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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救大少爷!”周乌氏惊讶过后,却也心疼自己的这个儿子,忙推了下人将水泼过去。
很快,周世英身上的火便扑灭了,除了衣裳烧损了几处,整个人却也完好无损。
整个祠堂反倒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周世英的身上,方才那一幕,都是在座众人亲眼目睹的,方才他的身上确实燃着幽绿色的火焰,就好似昨儿个夜里在周乌氏院子里的鬼火一模一样。
因着祠堂里光线不佳,再加上烛台被吹落地上的缘固,众人这才没有错过那真真切切的颜色。
周家的下人都吓得不敢吱声,生怕说错了什么惹来杀身之祸。
“方才那是什么火?”良久,周乌氏呐呐的问了出来,望向自己的丈夫,前一夜的慌恐似乎在脑海中重现,心里涌起疑惑和惊悚,再望向周家祠堂里那一樽樽的牌位,却是觉得毛骨悚然。
难不成是先祖显灵了么?
周青江也答不上来,他只知dào
黄磷遇火或见光能自燃,却实在想不到,周世英的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大人,您想的没错,大少爷的身上确实有黄磷,就是昨儿个周夫人院子里燃的鬼火!”冷怀瑾慢慢的向前迈了一步,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祠堂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她步伐沉稳,面容淡然,双眼锐利却冷啸,一步一步的朝着周青江走去。
“娘,我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周世英似是如梦如醒一般,温雅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惊恐,向着周乌氏靠了过去。
周乌氏向来疼爱这个儿子,想也没想,便拍着他的手安抚道:“别怕,有你爹爹在,无人能害你!”
周世英善良纯良的性子已经深入人心。
甚至,众人似乎都不打算问一问,他身上怎么会有黄磷这种东西。
而周世英这个人,却也将读心术运用的炉火纯青,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的解释什么,而是露出了遭遇这种事的人应该有的害pà
反应,寻找最亲的人庇护。
冷怀瑾的唇角微微向上划开一个淡淡的弧度,缓缓的,她将目光投向了奄奄一息,方才还挨了周青江一棍子,如今已经断了肋骨的周世华。
看……这就是你耿直的性子的下场,你不懂得逢场作戏,不懂得以计拆计,便注定成为这场赌局的输家。
周世华此时也注意到了冷怀瑾,眼中却是讶异的,他似乎一直以为冷怀瑾和周世英是一伙的,因此上一回才会对她说那种话。
周青江也很快醒悟过来,双目一瞪,怒目看着那浑身找不出一块完好皮肉,正等着受型的儿子,吼道:“孽障,你这是要将你大哥燃死么?自小到大,他处处包容你,但凡你犯了错,他都是第一个出来为你求情,你为何要如此心狠的对他?”
周青江的一番话,却也将众人从方才的惊愕中喊醒了。
也都纷纷觉得这或许仍旧是周世华要陷害周世英的把戏,毕竟在这周府,只有周世华与周世英不和。
因此,但凡周世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便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是周世华干的。
听了周青江的话,周世华再度笑了出来,嘴里却不住的涌出鲜红的血液,他在用生命维系着自己最后一丝的尊严,冷怀瑾似乎看到了这个少年的倔强,这一刻,她彻底的下定决心要救他。
不管他往后会不会唯自己所用,但至少,她救了他之后,他不会再投靠赫连城了。
“世华,你为何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周乌氏痛心的捶着胸口,却是完全没有看到小儿子即将咽下这最后一口气,眼神痛恶的看着他,手指抓着的却是大儿子周世英修长的手指。
她口口声声喊周世华为儿子,但护着的却仍旧是周世英。
虽说方才那磷火烧起来之际,她的心里也闪过短暂的疑心,但很快,她便选择了信任,因为,她压根不希望周世英的身上有一丝丝的污点。
因为,在整个周家,只有周世英才是他们期望。
“噗……”的一声,又一口鲜血自周世华的嘴里涌了出来,想来周乌氏的一句话,又是戳中了周世华的软助。
所有人都用他最渴望的亲情,一刀一刀的将他送至地狱的深渊。
这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是冷怀瑾在上一世经lì
过一回的,她仍旧记得,上一世,父亲对她疏离冷淡的目光,记得姨娘表里不一的假笑,记得妹妹嚣张跋扈的脾性,记得他们一家三口团骤时的快乐。
记得冷家所有人将她当作外人看待时的心情。
记得陈王赫连城在抛开鲜血盖头时,那失望至极的目光;记得董婉玉柔情似水的与赫连城隔河相望时,两两相念的缠绵。
好似,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她,一切便完美。
此时的周世华的心情,便是如此吧!
