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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看周遭的地势,却也觉得掉下去的可能性极大,当下想也未想,便冲冷怀瑾抱拳道:“小姐别急,待我下去找找!”
说罢,便寻了一处有山石路的地方,抓着树干便准bèi
滑下去。
这山道极为陡峭,张全身手虽不错,但在没有阻力的情况下这么滑下去,却也是极为危险之事。
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得他们再作他想。
冷昌修一刻没找着,冷怀瑾的心里便扑腾的厉害,若不是赵楠拦着,她便要自己下去找人了。
“张全,你小心一些,注意自己的安全”冷怀瑾咬了咬牙,冲张全点了点头,自己搬来几块小碎石,往张全要走的那个方向滚了下去,在道路上造成一些小小的阻力,眼看着天色就要黑透,而这道原本就没有人家的山道上,更是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连今夜的星辰似乎都与几人作对,隐去了乌云中,不见了踪影。
顶着寒风刺骨,湖水渗寒入魂的折磨,张全一头扎下水去。
那湖并不大,要找一件小东西不容易,但要找一个倘大的人,还是显而易见的。
在水里摸索了好一会儿,除了一些水草和碎石之外,却是什么也没有摸到,眼看着整个人便要冻成冰棍了,冷怀瑾纵使再担心爹爹,却也不忍再搭了张全的命去,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张全,你先上来,爹爹许不在这里,咱们到前头找找!”
其实,那随从能回去报,冷怀瑾的心里已是笃定冷昌修凶多吉少了。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不去刻意破坏,这一世,便也会沿着上一世,那般走下去,因此,她才大意了,没让张全陪着冷昌修一块上路。
想到这里,她无比的自责起来,却又拼命的压制着内心的痛楚,继xù
往前再度将那碎石堆翻了一遍。
张全已经爬了上来,因在湖里转了一圈,整个人已经冷得瑟瑟发抖,脸色青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赵楠一看这样,也顾不得其他了,将他往马车上推去。
“车里有些备用的衣裳,你先换上,若是你也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找老爷?”赵楠知dào
他铁定不肯,因此,语气十分的强硬,将冷昌修搬了出来,这才将他说服了。
张全只得将湿漉漉的衣裳抱了下来,随手翻了几件旧衣裳穿在身上,便立即跳下了马车。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冷怀瑾手中握着火折里,嘴里仍旧不放qì
的喊道:“爹爹,您快出来,我是怀瑾啊,您别吓我……”
便在这时,头顶上方一阵响动,张全仰头一瞧,只见十多米高的地方隐隐有巨石松动的迹像,他急忙跃下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拉了越楠一把,又将冷怀瑾夹在腋下,身子往前一扑,三人同时趴在了碎石堆里。
便在他们扑出去的同时,身后一阵轰隆巨响,一块一米来宽的巨石从高处殒落,砸在道路上,之后便滚进了道下的湖里头。
“小姐……小姐,快来看,这里什么?”几人这么一趴,赵楠反倒发xiàn
了什么,便在一块碎石下,竟压了一个刻有‘同’字的木条。
这木条其实一早便在此处,早前没仔细瞧,便以为是残树枝。
冷怀瑾很快就爬了起来,将那木条拣起来一瞧,果真如赵楠所说,上头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周’字,看得出来,这字写的十分的苍促。
难道是周世华?早前,她曾嘱托过周世华保护爹爹的安全,却没想到,他倒是真的这么做了。
一路寻过去,道路上果真每隔一个地方,便出现了一块刻有周字的木条。
直到绕下了这条环山道,走入一个偏僻的树林中。
隐隐见到有一间闪着灯火的小竹屋坐落在树林之中,那木片便也消失了。
由张全打头,一路探了过去,便在不远处,听到竹屋里有人正在谈话。
“周公子,或许这事与这位小姐无关呢?你还是将人放了吧?”这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焦急,声线浑厚沧桑,是父亲冷昌修的声音。
冷怀瑾不禁喜出望外,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正想上前与父亲相认,却不想,屋子里又传来周世华的声音:“冷伯父,怒难从命,我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冷小姐赶到,我怕无法向她交待!”
