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不用你,我能照顾他,他是我徒弟,我怎么能让别人照顾他。”钟昆摇摇晃晃地站着,说话的时候手臂像是钟摆似的甩来甩去,林向晚刚一放手,他立刻就跌回到椅子中。林向晚再想去拉他起来,他却干脆赖在椅子上,抱着头道,“我没醉,你别让我回去,家里空荡荡的,我不喜欢,我没醉。”

若喝酒的人说自己没醉,那八成就是醉到一定程度了。

林向晚拿他没辙,转而看向台上,楚狄大概被练惨了,过了这么一会儿,只是将身体翻转过来,但仍是没能爬起来。和他陪练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他朝林向晚笑了笑,“嫂子放心回去吧,师哥和师兄我都会平安送回家的。”

这样也好,反正靠她自己,这两尊大佛她哪个也搬不动。

林向晚决定甩手不管,她本是心血来潮,想看看楚狄练得怎么样,现在看见了,再沸腾的心血也都冷了一半。

“他这样上台,会死的。”快要走出拳场,林向晚听到自己身后有人漠然开口。

林向晚倏地回头,看见徐云起从看台的阴影里起了出来。

有段时间没见,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是一身利索的短打,合体的t恤紧紧地裹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向晚微微有些尴尬,那天和楚狄离开之后,她一直想和徐云起好好谈谈,发生过的事情就不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大风大lang她都经历过,徐云起对她的这点欺骗和伤害根本微不足道,更不要说,这么长时间他还一直在维护她们母子俩。真正让林向晚不解的事,在楚狄与他解约之后,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楚狄给了他一笔钱做为报酬,他其实可以放手远走高飞的,可他不但留下了,还执意找到了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在这儿打拳,但是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来看楚先生练习?”徐云起似乎是不想谈自己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地回答了林向晚的提问,接着又把问题转移到她身上。

林向晚点点头,“他惹了点麻烦,下个月也要上拳台了。你说他会死?”

手术台上林向晚是专家,她说能救的,十之八九都能救活,阎王也别想从她手里抢人。可是拳台上,徐云起就是王者,他说楚狄会死……

“他体质不错,基础也很好,但是年纪大了,干这种行当的,拼得就是年轻,年纪大一岁,赔率都会增长很多。再加上他身上有旧伤,还不肯好好休息,让对手掌握了他的弱点,想活命就很难了。”徐云起站在林向晚身边,目光有些复杂地望向她,“出去走走吧,这地方不适合你。”

“你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没有这种地方,也就没有最初的我。”林向晚对他微笑,“我总觉得自己其实骨子里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的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讨生活。以前我师兄总是说我,为了赚钱什么也不顾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喜欢这种地方,在这里人们的欲望都是赤裸裸的,不带掩饰的,我不需要去猜任何人的想法,我只要提问,他们就会老实的回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攥在我手里,他们在拳台上再厉害,受了伤也要来求我,这种手握重权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

林向晚说着,朝徐云起吐了吐舌头,“看我,和你讲了些什么。”

和楚狄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沟通总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小问题,那是源于根深蒂固的历史问题,让她和楚狄都没办法完全地信任对方,而和沈士君在一起的时候,林向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负低做小,因为沈士君在她面前代表着某种力量,让她不得不遵从。

只有和徐云起在一起的时候,林向晚才觉得真正的平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用去迁就谁,因为他们没有过往的牵绊,但由于性格上的共同点,又使他们可以充分的了解对方的思想,就像是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她不用担心对他说出这些话,第二天就会传到别人耳朵里,他也不会拿出长辈的姿态来要求她,因为他知道,她性子里根本就是不服管教的。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现在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封口费的问题。”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徐先生,你看着办吧。不过我可警告你,我最近饭量见长,还拖家带口的,你要真收了我,恐怕会砸在手里的。”林向晚做了个鬼脸,徐云起没绷住,也笑了,抬手揉了揉林向晚的头顶,“我倒真想砸在自己手里。只可惜……”

记忆突然回转到了他和她一起去民政局的那一天。林向晚一怔,徐云起也感觉到了什么,手停在她的头顶,半天没有动,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远处的拳台上,传来各种各样的惨叫声,林向晚缩了缩肩膀,头顶逃出了徐云起的手掌,“这里还真不是个聊天的好场所,出去吧,我请你吃喝汽水。”

“钟昆是个好老师,但并不适合楚狄,楚狄是从野路子练出来的,钟昆的训练方法对于他来说,太死板了。他应该找些最近拳场热门的比赛看一看,现在的拳手可不比当年,背地里做什么手脚的都有,上周我遇到一个,在拳套里藏了电极,电量大了可以电倒一头牛……”徐云起把两个汽水瓶放在一起,不知怎么一摆弄,两个瓶盖就齐齐地掉下来。

“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出事?”林向晚来不及赞叹他这一手绝活,心被提了起来,她想起在芝加哥的时候,艾瑞克就曾经被人藏在拳套里的刀片伤过,伤口十分恐怖。现在科技昌明,迷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与时俱进了。

“要是有事,我还能站在这里?”徐云起把可乐瓶递过去,“笨蛋,你忘了我是打什么擂的?”

徐云起打得是生死擂,从拳台上能下来的只有一个人。林向晚以前见识过他的本事,只不过那些回忆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在国内也有这种比赛?我还以为这边会好很多……没想到……”听徐云起这么一说,林向晚不禁想到楚狄,他要打什么样的台子?虽然他说百里佟不想要他的命,但她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有钱赚,再危险的事情也有人愿意做。像我们这种人,命总是不值钱的。”徐云起像是自嘲似的轻嗤一声,“一个倒下去,还有排着队的想要来送死,人人都以为自己可以一擂成名,根本不在乎输了会怎么样。”

此刻的徐云起,就像是一位阅尽千帆的老人,眉眼之间尽是沧桑。林向晚听得心得很不舒服,微怒道,“别胡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别人的命我不知道,你的命是珍贵的,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不能不珍惜它!”

若是他以前受伤,她或许还能替他医治,可是现在……其实很想劝这个男人,离开这个行当,以他的身手,不管是做什么只要肯吃苦都有出头之日,但劝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她和他是在一起的,那么她劝他,他一定会听。可是现在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呢?

林向晚的眉头紧蹙,她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是这副表情。徐云起看了她一会儿,低头笑了,“知道了,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下个月再打最后一场,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

“我年纪也大了,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去哪还不清楚,或许会回小村吧。哦,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自从我离开之后,村子开始重建,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恢复了当初的规模。蓝朵的一位远房表哥现在当了村长,让我回去帮他管村里的事。”

“那恭喜你,要当官了。”上一刻,还想劝他离开,但现在听到他真的要离开,林向晚又不免忧伤。毕竟是个差点就要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虽然她一直没有摸清,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同意她那么慌张又荒唐的请求,但他没有拒绝她,给足了她面子,就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她感激的。

“林向晚,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一个道歉,也欠你一个解释。但我现在不想说。或许有一天,我会写信告诉你。我只想说,没能娶到你,我觉得很遗憾。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重新再组建一个家庭,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一定是我的第一选择,因为你够坚强,让人不用为你担心,不过你也要记得,别太强了,否则男人会以为你不怕被伤害的。”

气氛变得有些伤感,好像他马上就要离开一样,林向晚深吸口气,“说得我像个男人婆。你既然要走,也就别老想着欠着我的事情了,你不如告诉我,如果想让楚狄取胜,他应该怎么做。”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意味着拿我的命换他的命。”徐云起笑得极温柔。

林向晚不懂他什么意思,徐云起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他擂台上的对手。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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