“周大人,我有样东西想给您看看!”便在众人都在愤nù
的目光投在周世华的身上时,冷怀瑾却缓缓的挡在了他的前头。
她目光清冷的扫了一眼周世英,而后缓缓的从袖口中抽出昨儿个与周世英赌注时所赢回的寒玉扇。
但凡周家都知dào
,这把扇子几乎不离周世英的身,平日里被他当宝贝似和藏着掖着,外人别说是得到,就算是想摸上一把,只怕都是难上登天的。
可如今,这把扇子就在冷怀瑾的手上,货真价实。
便在周青江心生疑惑,准bèi
出声喝斥冷怀瑾之际,周润芝便是先替她挡了一道,快口解释道:“爹,这扇子是昨儿个哥哥与我们下注时输出去的,恰巧输给了怀瑾了!”
当时,周润芝也是一脸的迷茫,怎的哥哥会舍得将这扇子拿来下注,事后一想,莫非他这是要借机给怀瑾送礼。
心里也就清亮了起来。
冷怀瑾这人生得清秀脱俗,虽出身贫寒,但浑身上下却是端庄得比她这个大小姐还要像样几分。
尤其值得一提的,便是冷怀瑾机敏的思维,每每她刻薄那些教书先生和礼仪婆子之时,冷怀瑾总能想出万全之策,避免两方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便是这一点,周乌氏便在周润芝的面前提过不少回了。
她自知以后的路艰辛,便也偷偷模仿着冷怀瑾的一言一行。
如此优秀的女孩,能被周世英看上,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周润芝思虑了一夜,却也觉得两人极为般配,自没有将这件事报给周乌氏听。
“哦?便有这般巧的事?”周乌氏一听周润芝的解释,便听出了其中的蹊跷,再说了这个儿子平日里做事稳妥,周府中相貌出众的丫头也不在少数,却是无一人能牵动周世英的心,即便是周乌氏精挑细选的房中丫头,也是无一人入得了周世英的眼的。
自打十一岁打后,媒人的脚步都将门槛给挤破了,整个平定县里,巴着望着要嫁给周世英的女子那是能排上整整一条街的,可周世英偏偏清心寡欲,莫说是送礼物给女子,就算是多看人家两眼,似乎都觉得不合适。
冷怀瑾又一次冷笑着的扬起了唇角,重生后,倒是头一次涌起一种棋逢对手的错觉。
他这一招,真真是一石二鸟。
将寒玉扇如此贴之物赠与她,若是杀其不成,便反过来,造成误会。
一般女子为了保住名节,定是极力推辞,或是顺水推舟,但可惜的是……他今儿个遇到的并不是上一世的冷怀瑾。
此时的她,早已经lì
了一切人间苦痛,甚至家破人亡,后又经lì
了丈夫将近八年来的冷落,痛心而亡……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承shòu的呢?
“周夫人,怀瑾也以为,这事竟有这般的凑巧!”说罢,她食指一按折扇骨架下的一个细小圆点,‘啪’的一声,折扇打开,三支尖细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插入冷怀瑾身前的一道圆木柱子里,银光寒寒。
祠堂中有人喊了起来:“保护老爷、夫人……”
却是未待场面混乱,她突的励声说道:“便是这般凑巧,这折扇险些要了我的命了,周大人,昨儿个小姐房里的夏荷丫头便是由此银针刺死,当时,我和小姐正在房中,若这银针真是出自大少爷之手,还请周大人彻查此事,还二少爷一人公道!”