他既已答yīng
了冷怀瑾要保护好冷昌修,便要有始有终。
若是天灾,他或许便这么算了,但偏偏让他在此地抓到了可疑之人……
说罢,眼角的余光冷冷的扫了一眼角落里被绑得严实的年秀芝和姜婆子,这对主仆如今装扮得如同乞丐,若不是他眼尖,许还真的认不出来。
也难怪父亲派了不少人,却也没能寻到他们的下落,着实是狡猾的紧。
今儿个落在他的手上,即使冷怀瑾不处置她们,周世华,也是要将人押到周青江面前,由父亲做决断的。
冷昌修一听说,冷怀瑾会来,心里越加的急了,见眼前的人说不通,便也不再与他商量,一转身,便要替年秀芝解下绑住手的绳子。
“冷伯父,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个女人不是好人,方才的事,说不定便是她要害你的!”周世华纵然不同意他放人,却也不敢对他出手,只得急躁的劝说。
冷昌修似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一般,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嘴里说道:“不管她是不是要害我,我都认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我上山采野菜,若不是她救我一命,哪里有今日的我?”
他倒是一直记着年秀芝对他的恩,这话,却也正中了年秀芝的下怀。
一双楚楚可怜的含着泪的双眼便这么凄苦的望着冷昌修,待手上的绳子一解开,她已是毫无预兆般的扑进了冷昌修的怀里,哭喊道:“昌修,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哭得凄励,泪水跟断了线的珠了似的,连带着冷昌修的前襟都给打湿了。
周世华已经别开了眼去,一时之间,也不知dào
如何再劝说冷昌修才好。
“秀芝……你别这样,若是你遇到什么困难,我能帮你,便会帮!”冷昌修试图将她拉开,可年秀芝便像是贴在了他的身上一般,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只要今晚她能将冷昌修留住,她以后便有人依靠了。
想到这里,年秀芝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哭得死去活来,泣不成声:“当年,我被哥哥卖到妓院去,好在被生父接回了周家,如若不然,我当时就死了,这些年来,你可知我心里有多苦,我知dào
你定是恨我辜负了你,但我也是身不由已啊……”
这些话,她在心里已经反复的练习过不知多少回了,只不过,一直没找着机会向冷昌修诉说。
今儿个周世华的出现,反倒给了她一个机会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想到这里,年秀芝不禁有些得yì
,戏码也演得更足了,见冷昌修抿着唇不说话,知dào
他心里定是有些动容了,便继xù
说道:“我虽被周家接了回去,但总归是不被待见的外妾女,一直都被养在外院,那一回,好不容易回了趟周家,又被人推下水去,险些丧了命了……如今,又被爹爹赶了出来,我真的不知dào
该何去何从,你若不收留我,我便去死……”
那日的事,冷昌修自然也是亲眼瞧见的,他心里隐隐记得,周青江是将她许给了那名救她的男子,后来,又传出年秀芝自尽的消息。
当时,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自己未能报下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但当时在周家,他出来说什么都显得明不正言不顺,便没出去管那档子事。
可今日不同,这是在外头,他完全有能力帮年秀芝一把,再说如今的冷家,可不比早前那穷得响当当的时候,莫说养个女人,就算是再养一院子人,也应该不成问题。
“你别这样……”虽说心里已经有所动摇了,但总归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为难,肖梅姑不会答yīng
,冷怀瑾就更不会答yīng
,依怀瑾那性子,只怕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该要不认了。
因此,他犹豫了又犹豫,吱唔了半天,却还是没能给年秀芝一个确切的答复。
便在这时,周世华喊了声“谁”,但见冷怀瑾三人推门而入,她面色清冷的瞧着父亲和年秀芝抱在一块的场面,眼中好似利箭一般,直插两人的心门。
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爹,我可找了你半天了,却不想,您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这个女儿的死活!”
