手,可不一定能体面收场。你当时刻谨记,曲则全,洼则瀛。”
沈芳时道:“那,弟子现在能拜入您座下吗?”。
李秦笑了,未回答,让两人回到队列中去。
穆奇峰对顾星洲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似互通心意般的交流。李英年则万分不解,开打之前,顾师兄明明一脸怒气啊,怎么最后还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