昨儿个府中确实是死了几个丫头,周润芝的贴身丫头夏荷便是死于银针封喉,府中的大夫已经证实几人死法相同,因此,这银针便关系重大。
“你胡说,这扇子昨儿个夜里便在你的手上,谁知那机关不是你装上去的!”周世英身边的随从小童愤愤不平的挺身而出,指着冷怀瑾便吆喝了起来。
那小童的话,却也是十分的在理。
扇子昨儿个夜里已经在冷怀瑾的手里,她大可以连夜找工匠做出一个机关来,这又算何难事?
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已经再次回到了冷怀瑾的身上。
原本护着她的周润芝都心生了摇摆,似乎觉得她是不是有意要陷害周世英,周乌氏更是蹙紧了眉头,一副根本听不下去的模样。
周青江亦心事重重,面色紧张。
“怀瑾,够了,别再说了,你若是生我的气,私下里打我骂我便好,你为何要如此伤我的心呢?”
便在这时,周世英突然立了起来,重心有些不稳的踉跄了几步,连带着面色都有些发白,像是被人伤到极点,即使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模样,仍旧是那副慈悲于世的宽容。
他的一翻话,彻底的坐实了冷怀瑾与他之间的关系,周府所有的人都望着他们,心中原本对冷怀瑾的一丝敬畏似乎也被鄙夷所取代。
周夫人拉下脸面将她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孩请进府里,授以特殊待遇,甚至以半个主子自称,却不想,来了这才没多久,便勾搭上了府中最让人尊敬的大少爷周世英。
再看看周世英,似乎还对她痴心一片,百般宽容的模样,这事若是传出去,得让多少名门小姐伤透了心呢?
“怀瑾,你到底对我哥哥做了什么?”周润芝自从昨儿个夜里想通了这事,便认定了他俩之间的关系。
此时,见到冷怀瑾用那寒玉扇伤害周世英,心里头的火便一边倒的朝着冷怀瑾汹涌排倒。
一个是她至亲至爱的哥哥,一个是她视为唯一朋友的冷怀瑾。
“周润芝,听好了,我要将他的真面目摘下来!”冷怀瑾身子微微一倾,凑到周润芝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言语,轻言细语,就好似在安抚她的激动。
周乌氏见到心爱的儿子如此痛心,在心中已然是认定了冷怀瑾必有图谋,大喝一声,道:“来人,将冷怀瑾抓起来,我要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对我的儿子做什么?”
便在这时,萧一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在了冷怀瑾的面前,一手便挡住了那些欲上前来抓人的人。
“主子,寒山匠王的徒儿许靖带到!”他声音洪亮,说话时凿凿的看着周青江,那双眼睛就似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加上他常不见天日,皮肤苍白如纸,双眼在光线下微微眯了起来,因此,便越发显得此人阴森可怖。
众人在短暂错愕之后,却被他的话惊了一跳。
寒山匠王早已隐居多年,据闻,整个苍月大陆中,他制造的机关暗器至今无人能敌。
冷怀瑾居然请得动寒山匠王?周青江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见着那许靖,却是没有立即上前寻问,而是静静的打量着他。
许靖,相貌平常,一身粗布麻衣,整个人的身上透着质朴的气息,单看外表,或许便认定是个山野农夫,但只要再观其气质,却又觉得此人有一股超越凡尘的脱俗之气,他嘴角含笑,对于众人无礼的打量,却也不多建议。
上前一步,礼仪得体的向周青江行了一礼,笑道:“家师年事已高,不便出山,便由小徒许代为走这一趟”说罢,已从袖口取出匠王姜传之的亲笔书信,那独到的手法,以及落款盖印,这世上是绝无仅有的。
即使是没有见过匠王本人的人,却也能认出,他那无人能模仿的盖印。
“恕周某待慢了,许先生请坐!”周青江看了书信后,立即脸色大变,十分恭敬的将信任收好,再看许靖时,脸色已是一派恭敬,隐隐藏着几分受宠若惊之色。
要说这寒山匠王姜传之,那可是先帝三顾茅庐也未请下山的一派高人,今日竟得他亲笔书信一封,还对于周青江来说,无非是如虎添翼的一笔。
“周大人不必客气,小徒今日来,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完便走!”