为了找冷昌修,张全还探到那冰冷的湖水里去捞人,险些被活活的冻死。
他倒好,软玉在怀,旧情难却啊。
“怀瑾,你听我说……”冷昌修见到女儿进来了,却也知dào
他和年秀芝抱在一块不妥,急急忙忙的想要挣扎年秀芝,却不想,对方竟是死死的扯着他的袖口,使得他如何也脱不开身。
“说吧”冷怀瑾此时倒不急了,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跷起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清澈的眼眸便这么定定的瞧着冷昌修,好似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好似与年秀芝一样,在等着冷昌修给出他的最终选择。
事情总归有这一天,冷怀瑾知dào
,避免了一回、二回,但终究解不开父亲的心结。
她这一回,便要他完完全全的对年秀芝断了情,断了心。
“怀瑾,她之前确实做过些对不起咱们家的事,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你看她如今无依无靠,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也怪可怜的,要不,咱们便将她接回来,在果园里给她找份事做,也总好过在外头流浪,你说是不是?”
这些话,确实是冷昌修的真实想法,他不过是希望她能活得好一些,却是没想过再要和年秀芝有何瓜葛的。
即使前一刻,他动了要将她接回家的念头,那也是如他给冷怀瑾的承诺一般,希望给她一个安身之所,仅此而已。
只可惜,年秀芝要的,却不仅仅是安心之所啊。
“爹,您可有想过,她是周家的弃女,若是您将她接回去,周家老爷如何看待咱们冷家?朝廷如何看待您的品性?若你真要毁了自己的名声,毁了咱们家,你便将她接了回去!”冷怀瑾先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父亲的说法,而后,话锋一转,双眼冷冷的刮在年秀芝的身上。
即使如此,她的嘴角仍旧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可那笑意,已经渗得人浑身发寒了起来。
冷怀瑾的话,是冷昌修从未想过的,如今一听,却也是愣住了。
是啊,接了年秀芝,便等同于与周家为敌,眼下他又处在乡县在即的档口,名声一旦出了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之时啊。
再者,若是年秀芝都能被饶恕,那么,曾经被年秀芝利用过的李氏呢?大房一家和沈氏呢?
这层层包袱便要再次摆在他的面前了。
他亦向众人承诺过,这冷家果园是怀瑾的,他绝不会动用一个子,而眼下,他不正是在用冷怀瑾的钱财,养自己的恩人么?
不……这万万不行!
冷昌修眼中的犹豫很快便被清明所代替,他用力的挣开了年秀芝的拉扯,往后退了二大步,直到与她产生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昌修……”年秀芝含着泪,无助的看着冷昌修骤然变得冷漠的脸,企图再用眼泪唤醒他的同情。
但她的心里,却已是恨得在滴血,若不是周世华一直拖着时辰,此时,又怎会将冷怀瑾等过来。
这丫头也不知dào
从哪里学的,一张嘴利得跟刀子似的,是非黑白全凭她一人说了算。
在冷怀瑾的面前,谁也讨不到好处,因此,这一回,她学乖了,也不和他们争辨,只是一味的流着泪,做出肝肠寸断的模样。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如今,人是不能带回冷家了,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年秀芝流落街头,或是自残而亡,他亦是做不到的。
便在这时,姜婆子也喊了起来:“冷秀才,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小姐做了这么多,全是因为舍不下你啊,她对你的一片情,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么?”
只不过,她的话,还未说完,冷怀瑾已经一口唾沫啐在了她的脸上:“心狠手辣的狗东西,就凭你也配说这种话?你小姐如何害我家人的话,你如何不抖出来?你小姐联合周世英陷害周世华,害得周老夫人病危的话,你如何不抖出来?”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直将姜婆子呛得险些翻了白眼,背了过去。
虽说是个做下人的,却还真没遇见过如此得理不饶人的主。
因此,一时之间也着实找不到话来反击冷怀瑾。
说到栽赃嫁祸,周世华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原本就浑身戾气,脸色一黑,便越加的显得凶恶可怕,冷锐的眸子猛的望向年秀芝,手中的长剑嗖的一声,便拔了出来直指她的喉头:“说,周世英背后的主子是谁?”
他们若真的有所勾结,那么,年秀芝定是知dào
这个假的周世英的底细。
他隐藏在周家数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年秀芝身子一颤,本能的望向冷昌修求助,柔弱道:“我不知dào
,我根本与大少爷未说过话,如何知dào
他的事?”
