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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秀芝姐姐是不是自尽了?”刚回到院子,周润芝便冲了出来,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一脸的惊恐之色。

想必此时,整个周府都知dào

了周秀芝受辱自尽的事。

冷怀瑾点了点头,见她脸色苍白,正想问她是不是知dào

些什么,却不想,周润芝抓住冷怀瑾袖口的手越加的紧了,一双秀气的双眼瞪得滚圆,气息不稳道:“今儿个我和娘都讥讽了她,当时她难过得落泪了,我知dào

我不该这样,但每一回见到她,都觉得因为她的存zài

让娘受了辱了,所以……我讨厌她!”

周润芝的眼中惊恐和愤恨交错着,矛盾的宣泻着这个女孩此时的心情。

冷怀瑾拉住她的手,嘴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不是你的错!”

年秀芝原本就是一个城俯至深之人,她能处心积虑的回到周家,这背后定有一个支撑着她的力量,亦有一个强dà

到旁人无法想象的心里。

她能忍人所不能,一次次摔倒再爬起来,坚韧得让人无法想象。

周润芝母女显然是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不……怀瑾,你说她是不是因为我和母亲讥讽了她几句,一时想不开而自尽的?”周润芝已经从下人的口中知dào

了周秀芝今日两次自尽的事,后又被错许给了府中的犯人,这于一个女子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打击。

她自动将周秀芝第一次落水,理解为被周乌氏和自己讥讽后,不甘受辱而自尽。

“润芝,你太小瞧你这位庶姐了,她绝不是这般轻生之人,对于这件事,你不必想太多,总之,一切与你无关!”冷怀瑾知dào

周润芝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因此,语气也放缓了一些。

将原先心中的一点小疑惑也冲散了,将周润芝扶入房中,亲自伺候她入了眠,正想离去,却被周润芝拉住了手。

“怀瑾,你今儿个就同我一块睡吧,我害pà!”她紧张兮兮的用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着,好似周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随时会扑上来一般。

冷怀瑾拿她没法子,便净了面,在周润芝的身边躺了下来。

没过多义,周润芝倒是睡下了,冷怀瑾却是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眼看着子时到了,耳边静得好似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瞪着双眼,看着头顶上粉紫色的帷帐,心里却想着今儿个年秀芝无故消失的事。

以赫惊鸿的做事风格,断不会给她留后路,这府中究竟是谁在帮她?

周家大哥,她亦是接触了一段时间,只觉得此人温文儒雅,善良的好似菩萨下凡,即使周世华如何的与他对抗,他始终都不愠不恼。

再观周世华这个人,做事极为冲动,喜乐形于表面,整日一副全天下人欠他的模样,好似见了谁都想拧断别人的脖子。

而今儿个周世华与她说的那些话似乎又太过蹊跷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指何人呢?

便在这时,房中燃着一盏油豆灯突的被一阵不知从哪里刮来的怪风给吹灭了,原本还透着炎黄光晕的房里,一时之间变得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冷怀瑾低低的唤了一声:“夏荷!”

今儿个轮到夏荷守夜,她方才进来的时候,还瞧见夏荷在外头准bèi

夜里的东西。

可这一唤,外头竟没有人响应,若是人睡着了,也会有微弱的呼吸声,冷怀瑾的耳朵又是极为灵敏的,却是未听到丝毫的声音。

正纳闷着那夏荷是不是偷懒了,却也没办法,只得由她起身点了。

将被周润芝紧紧拽住的手腕缓缓抽了出来,拉开被子,正要翻身下床,却不想,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周润芝喊了起来:“鬼啊……鬼啊……”

也不知她何时醒过来的,冷怀瑾摸着黑抱了抱她,安抚道:“润芝,别怕,有我在呢,油灯被吹灭了,我去点一盏!”