许靖摇了摇头,态度始终如一,转身接过冷怀瑾手中的寒玉扇,脱口而出:“寒山之颤,确实是师傅的亲笔手迹!”说罢,眼光微微下移,看向那精巧得机关,缓缓道:“这机关并不是我师傅所为,而是我大师兄所作,名为‘暴雨梨花’,此机关巧夺天宫,里头设有九九八十一针,却是装在薄薄纸扇之中,以丝线牵连,能一针已出,一针待候,要制造此机关,必要用上月余的时间,即使是师傅亲自出马,也不会少于半个月!”
许靖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便将寒玉扇再重新还给了冷怀瑾,双手抱拳,便欲退出。
“许先生,你的话可当真?”周青江已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便是,这么精巧的机关,便是一早便找人深藏其中,绝不可能是冷怀瑾一夜之间制造而成。
那么,周世英整日拿着这把扇子,开开合合,便证明,他自己是知dào
这其中的机关,抑或者说,这机关根本就是他那了那匠王的大徒弟打造而成的。
在周府,他温文儒雅,即使踩死了一只蚂蚊都要心疼几番,却不想,这样的一个人,竟手藏毒针,分分秒秒准bèi
制人于死地。
“千真万确,周大人若是不信,只需将扇面打开,里头针针相连,便一清二楚了!”
许靖被怀疑,却也不恼,仍旧笑答着周青江的话,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周家的祠堂。
方才的一幕,就好似做了一场梦一般,连带着周世英,都未曾说过只字片语,那人便这么离去了,周青江已经缓步上前,将冷怀瑾手中的折扇夺了过来,交给自己属下的谋士,以手法将其拆之。
再见扇面,果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线,以蝉丝相绕,但凡触动机关,针针相扣,以下补上,层层递进,确实是十分罕见的精巧之物,取出最后一支。
再对照大夫从夏荷等人身上取下来的银针,长度粗细竟无半丝的区别。
周青江的脸色已经青黑如墨,他冷冷的看向周世英,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这个儿子……是他周家的希望,他一向视其为傲,今日却要手刃他……如何下得了手?
“爹,一切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听人挑竣,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孩儿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世华,对不起周家的列祖列宗,今日就让孩儿在祖先面前以死谢罪吧!”
被人指证谋害周家上下,还杀了人,如论这罪是不是他做的,但按常理,他都应该为自己辨护几声,或是向周家家主求饶。
偏偏周世英便没有这样做,他反倒将所有的罪都往自己的身上扛。
跪盖跪在地上,额头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地面,在周青江和周乌氏的面前忏悔认罪,分毫没有给别人指责他罪行的机会。
若说年秀芝手段高超,那么,这周世英,却是远远高于年秀芝之上的。
赫惊鸿派人连夜将匠王徒弟请来,却也没能将他一举拿下,确确实实让冷怀瑾有了一丝挫败感。
看周青江和周乌氏的表情,便知dào
,他们心软了。
“世英,你这是做什么?”待周乌氏看清周世英的手里已经捏直敢一把匕首之际,却是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便含着眼泪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周青江虽没有说什么,但面上却也稍稍动容,良久,只闻他一声轻叹,问道:“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的?”
这一句话,任何人都听到了事情的转机,周青江竟要亲自为他寻替罪羔羊了。
他此时便忘了,他的老母亲被此人吓得几近丧命了。
周乌氏也忘了,昨儿个夜里,是谁被吓晕了好几回,口口声声扬言,抓出这个人来,定要交于官衙查办。
却不想,凶手不过是换了一个人,所有人的态度都转了个急弯。
“爹,娘,你们这样不公平,二哥被你们冤枉打成这样,你们怎的不心疼他,如今查出真凶,你们非但不惩治,还要包庇真凶,不公平……”周润芝吼了起来,双眼瞧着被打得不似人形的周世华,心里是满满的歉疚。
到此时,她才知dào
自己太过单纯,看事情只看表面。
原本她应该想到,二哥这般聪慧的一个人,如何会故yì
放了证据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众人去搜?