确实,将年秀芝推上风口浪尖的是周世英,整件事,单凭他一张口来说,压根便没有年秀芝参与的证据可言。
此时,年秀芝死不承认,却也理所当然。
聪明的人,都知dào
何命要紧,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的秘密供出来。
但若是,一个人逼到绝路上,她便终究会做出反击……冷怀瑾轻轻的推开周世华手中的剑,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深了,灵动而清澈的眸眸中倒映出年秀芝颤抖的身子,她微微向前弯下腰,以居高临下之姿态,亲切的问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dào
,我想我的父亲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说罢,手一扬,张全已经抱拳上前领命:“通知周家,将人接走!”
张全了然,道了声:“是”便欲转身离去。
果然,年秀芝和姜婆子一听到周家,便浑身颤抖得厉害,尖叫着不要,便欲去扯冷怀瑾的裙摆,张全的步子顿了顿,与冷怀瑾交换了个眼神。
周家,于此时的年秀芝来说,便是个噩梦,为了保全周世英的名声,周青江一旦找到她,必死无疑。
纵使她真的是周青江的女儿,却如何比得上他视为周家继承人的周世英?
若是两者要牺牲其一,周青江的选择可想而知……
冷怀瑾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脚尖故yì
向年秀芝的方向靠近了几分,便在这时,年秀芝突然一把抽出冷怀瑾别在脚踝上的小匕,‘腾’的一下,便跳了起来,恶狠狠道:“既然你们不给我活路,却也别怪我心狠手辣,尤其是你这个小贱蹄子!”说罢,眼神狠狠的在冷怀瑾的面上刮了一通。
姜婆子也适时的站了起来,借周世华的刀割断了绳子,便一路跟着年秀芝出了这个竹屋子。
冷昌修却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怀瑾明明要放了她,而年秀芝却非要置怀瑾于死地。
这一刻,他亲眼看到了年秀芝丑恶的一面,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在这个时候终究荡然无存。
比起他的女儿来说,过去的恩情又算得了什么,他欠年秀芝的那一份救命之恩,算起来,早已经还清了。
既已想清楚了这个事实,冷昌修已经快步追了出去,指着她便喝道:“快放了我女儿了,如若不然,我定不会饶你!”
此时的年秀芝的眼中,哪里还有半丝的柔弱,她冷冷的扫了冷昌修一眼,嘲讽道:“姓冷的,你还真以为我对你难以忘怀么?若不是受人指使,我才不屑嫁给你这种窝囊废,在家怕妻子,在外怕女儿,你说……做男人,做成你这样,是个什么滋味?”
说罢,她已经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周世华,喝道:“将马车拉过来,把你们身上的钱袋子都给我,如若不然,我杀了她!”
人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一点,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人人都十分警惕的将东西交给了姜婆子。
那姜婆子的脸上此时,也得yì
的很,看着这些人,嘴角撇了撇,示意年秀芝将冷怀瑾押上马车,她也顺势跳到了前头,一扬马鞭,那马车,便咕碌碌的向前冲了去。
冷昌修一行人急忙追了上去,却是单凭他们一双脚,如何能赶得上那马车,追了好一会儿,力qì
耗尽了,那马车,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冷昌修气得狠刮了自己几个耳光:“都怪我,若不是我妇人之仁,怀瑾如何会落难?”
张全拉住他,劝道:“老爷也是心地善良之人,情有可原,当前,咱们还是想想法子救小姐才是!”