说罢,便要下床,怎知,周润芝此时已经牙关打颤,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冰冷颤抖得厉害。

黑暗中,冷怀瑾似乎感觉到她看到了什么,一抬头,只见那窗户不知何时竟被人打开来了,阴凉的风便是从那窗口吹进来的,再仔细一瞧,那窗纸上竟倒影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来。

看模样似是倒立着的。

冷怀瑾可不信鬼神之说,今儿个周府是怪事连连,她相信定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润芝,我去将这只鬼抓来给你瞧瞧,我便不信,这世上还有鬼了!”她故yì

扬高了声调,一手便划亮了点火石,将就近一盏小夜灯点起来,手中已然握了一把锋利的小匕。

黑暗中,响指一扬,萧一便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隐蔽处。

她目光一挑,萧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身形一翻,立即消失在了房内,便在这时,冷怀瑾举着小匕往外间移动。

刚走出去,便看见夏荷七孔流血,双眼圆瞪的躺倒在外间的休息小榻上……

这个时候,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事定是跟年秀芝的失踪有关。

忍着作呕和心里障碍,她大着胆子往夏荷的方向走去,细细观察着她祼露在外的脖子以及手脚,发觉在喉头有一滴细小的针孔,乍一看上去,就好似血滴,但用手一按,便知dào

那点红色底下是坚硬的,显然是被人一针封了喉了。

周润芝经不住吓,亦从里间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见到外间如此情形,她又是一声尖叫,身子不稳,险些就要晕了过去,好在冷怀瑾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低沉的声音像是保命丸一般,将周润芝的理智唤回了几分。

“小姐,别怕,不是鬼怪,是有刺客,我们先到夫人院子里去躲一躲!”

说罢,冷怀瑾已经抓了周润芝的手,将手脚发软的她强行拖出了院子。

人刚出去,周润芝便扶着门把狂呕了一翻,这是她第一回见到这么可怕的情影,夏荷死时的模样尤其恐怖,眼下的周润芝不过是个九岁的未经世事的孩子,若不是有冷怀瑾在替她壮胆子,只怕她已经生生被吓死了。

此时,萧一来报:“主子,未发xiàn

任何人!”

萧一的武艺虽说不上天下第一,却也是个中高手,这人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毫无痕迹,便证明,那行鬼怪之人不仅武艺高强,还对周府的地形十分的熟悉。

冷怀瑾挥了挥手,示意他继xù

暗中查探,心里却已经有了定数。

待两人出了润霞院,往周夫人的院子去时,却正遇上周夫人一院子人从中跑了出来,相比冷怀瑾的院子,周夫人的院子却更为诡异可怕。

竟燃着幽绿色的鬼火,一闪一闪的,在院子里诡异的跳动着,有丫头尖叫着说是看见周秀芝回来了。

周乌氏亦是吓得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得可怕,只差没有一口气背过去。

“娘……”周润芝瞧见娘亲,心里哽着的一口气再也压制不住了,上前便扑进了周夫人的怀里,眼泪婆娑。

她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罪,都是被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秀芝小姐,您安心去吧,夫人会给您烧纸钱的,您想要什么夫人都会给您,求求您,安心的去吧!”周夫人身边的袁婆子正跪在院子门口壮着胆子冲那些幽绿的火功磕头。

其余一众奴婢都护在周夫人身后瑟瑟发抖。

虽说早前周府也出过一些怪事,却还没有谁亲眼瞧见过什么,但今儿个,他们是真的亲眼瞧见了。

不仅这些绿火,在周夫人的窗外,有黑影不停的掠过,虽看清面目,但乌黑的长发吓人得很。

袁婆子烧了一会儿,那幽绿的火渐渐的小了起来,也不像之前那般飞来飞去,而是慢慢的落下、燃尽……

整个院子总算恢复了一片安宁。

那袁婆子大喜,忙回头道:“夫人,没事了!”

众人瞧着院子总算安定了下来,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人小心的打扫着院子里的狼藉,便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

周润芝扶着吓得已经走路不稳的母亲,再次回到房内歇息,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冷怀瑾吩咐下人准bèi

了些姜水和热水,让两人压压惊。

“娘,您说……真的是秀芝姐?”周润芝喝过热腾腾的姜水,胆子似乎回转了一些,小眼珠子骨碌碌的四处乱转,压低了声音在周乌氏的耳边问道。

周乌氏此时也缓过来一口气,摇了摇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她才好。

天熹朝的怪事也不少,只不过,这一桩还是周乌人头一次见着的。

“小姐,这世间如何来的鬼怪之说,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冷怀瑾勾着唇角微微一笑,脸上却未有半丝的惧意,方才她特意在院子里那些幽火流窜的地方查探了一番,结果发觉地面上落了些黄色的粉末。