周青江夫妇这才想起,自己的二儿子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便都提了神,遣了下人将他从那木凳上扶下来,安置在舒适的地方,再将府里的大夫找来替他诊治。
看他这样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老族长叹了一口气,由身边的小童扶着,杵了拐仗一步一步的离开了,他人老了,心里却清楚的很,周青江这是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
毕竟是他们一家的事,也轮不到他这个老族长来给周青江指手划脚。
“自求多福喔!”他一边走,一边喃喃道。
很快,周家人都挪出了周家祠堂,改到了周家的前厅,似乎是刻意要替周世英洗清嫌疑,周青江特意将准bèi
离去的周青荣夫妇留了下来。
“爹、娘,孩儿愚昧,听了周秀芝的话,说是二弟要害我们,便想出这将,本意也不是吓唬爹娘,而是……”
周世英一回到前厅,便诚恳的跪在了周青江夫妇面前,十分真诚的解释了起来,他并不推辞自己的罪行,只不过,将自己从犯罪者,说成了受害者,说到最后,他已是声泪俱下,一个一个的掌着自己耳光。
‘啪啪啪’的声响回荡在前厅中,听起来既刺耳又好笑。
冷怀瑾不禁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周世华不发狂,一切便有扭转的机会。
“怀瑾,大哥是真的愧过了么?”周润芝面色惨白的望着冷怀瑾,她已经不确定这个家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往日里将她捧在手心的大哥,往日里众星望月的大哥,怎的一夜之间竟成了杀人犯。
有时候,周润芝不禁猜想,若是母亲没有将冷怀瑾请进周家,是不是他们一世都不会知dào
周世英的真面目,也一世都将讨厌憎恨周世华到底。
这场劫里,她失去了一个至亲的大哥,却又得到了一个至爱的大哥。
说不上到底是喜是悲。
“老爷,周秀芝人都去了,这事便也莫再追究了!”周乌氏最终发了话,这一句劝说,却也说到了周青江的心眼里去。
他顺势便也悲愤道:“我便不该怜她无依无靠,回了府,不仅屡生事端,如今还想害我们,真真是该死!”
这话,已经是将整个局面定了下来,将一切罪行都压了一个不知所踪的人身上。
冷怀瑾悄然出了前厅,回到自己的房里收拾着回程的衣物,她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因此,收拾起来也极为简便。
没能瞧见年秀芝的死,是她唯一的遗憾,但她相信,即使自己不去找年秀芝,周家的人却也容不下她了。
出了院子,周润芝正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进这架势,她已是满面的悲伤:“怀瑾,你真的要走了么?不能再留些时日么?”
相处的日子,虽不长,但两人却都对彼此有了朋友之情,冷怀瑾的睿智机警让周润芝佩服不已;而周润芝的直率大胆,却也让冷怀瑾十分欣赏。
她握住周润芝,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上一世,她虽记不得周润芝嫁给了谁,却是知dào
是去往京城的,因为不仅的将来,周青江将会入主内阁,而周家举家都会迁往京城。
便在同一年,冷昌修亦高中举人,将会列为后选官员名单,一家人也将迁往京城。
这时候,冷怀瑾的心里突然涌起丝丝期待,那个上一世视为恶梦的地方,或许这一世,一切都将改写!
“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周润芝似乎不太相信,毕竟,平定县离商州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再说了,周乌氏如今对她的管教是越加的严谨起来,她也隐隐从嬷嬷的口中听说了自己将来的路。
若是周家去了京城,再想见冷怀瑾,岂不是更难了?