赵楠已经急得哭了起来,想到那周秀芝的手中拿着刀子,又原本与冷怀瑾有过节,如此一来,定不会让冷怀瑾好过。
马车在姜婆子的狠抽猛打之下,已经快速的穿过了小树林,隐隐往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行去。
冷怀瑾的耳边已经听不到后头的呼喊声,想必,已经行至好一段距离了吧。
年秀芝一手抓着那刀子,一边不住的往后眺望,确定他们已经将人甩出好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收了心,浑身都冷静了下来,看着冷怀瑾那张略显稚嫩,却已是清秀可人的脸,握着刀子的手便紧了紧。
她恨透了这个女孩,若不是她屡次出手阻止,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完成任务。
“冷怀瑾,你想不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她冷冷的笑着,恨意将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扭曲得丑陋不堪,此时比起杀冷怀瑾,她更想好好的羞辱折磨她。
“确实没想到,年秀芝,你也算是好本事,能联手周世英,将周家搅个天翻地覆,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和我爹爹在一块?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她皱了皱眉,却并不惧怕那刀子,只是轻言细语的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她是重生而来,自然知dào
冷昌修将来能飞黄腾达,但年秀芝不是啊,以年秀芝如今的年份地位,做个富贵人家的妾氏,还是能轻而易举找着的,为什么执意要找她爹爹?
黑暗中,年秀芝看不清冷怀瑾的面色变化,却是听到她的声音细若蚊虫,心里便以为,她总归有害pà
的时候,心里却又思量着,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便也无所顾忌起来,冷笑道:“既然你死到临头,我也不怕告sù
你,三皇子想拉拢肖家,而你的父亲恰巧便是肖睿唯一的妹夫,就算你娘死了,肖睿同你爹的关系,也依旧牵连,若是想控zhì
肖睿,首先,便要控zhì
你爹!”
“那你为何不干脆去找我大舅?”若是要通过冷昌修再攀上肖睿,这岂不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听了她的问话,年秀芝突的冷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嘲讽道:“我倒还以为你多聪明,也不过如此,肖睿一介莽夫,为人憨厚,家中儿女亦已长成,若是我在肖家有何动静,总归是讨不到好处的,更何况,你爹爹原本才高八斗,早前不过是顾忌家中条件,而一直未去赶考,他若能好好念书,考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再加上肖家的提携,和三皇子的力荐,只怕腾云直上的机会近在眼前了!”
是啊,肖睿贵在有一对已成人的儿子,他们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如此一来年秀芝要在肖家立稳脚跟,便不是易事。
而冷家却大不同,冷昌修一双儿女还未长成,再加上冷昌修原本就与年秀芝有一段情,因此,却也不会舍得让她受屈,更何况肖梅姑还是个软柿子,以年秀芝的手段,只需对付一个心慈手软的妇人,那举直就是毡板上取肉,轻而易举了。
但最令冷怀瑾吃惊的是,年秀芝居然和赫连城牵连在了一块……
如此说来,周家已经有人与赫连城连成了一器了。
难怪上一世冷家被指谋反,却是因为冷家为赫连城所用,知dào
太多关于他的秘密,原来这一切,都是年秀芝和赫连城联合起来的把戏。
“周家和赫连城勾结的人,只怕是周世英吧?”黑暗中,冷怀瑾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眸光清亮,发出灼灼的晶光。
若是周世华与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么……周世英很可能是赫连城安插在周家的一个棋子。
周世英控zhì
周家为赫连城所用,如此,赫连城的身边,已经织就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巨网。
将这些对他有用的人都网罗起来。
“你倒是开窍了,但可惜的是,太晚了……”年秀芝冷笑,对冷怀瑾的话不置可否,眼看着马车已经上了官道,只要一路往前奔,便能出济宁府了,她中杀机一现,握在手中的刀子紧了紧,似乎是不甘心让冷怀瑾这般轻易的死去,手指向上一提,正欲划破冷怀瑾的面颊。
却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年秀芝细嫩的手腕劳固的钳制住了,脖子上一紧,一股窒息和麻痛之感涌遍她的全身。
黑暗中,有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慢慢的挤满了整个车厢。
“杀了!”冷冷的两个字,自冷怀瑾娇艳的唇瓣中逸出,不带一丝起伏,这种寒凉就像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残酷,让人不由自主的浑身发颤。
前头的姜婆子似乎亦感受到了车里头的异像,故扬声问道:“小姐,里头还好么?”
却是还没来得及倾听里头的回答,马车突然像是受了惊一般,扬蹄狂奔,冲出了官道,撞进了一旁的丛林中。
姜婆子惊得大叫,却又不敢放开手中的缰绳,生怕被这马车给甩了出去。
而此时的车中,年秀芝已是双眼圆瞪的倒在了软榻上。
不出多时,这马车便直直的往山道下冲了过去,数百米的徒峭直坡,马车纵身跃下……
冷怀瑾背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一幕,冲身后的萧一道:“周家那边盯着一些,周世英这个人不能留!”
