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间剑守山剑台
穆奇峰微微颔首道:“请。”
慕白执剑半举,上身已然前倾,瞬间奔出一丈有余,其身法之快,在场无人不惊,身后落叶被其带起的风吹起,随慕白而飞去。砺剑门不修道法,一心以剑求道,其剑招更是以力与速而闻名,慕白此招见速,右手在飞驰之中已经举于身前,手中剑刃,已位于左臂之上,看此招起式,应当是欲以横劈击中对手上身。
果不其然,慕白眨眼间已身至穆奇峰身前低位,右手瞬间发力,剑势如携破空断风之力,向穆奇峰面门奔涌而至,只见慕白手中长剑宽厚,剑刃因和空气相阻,发出阵阵剑风呼啸之声,刃面上更是泛出隐隐可见的白雾,剑至穆奇峰面门后,白雾已经浓密如织,众人皆肉眼可见了。慕白此招定注入了不少内力,怕是无人愿意站在此剑势之下。
穆奇峰自然感受到了此招的威胁,是躲开还是硬接下,他最终选择了后者,只见穆奇峰倒举长剑,护于上身之前,并未附道法之力,看来他是准备硬接,亦或是想体验一下对方的实力。
不容过多思索,慕白剑刃已至,双剑碰撞之间,并无半分火星溅出,却是如群山倾倒一般,震开了两人周身的落叶数丈之远,剑台瞬间露出一大片来。而穆奇峰显然低估了对手,此招剑势如山,单手举剑完全无法接下,自己手中的剑只是略微阻挡了来势,被慕白的剑击中后,亦逼向面门而来。穆奇峰只得以左手手肘抵住剑尖,这才勉强止住了剑的退势,而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后退了好几步了,剑柄上的红叶更是呈摇摇欲坠之势。
慕白的剑招并未就此停止,穆奇峰退势已停,慕白进势却未止,手中长剑划过穆奇峰的剑身,双剑发出剧烈震动的蜂鸣,慕白剑刃的白雾扩张了一倍有余。穆奇峰不得不继续运力抵抗,慕白长剑划过,直至剑尖离开,短短一瞬之间,却似乎已过了许久。此招过,穆奇峰身后落叶尽数被剑势震飞,慕白长剑高举,停于穆奇峰身后,不止剑刃之上,现在他全身都隐隐能见得一层白雾。
“心剑!”李秦惊道。
慕华岭道:“不错。”言语间似有一丝得意。
李秦道:“如此年纪却能有此大成,此弟子真乃万中无一。”
慕华岭道:“正如我所言,自小便天赋极强。”
李秦未答话,却也未显露担忧之意。
剑台上,穆奇峰稍微运气调息了一下,呼吸渐渐恢复了均匀,转身对慕白道:“慕师兄出手果然不凡,在下还以为,应该只是比招式呢。”
慕白收剑转身,道:“一招一式,一念一意,皆是剑法。穆师兄,承让了。”
穆奇峰道:“师兄所言极是,看来在下,需要小心应对了呢。”话毕,穆奇峰右手开始有电光闪烁,呼吸之间,已经扩大并蔓延至整个剑身,剑刃上雷光交织,似雷电流于表面后钻入剑内,又似剑中雷电呼之欲出。此时若非为白昼,则更为明显,剑柄处的那片红叶,依旧随之轻轻晃动。
慕华岭道:“李剑师,这是剑身附雷吗?”
李秦道:“我亦不知。”
穆奇峰运功半刻后,再次执剑而立,对慕白道:“请!”
慕白依旧面无表情,右手抡剑一周至胸前,左手并剑指扶于剑柄处,原先附着于剑刃上的白雾,愈发浓密而清晰,一声出鞘般的剑啸之后,白雾尽数收入剑刃之中,原先的剑刃的白雾已然不见,而剑刃此刻已经散发着耀眼的白光。慕白周身的白雾有些许扩散,但与原先的状态差异不大。
慕白亦执剑而立,道:“此番,穆师兄请。”
穆奇峰点头,随即发力前行,只见他右手执剑,收剑刃于左侧,竟使的是和刚刚慕白一模一样的招式。只不过他的身法明显不及慕白,其速度自然也是差了不少。穆奇峰此刻右手抡剑,左手结印,一道道电光于左手凝结,至慕白身前时,左手雷光已如剑身雷电一般了。
慕白看上去也准备硬接这一招,只见他竖举长剑,恰好同先前穆奇峰相反,脚下却并未有动作,似乎很自信自己可有接下此招。在场人皆知,论速度,慕白已是巅峰,若论力道,穆奇峰就刚才看来,似乎也不及眼前的对手,但其剑附雷电之力,这一击的结果如何,众人都拭目以待。
顷刻间穆奇峰一剑已击至,双剑相触刹那雷光迸发,慕白显然也低估了这个对手,他不明白不过是剑身附雷而已,此击为何如此强劲,而穆奇峰挥动手中剑时,如携带风雷之力,虽没有雷霆万钧之势,却似有雷电为其助力一般,自己手中的剑若非有“心剑”加持,怕是早已经被雷力击得发黑了。不过这一击的力道并不如自己先前那一剑,所以慕白单手举剑便接下此招,而穆奇峰似乎也无进势。
众人都以为慕白已经接下此招,却见剑台中二人纹丝未动,穆奇峰的剑与左手的雷光,却还在愈发的增强。慕白更是能真切的感受,对手的招式看似已被接下,实际却还在不断地前进,手中长剑亦能感知到迎面而来的愈发强大的力量,单手持剑越发吃力,慕白只得抬起左手抵住剑首,更是不断输出内力至双手,直到感觉不到对方雷力的增长,终能与这雷力相抗衡。至此,两人方才处于平衡状态,与刚才不同的是,此时慕白虽然稍显吃力,但并未后退半步。
穆奇峰似乎十分从容,他脸上再次浮现出一开始与人为善的笑意,轻声道:“得罪了!”