“京城见!”冷怀瑾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脚步迈开,与她错身而过。
周润芝久久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上的错愕慢慢被喜悦所代替。
看来,京城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周家书房
“哦?你要走,这是为何?”周青江又是何等的精明,便在她挺身替周世华辨护之际,他便觉得让冷怀瑾再留在周家是不合适的,因此,周青江早已做好了送她回商州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冷怀瑾竟会先他一步前来辞行。
这事,原本该是找周乌氏,毕竟人是周乌氏找来的,但她今儿个却是来找了周青江。
对于这一点,周青江隐隐想到了些什么,伸手,示意冷怀瑾坐下说话。
“周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怀瑾便不跟大人打哑迷了!”冷怀瑾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梨木椅上坐了下来,她嘴角含笑的看着周青江,面上并没有任何晚辈与长辈说话时的惶恐之色,反倒好似一个久居高位的王者,在向下属吩咐他的命令。
这种感觉让周青江着实吃了一惊。
“请说!”不由自主的,他亦开始认真对待冷怀瑾今日的来访。
“相信周大人已经知dào
来年我爹爹要考乡试,待中举后,可否请周大人提名,入京候补官员?”
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周青江一听这话,心中已经有了些警惕,他要入选内阁的事,至今来说还未公开,目前争夺那八阁阁老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他自问功勋有限,再者离京甚远,颇难得皇上的青昧,因此,也只在暗中集结势力,还未曾摆在明面上说过。
“老夫只怕是有心无力!”他这话中有话,对于面前的小女孩,已是不敢小觑。
毕竟,这世上能从寒山将匠王姜传之的关门弟子许靖请出山的人,屈指可数。
“那有何难,只要周大人入主内阁,再提拔一名小小的候补官员,便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了,您说是不?”她清清浅浅的笑着,一双眼眸大而明亮,如杏花般柔媚,水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就好似初入尘间的精灵,让人无暇染指。
却是这样的一副天人之姿,竟说出这种话来,周青江亦再不能从容,‘腾’的一声从坐椅上立了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冷怀瑾,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似那把被熄灭的火,又开始燃烧了起来。
“当真?”良久,他一字一顿问道。
冷怀瑾微微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轻道:“周大人下回试一试那贺州主产的碧罗春,听闻当今皇太后可是最喜那种茶!”
言罢,她已然起身,慢悠悠的打开书房的门,阳光撒在她纤细的身子上,好似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了一层金色的保护膜中,如真如幻。
直到冷怀瑾走了好一段距离,周青江这才失力般的坐了下去,嘴里喃喃道:“不过是个七孩的孩子,怎的好似能吃人似的,若是润芝有她三分之一的机敏,将来定是贵不可言!”
却又想起冷怀瑾方才说过皇太后最喜贺州的碧罗春,故双眼一亮,命人马不停蹄的往前贺州产地挑选。
是啊,若是周润芝能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将来在宫中又何须惧谁?
……
离开周家后,冷怀瑾并没有立即回到冷家果园,而是先去了位于商州沐阳街的冷记酒楼。
这里的生意相对于之前已经清冷了不少,想必是上一回被陈员外家的二姨太太闹过之后,让一些怕事的人产生了后遗症。
“东家,您可回来了!”钱掌柜的一看见冷怀瑾从马车上跳下来,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冷怀瑾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东家,墨管事携了银子逃走了,您看看如今酒楼的生意,都成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些宾客都是冲着墨殇的手艺而来,也确实,墨殇的手艺可以称得上是天下一绝,即便是嘴叼得离谱的陈王赫连城,也是对其赞不绝口,在府中,便只认这一个厨子,其余人做的饭菜皆入不了喉。
久而久之,冷怀瑾也染上了这个只认墨殇手艺的坏习惯。
如今很多宾客便只上门买酒,不再留下用膳了。
收入也较之前大减。
旁边的果脯铺子如今由赵楠在照看着,显然那生意也是清减了不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钱掌柜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用了心、出了力,我便不信没了墨殇,这里便开不成了!”冷怀瑾的嘴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意。
算算时日,墨殇走了将近十天了,想来,是他的那位‘主子’找不到地图上的入口,便将人给绑了过去了。
赫连城在没有得到真图之前,是不会对墨殇如何的。
再说了,墨殇自己亦不知dào
那图是假的,因此,他便没有半分心虚的破绽。
“是是是,东家说的是!”钱掌柜的敢紧点头应道,心里似乎因着冷怀瑾的一句话,而安定了许多,看着她回来,就好似看着酒楼的生意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进到冷记酒楼,她先是尝了尝新来的大厨的手艺,一入口,发xiàn
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糟糕,只不过众人吃惯了墨殇的手艺,将嘴都养叼了罢了。
起身,先是到厨房里,给那厨子指点了一番,示意他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冷怀瑾就算学不到墨殇手艺的全部,但三分还是有的,因此,她完全有信心,将一切扭转过来。
出了酒楼,赵楠已经瞧见她了,忙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去了那么久,这铺子最近的生意比之前差多了,您快想想办法才好!”