说罢,她已是迈了步子,往回走。
没过多时,冷昌修一行人便追了上来。
远远的,便听到冷昌修沮丧懊悔的嗓音:“怀瑾,你在哪里?怀瑾……是爹爹错了!”
看来,今日的一切,都是没有白费的,总算将年秀芝这只害群之马,彻底的铲除了,往后,再有谁想要利用什么旧情来牵制爹爹,便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冷怀瑾故yì
撕破了几处衣裳,眼神往身后的萧一一望,萧一立即会意的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因此,一行人找到冷怀瑾的时候,她正趴倒在山岥上头,浑身上下狼狈得很。
“怀瑾,你可有受伤,快让爹爹瞧瞧!”冷昌修已是悔得淌了一脸的泪珠,手脚颤抖的将女儿扶了起来。
张全原本也急着上前,却是接触到冷怀瑾一记饱含深意的眼神,便立马明白过来,她眼下不过是做戏罢了。
却是,单凭一个小小的年秀芝,哪里是冷怀瑾的对手。
这丫头也不知dào
从哪里学了些花拳绣腿不说,单凭她的机智,便不可能被年秀芝抓了去,想来,这一出苦肉计,是她故yì
要演给冷昌修看的。
赵楠与张全对望了一眼,两者皆掩了嘴退到了一边去。
“冷小姐,前头有一处村落,若是你的身子无大碍的话,我们不防到那边借住一宿!”周世华相比众人倒是冷静了许多,锐利的双眼第一时间便发xiàn
了山岥上头的马车残骇,想必,那年秀芝已是尸骨未存了。
这丫头,既然有本事全身而退,便证明,她毫发无伤。
看那衣裳只怕是她自己故yì
撕破了来掩人耳目的吧?
冷昌修急忙点头,正想让张全在周围找找有没有大夫出诊,便见不过处一辆马车驶来,定睛一瞧,竟是肖子松两兄弟。
“你们上哪里去了?”肖子松满头大汗的跳下马车,他原本是和冷昌修一块上路的,行程较他要慢一些,在半道上听到这条路出事了,便与弟弟肖子俊在那山体滑坡之地,找了大半个晚上,却是没找到半个人影,于是,一路追来。
“好在人都没事,还是赶紧上车吧,先到肖家暂住一晚,明儿个再同哥哥一路上路,姑丈,你看如何?”肖子俊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方才一路走来,众人都在讨论,赶考的冷秀才至今未找到人影,他们便急疯了。
眼下,瞧见众人都安好如初,便也放下心来。
说罢,肖子俊又上前一步,很自然的拉起冷怀瑾的手,轻道:“表妹,你可有受伤?”
冷怀瑾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好在大家都没事,便按表哥说的,先去肖家暂住一晚吧!”
说罢,冷怀瑾已经迈了步子,先行上了马车。
冷昌修跟在她的身后,也相继上去了,周世华向众人道了别,便径自离开了。
到了肖家,已是大半夜的时间,刘氏已经将肖梅姑也接了过来,早已焦急的等在了大门口。
见一行人安好如初的回来,众人皆是喜极而泣。
上前,将人迎进了家里,又让下人准bèi
了压惊茶,喝过之后,这才放他们一行人睡觉去了。
因着肖睿不在家,夜里,肖梅姑便带着冷怀瑾,与刘氏住在了同一间屋子。
冷怀瑾原本是困极,却又见他们两个大人似乎有话要说,便装着睡着了,暗中又竖了耳朵想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话不能让人知dào
的。
“嫂子,瑾儿的事,我不好说,你也知dào
昌修他舍不得!”肖梅姑给冷怀瑾掖好被角,确定她是睡熟了,这才坐了起来,与刘氏围着桌子喝起茶来。
冷怀瑾的心里一提,这事,竟是与她有关?