还未等慕白惊讶,穆奇峰左手松开结印状,迅速化掌,朝二人双剑交汇处击出,电光炸裂之声响彻剑台,慕白被击退数丈,余势更是让其连连后退,最终抵于剑台边的山石,也就是剑守山的弟子们面壁的地方。若非慕白其始终以防御之姿接招,定会被击飞。
众弟子正要发出喝彩之声,却见得慕白全然不受影响一般,未做些许调息,抵在山石上的左腿一发力,整个人如箭一般脱离山石而飞出,直奔穆奇峰而来。其速度甚至比此前还要快,山石上方被震落不少枯草。慕白将手中长剑自身后收至胸前,短暂凝力之后向前刺出,同时继续催动“心剑”,剑尖处的白光愈发耀眼,已渐渐泛出金黄之色。
穆奇峰似乎已有应对之法,只见他左手迅速结印,手中雷光眨眼尽散,继而真气流动,似有清风在环绕,且愈发增强。地面几片落叶被卷入其中,围绕着左手飞舞。同时,穆奇峰右手挥剑平举,剑锋所指,正是慕白剑锋所向,看来穆奇峰又想要接下这招。
眼看剑锋将至,穆奇峰再次松开左手结印,二指并作剑指猛然扶于右手剑柄一侧,原先凝聚于左手的旋风瞬间转移至剑柄,而后更是附着于剑身,盘旋而上,加上剑身原有的雷电之力,此时穆奇峰手中长剑风雷灌注,甚是壮观。
二人双剑第三次交锋,又是一声雷电炸裂之声响彻,双剑以剑峰相击,丝毫不让。慕白的剑锋已经如落日般绯红,从穆奇峰的剑锋传导而来的雷电一接触到慕白的剑便被弹开,慕白的剑已然是心剑的至高境界。众人皆叹二人剑法超然,势均力敌。仅剑台中二人知道,自己手中的剑,并未触及对手的剑锋。
两剑剑锋之间,穆奇峰引导的道风正不断汇聚于剑尖一点,如同将四周的空气朝这一点凝聚,而慕白的剑锋,正在试图贯穿这一点由空气凝结而成的厚实的防御。而且,随着慕白“心剑”之力的催动,其剑锋正一点点的穿透这层防御,一点点向穆奇峰的剑锋而来。
诚然,穆奇峰自知这御风而凝的防御层的坚固已至上限,而慕白完全贯穿只是再多催动几次“心剑”而已。两剑真正交锋的时候,便是此战决胜之时。两人都在等待。
半刻未到,慕白轻道一声:“破!”剑锋处如气旋爆裂,双剑交锋一瞬,竟听得一声清脆的“叮”响之声,穆奇峰剑上雷电急速暴增,源源不断涌向对手的剑,却依旧被绯红的剑锋弹开。双方再次陷入胶着,慕白剑势已尽,已经破掉防御,便自高处落下半蹲伏于地,而后再次发力,挥剑向穆奇峰身左侧绕去,看来他欲拼身法了。
穆奇峰似乎料到对手会变招,随即转身向右,一声雷暴,挥剑挡住了慕白侧身横向而来的一剑,慕白心中一惊,暗道对手身法怎会有所提升。未多想,穆奇峰已收回剑势,刺向慕白的面门。慕白愈发惊讶,连忙举剑格开这一刺,继而顺着剑势,自下而上发力,身体伏地而起快速旋转,其剑也随身向穆奇峰劈来。此招慕白增加了力道,穆奇峰单挡住第一道就有些吃力,三道剑势而来,将穆奇峰的剑愈弹愈远,第四道剑势,穆奇峰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举剑硬接了。下一道剑再来,就会停于穆奇峰的咽喉,当然除非慕白不愿停。
此时众人皆认为胜负将分,就连李秦也不禁流露几分担忧之相。
穆奇峰却笑了,没人注意到,在刚才连接了对手四剑之后,此时他手中剑上的雷电之力已消散,而剑刃上的气流却愈发致密,宛如缩小后的飓风一般了。穆奇峰剑在远处,剑锋指向相反的方向,瞬间凝神后,自后向前挥剑,此招着实太过朴实,看不出半分威力,且全然不是迎击的方向……
几乎是慕白剑刃临近穆奇峰面门的一瞬间,一股狂风自地面而起,牵引四周无数落叶随之而动,甚至地砖都在抖动。此风完全顺着慕白自身旋转的方向,经此风袭,半空中的慕白瞬间失去平衡,不经远离了穆奇峰,更是在空中旋转几周后,侧身摔在了地上。慕白方起半身,穆奇峰的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剑柄一端的红叶,此时如得胜的旌旗一般飘动,整场比剑下来,这片红叶始终未离开过穆奇峰的剑柄。
此战,穆奇峰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