冷怀瑾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发觉这丫头最近似乎长得红润了一些,较之前腊黄的脸蛋有了明显的区别。
有了这丝红润,看起来,便标志多了。
“这铺子改明儿盘出去吧,赵楠,你以往就跟在我身边吧!”她笑着望向赵楠,觉得是时候让冷家扬眉吐气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赵楠大惊失色,心里嘀咕着,好好的一个铺子,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呢,怎的说关就关了,这果脯可是还有很多大户人家在订着呢,若是关了,岂不是要损失一大笔银子了?
“我在京城已经找好了地方,过几日,张全和壮子便会先过去装潢一番,待到来年,只怕我们全都要离开商州了!”
这里的生意,做与不做,已经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了,但商州这个地方,她始终想要留下一丝念想,便将这间冷记酒楼留下,盈利与否,已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这里她是起程,或许待一切尘埃落定,她还是会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商州来。
“啊?这么快?”赵楠瞪圆了双眼,虽说曾听墨殇提过要将生意迁至京城去,但始终未见冷怀瑾有何动静,却不想,这一提,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了。
……
便在冷怀瑾从周家出来的同一日,刘家酒庄已经乱成了一团。
“娘,如何会这样?”乌氏看着那一大批被送返回来的上供御酒,脸上苍白如纸,这对于以百年字号为荣的刘家,可是头一遭啊。
先帝还曾御赐了天下第一酒庄的金扁悬挂着刘家酒庄的门前,南来北往的商客,便都是看中这天下第一酒庄的名声而来。
若是御洒出差错的事传了出去,别说皇宫里要怪罪下来,即便是百姓,也要起质疑了。
“混帐,你办的好事,你爹将生意交到你的手上,你便是这么敷衍了事的么?”乌氏气不过,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刘景的脸上。
她胸口起伏的厉害,脸色因为怒火而扭曲了起来。
近来,刘家频频出事,先是北边的常客退订的事,再是酒水质量大不如常,与他们合zuò
的一些酒楼竟纷纷提出解约的请求,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这叫乌氏如何能淡定得下来?
“这事向来是大哥负责的,您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您大可以去找大哥帮忙,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这酒庄,哼!”
刘景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些日子在商家那里碰了不少钉子,心里头已经窝着一团火。
眼下又被乌氏毫不留情面的当众甩了巴掌,因此是再也压制不住了,甩了袖子便大步的离开了。
也不管在后头喊破了喉咙的乌氏。
他原本就不喜做生意,但刘老夫人过世之后,刘启山是压根不信任刘坤了,乌氏也有意将家里的实权从刘坤的手里夺过来。
却不想,短短几个月,便闹得无法收场的地步。
“夫人,这事,您还是得从长计议,二少爷毕竟是读书人,哪里懂得商场的尔虞我诈啊!”向婆子扶着乌氏,揪准了时机,好生安慰道。
她说的却也没错,旁观者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刘景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人。
他文采出众,也颇有几分聪明,只是为人不懂得变通,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到生意场上,将来也是要吃大亏的,何不趁着现在刘家酒庄还未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重新将刘坤这步棋子下好?
乌氏回过头看,看着向婆子暗示的眼神,虽然她一早也明白,只是气不过被一个庶长子给压了下去。
她明明也生了儿子,才高八斗,容貌出众,可为何刘家的生意偏偏就要便宜了刘坤呢?