看母亲和舅母都神神mì
秘的,她心里是越加的好奇起来。
刘氏掩了嘴轻笑了起来,抓住肖梅姑的手,低声道:“梅姑,我原本想着,我们两家以后也不要分开,逸琛和三容,能结成姻缘固然是好事,但若是瑾儿和子松也能成好事的话……岂不是更好!”
听到这里,冷怀瑾差一点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
肖梅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榻上了冷怀瑾,确定她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继xù
说道:“嫂子,子松原本不是和大将军家的庶女定了亲的么?”
这事早在一年前,她便听了肖家二老说过,眼下又向冷家提亲,这是何意?
说到这里,刘氏有些无奈起来,她又何尝想拂了征北大将军的颜面,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前些日子也不知dào
是中了什么魔道,早前说的好好的亲事,这会儿竟是死活不答yīng
,又揣了些冷怀瑾的字迹回来,说是除了这个表妹,他谁也看不上。
刘氏心里清楚,冷怀瑾确实是聪明过人,但凡是个男子,便都会喜欢,可惜,两人的年纪相差有些远,更何况,肖三容与冷逸琛,也算是立下了婚约了。
两家原本就属亲家,这若是再结亲的话,在称呼与身份上,便有些理不清了。
“这孩子,自打从果园回来之后,就死活不同意与将军庶女的亲事了,怕是喜欢上瑾儿了,说来咱瑾儿确实是招人喜欢,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机灵得很,字又写得好,确也是,有哪家的姑娘能和咱们瑾儿比……”
刘氏说起冷怀瑾,也是满脸的喜悦,就好似在说自己的女儿一般。
虽说她的女儿没教养成这般出色,但总归有个这般出色的侄女,心里也是骄傲的。
肖梅姑咬了咬下唇,一时之间,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她虽也希望肖冷两家亲上加上,但她心里却是了解冷怀瑾的,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她的野心,绝不是肖子松能控zhì
住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这种品性和心机,就算配个人之龙,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刘氏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一沉,只觉得这门亲事,估摸着是说不上了,但又拗不过儿子的苦苦请求,只得再厚着脸皮,磨了磨嘴皮子道:“梅姑,这事,你别考lǜ
考lǜ
,待昌修考试回来再议也不迟,这些日子,你果园里若是没事的话,便同怀瑾住在肖家,也算是陪陪我和爹娘,如何?”
肖梅姑只得勉强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又瞧了瞧冷怀瑾已然熟睡的身影。
这孩子的将来……不可限量,冷昌修曾与她说过,这孩子的将来,并不是他们可以控zhì
的,便由着她自己拿主意。
肖梅姑与刘氏说完体己话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冷怀瑾心烦意乱了一个晚上,总归是没有睡好,醒来的时候,两个大人都已经不在了。
赵楠一听见里头有动静,便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了,嘴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小姐,这肖府就是好,主子和谐可亲,下人也极有礼貌,您看,这一大早的,肖夫人房里的丫头便争着要同我一块来伺候您呢!”
说到这里,赵楠已经将漱口水递到冷怀瑾的面前,拧了毛由,正准bèi
替她擦把脸。
却是见到冷怀瑾面色微有些木纳,又问道:“小姐昨儿个晚上可是没睡好?”
她这才缓过神来,眨了眨还泛着迷茫的双眼,笑道:“只是认床罢了,睡多几日,总会习惯的!”说完这话,她已经接过赵楠手中的毛由,仔细的净了面。
进了小膳厅,两家人正围着桌子用早点。
冷昌修和肖子松用完早点,便要赶路了,因此,今儿个大家都起得特别早。
肖家二老这几日还没从老肖家回来,因此,饭桌上也不见他们的身影。
众人见冷怀瑾进来了,故笑着招呼道:“怀瑾昨儿个晚上可睡好了?”说罢,肖三容已经起身,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
连带着眼角眉梢,似乎都染上了喜色似的,一双双眼睛却也是落在她的身上。
冷怀瑾只觉得头皮发麻,难不成……昨儿个夜里,自己睡着后,母亲竟是答yīng
了肖家的婚事?