“夫人,眼下这酒水是被退了回来,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交给大少爷去处理,这可是御前之物,若是处理不好了,那也是归罪到大少爷的头上,可是与您和二少爷无关呢!”向婆子见乌氏已有些动容,便又细声在他耳边轻语。
这话倒是正中了乌氏的意,转念一眼,如今的刘家,已是千钻百孔的,刘家的酒水一再滞留,收入已比去年锐减了不少,若是这个时候将这个烂摊子交到刘坤的手上,到了年底算帐之际,她便可以将这亏损的责任全部推到刘坤的身上。
想到这里,乌氏点了点头,胸口的气也顺了一点,扶着向婆子的手道:“就依你说的去做,今晚摆宴,请大少爷过来用餐!”
她不仅要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刘坤,还要做给刘启山看,让他知dào
自己对这个庶长子多么的宽容,如此一来,他们夫妻间多日来的隔亥,便也可以烟消云散了去。
倒是一举两得。
而正在乌氏心里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刘坤却是在半路上将冷怀瑾的马车给拦了下来。
“怎么?刘大少爷即将掌权不去家里庆祝,拦我的马车做什么?”冷怀瑾寻了一处树林处,吩咐驾车的张全将马儿拴好,她则是慢悠悠的向着不远处的小溪边走去。
只见在这片茂密的树林那一头,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偶尔游过几条跳皮的小鱼,水声哗哗在耳边回荡,使得整个人都似是染了几分大自然的清澈一般。
心里也豁然开朗。
“怀瑾,你不要再阻拦刘家的生意了!”刘坤却是没她这般悠闲,温儒的面孔上带着些许的愁云,脚步紧跟着她一路来到了小溪边,看着这个纤细的小身子,慢慢的褪下鞋袜,跳进那冰凉的溪水中,他正想伸手阻止,却见冷怀瑾的手里已经捧了一条手掌大的活泼乱跳的鱼儿。
看着满面的笑容,白灿灿的小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双眼眯成了月牙状,连带着眼角眉梢,都似乎染上了喜色。
刘坤还是第一回瞧见她这副模样,情不自禁的放下了自己正要伸出去阻止她的手,便这么呆呆的看着在溪水中自娱自乐的她。
“为何?你怕我让刘家垮掉么?”她扬起头,半眯着双眼瞧了他一眼,阳光撒在她白嫩莹白的面容下,闪着仿若仙境的光晕,使得她整个人如梦如幻般的遥远疏离。
他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不,我不怕,我怕乌氏对付你,你若是真将她惹急了,后果绝不是你能想象的!”
不管怎么说,刘家还有个刘贤妃在,刘家不会垮,只要刘贤妃一天得宠,皇上便不会让刘家垮掉。
反倒是处处与刘家作对的冷怀瑾,必定会被刘家作为伴脚石般的对付起来。
“刘家啊……我倒不怕!”冷怀瑾听了他的话,眯起双眼,又浅浅的笑了起来,刘坤此时一定不知dào
,在不久的将来,刘启山会无故病势,乌氏将会成为刘家真zhèng
的掌权人,而到那个时候,刘坤和乌氏母子的矛盾,才会真zhèng
的被激发出来。
最终,会斗得你死我活。
而她要的,便是坐收渔翁之利,刘坤的财和刘景的势,若是要扳倒赫连城和董家,这可是必不可少的一枚棋子呢。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僵在岸上的刘坤。
手中的鱼被她重新放进水里,却又再次捞上来,反复几回,这条鱼连逃生的*都失去了,乖乖的任由冷怀瑾一放一捉,那场面,真是有趣极了。
“你……我如何说你才好,你不怕,我怕!”刘坤反应过来冷怀瑾的意思,竟是气得跺起脚来,也懒得再看她在溪里游玩,下水便将人给扯了回来,冷怀瑾手中的鱼儿‘扑通’一声,便掉入水中,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即游走。
她笑道:“看吧,这鱼被捉得多了,就会产生惯性,你将它放了,它都舍不得走呢!”人也一样,反反复复的捉捉放放,总有一天,他便会完全的臣服于你呢。
刘坤看着水中的那条鱼,却是惊讶的发xiàn
,它真的没有离去,仍旧呆在原地,似乎等着冷怀瑾再次将它捉在手里。
便在这时,张全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该回去了,再晚了老爷要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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