如此想来,她刻意望了一眼肖子松,却见他手里捏着个白面馒头,正含着笑意回望着冷怀瑾,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柔柔温情,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意。
早前,肖子松也是这样瞧着她,却是,她一直没往别处想,因此,昨儿个晚上听着舅母说那些话,她才会吓了一大跳,到至今也没有回过神来。
“哟,咱们家的千金还没睡醒呢?”刘氏见她一直呆呆傻傻的模样,便以为是难得起这么早的缘固,故尖着嗓子调侃道。
冷昌修也笑了起来,夹了些酱菜到冷怀瑾的碗里,道:“怀瑾,这几日你便先同你娘住在肖家,估摸着半个月,爹爹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回家,如何?”
这是昨儿个晚上刘氏和肖梅姑说的话,想来,肖梅姑已经和冷昌修达成了共识。
既然这话都已经说了,却不知,肖子松的那桩事,娘到底有没有与爹爹说,爹爹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呢?
肖子松纵然好,但却不是能助冷怀瑾报仇雪恨之人。
再说了,她对肖子松一直以来,只拘于兄妹之情,压根没往那处想。
“好,怀瑾听爹爹的!”接过肖三容递过来的白面馒头,冷怀瑾扬唇冲冷昌修微微一笑,低头开始认真的吃起早点来。
原本以为,自己当作没事,众人也就扯开了话题,谁不知,肖子俊竟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待众人看过去之际,肖子俊却又忙着撇开,解释道:“别看我,别看我,大家都看看怀瑾表妹,你们说,她像不像是大家闺秀,那握勺子的手,坐得笔直的脊背,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粥水,模样说有多端庄便有多端庄!”
被肖子俊这么一说,却也真有这么回事。
乡下的孩子,人人都挺随意的,就连冷逸琛吃起东西来,也没什么讲究,冷昌修夫妇自然也不识得去教这套门面上的功夫,怎的冷怀瑾便与其他人不同呢?
“二表哥,你尽会笑话我,不过是早晨没睡醒罢了”似乎被人窃中了心事般,冷怀瑾停下手中的筷子,扬唇,嗔怪的瞪了肖子俊一眼。
是啊,这礼节是她嫁入陈王府之后,被陈王的乳娘教导出来的,在之前,她还是随性的野丫头性子,想来,那时候的陈王,看见她也是倒足了胃口,同一桌子吃饭之际,总能听到她嘴里咀嚼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闹了,妹夫、子松,你们倒是看看,还缺了什么东西,我好让人准bèi
准bèi
去!”刘氏见肖子俊这一说,便停不下嘴了,再瞧了瞧时辰也不早了,便制止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将肖子松所带的东西又查看了一番。
众人都闹着开始离席,纷纷送上祝福的话时,便在这时,肖子俊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冷怀瑾的面前。
此时的她,一手拿着白面馒头,一手拿着筷子,仍旧在慢条厮礼的用餐,抬头,见面前站了个人,故扬唇笑了笑,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问道:“表哥有事么?”
肖子松低下头,看着冷怀瑾笑得一脸纯真,清澈的双眼中泛着淡淡的涟漪,红扑扑的小脸蛋,像是能挤出水来,眼下,虽仍旧一脸的稚气,但却又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忽略的吸引力,使得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绯红一片了。
“再过三日便是表妹八岁的生辰了,这是我亲手做的木人儿,也不知dào
表妹喜不喜欢!”
说罢,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已经雕刻好的木人儿,见众人不注意,便一手塞到了冷怀瑾的手里。
看得出来,这木人儿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对于一个不懂得木匠之术的人来说,要雕得如此精致,确实是不容易。
眉眼虽说不像,但却带有几分她本身的神韵在,发髻亦是她惯梳的牛角辫,长长的裙子遮住了脚尖,模样看起来欢快极了。
冷怀瑾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若说昨儿个夜里,她还没有十分相信舅母的话,那么……眼下,她已是相信了。
这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她却是没有半丝留意过……扬了扬唇,含着笑意望向肖子松,道:“我很喜欢,谢谢表哥!”
肖子松听她这么说,脸上不禁泛起了欣喜之色,道了声:“喜欢就好”,便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准bèi
与冷昌修一同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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