据闻世间有一种能燃烧的粉末,名为磷粉,在天熹朝是禁物,因此,即使有银子,也不一定能轻易的买到。

虽说难买,但这种东西总归是存zài

的。

“哦?难不成你发xiàn

了什么?”周乌氏毕竟是过来人,一瞧见冷怀瑾面色如常,并不似这两院子被吓得惊慌失措的人,便蹙起了柳眉,双眼愣愣的瞧着她。

她之所以会想尽办法都要将冷怀瑾请来给周润芝做陪读,那是因为,在周乌氏的心里,周润芝还是太过于单纯,她需yào

一个像冷怀瑾这样城俯至深的丫头来影响她,如此才不至于,在其入宫后不懂得人心的尔虞我诈。

因此,对于冷怀瑾,周乌氏还是存zài

一丝隐隐的戒心和说不明的佩服。

“夫人……”冷怀瑾正要将在院子里发xiàn

磷粉的事告之周乌氏,却不想,周润芝又是一声尖叫传来。

原本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院子里一时之间又像是炸开了锅似的,丫头、婆子四处乱窜。

外头的发西被砸得哐当作响。

“娘,娘……鬼啊……”周润芝一股脑的往周乌氏的怀里钻去,而此时同乌氏亦是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窗户诡异的被风吹了开来,窗纸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个大洞。

顺着这个大洞朝外看去,一张七孔流血的可怕面容便近在眼前。

长长的腥红的舌头似乎还滴着液体,乌黑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尤其可怕的是那腥红得双眼,双眼下竟全是一条条的血痕。

“夫人别怕,我去瞧瞧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冷怀瑾可不信这一套。

若不是年秀芝的尸首无故失踪,或许她还能信个几分,如今年秀芝既已逃脱,又哪里来的鬼神之说?

话刚说完,她已经嗖的一声抽出了别在脚踝上的短匕,顺便将周夫人喝过的姜茶水猛的往那女鬼的脸上一泼。

却不想,那人的身形极快,闪电似的便避开了那姜水,这一回,她脸朝下,乌黑凌乱的头发像扫把一般倒坠着,双眼瞪得滚圆,从眼中还一滴一滴的滴着血肉,乌黑的嘴唇逸着鲜红的血迹,竟是张嘴朝着周乌氏和周润芝低沉沉的喊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啊……”周乌氏和周润芝吓得抱在了一团,两母女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就差没吓背过去。

房里一众伺候着的婆子和丫环也都瑟瑟发抖的抱在一块,几人已经吓尿了裤子。

冷怀瑾手中的匕首握得死紧,眼角的余光却瞧见萧一在隐密处等候,便知dào

,他定是查探出了什么,于是悄悄往暗处挪了去。

“主子,这人身形极快,属下无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萧一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去,他一直在外围盘旋,却始终抓不住那名装神弄鬼的人。

此时,冷怀瑾的脑海中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她一扬手,示意萧一不必自责,这场仗只怕不是年秀芝的所作所为,以她的能力,还不至于能做出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戏来。

倘若她真有这本事,又何须买通二伯娘,想要将母亲和哥哥除去?

便是,这府中定有与她同流合污之人,这人还必须位高权重,野心勃勃,似乎想要铲除异已,又或是对付某一人。

“你勿需再出手,以免打草惊舌!”冷怀瑾亦有一计涌上心头,她便先瞧瞧,这幕后操控之人到底是谁?

又要对付何人?

如今已是秋季,明年开春,爹爹便要参加乡试,中了举人后,若是有人提名,便能候补官员,进驻京城了,她何不趁机拉拢周青江,或是拉拢周青江身边最信任的人,到父亲中举后,也好有人提名,如此一来,父亲便可以提早入京。

她便能提早遇见前世的仇人了。

在冷怀瑾的心里,仍旧对董婉玉有着太多恨意,若不是她,自己绝不会被陈王冷落,最后也不至于滑胎而落下病根。

父亲前一世问罪,又到底是何人所为,这一切,她都必须一一查清楚,再一一回报回去。

“是!”萧一领命退下,冷怀瑾却是暗暗绕出了屋子,再定睛一瞧,那窗沿上却是什么都没有,哪里有什么恐怖的女鬼?

想来,对方亦对她防备有加。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便在这时,院子里的管事尖叫了起来。

院子里的一众人这才恢复了理智,却是个个吓得面色铁青,如惊弓之鸟。

“这是如何回事?”周青江一回来便一脚踹开了面前一个奴才,他向来讨厌有人在府里传播鬼神之说,方才一回来,便听管事将这事说了一遍,还没听完,周青江便怒不可揭。

“老爷,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周乌氏脸色铁青,双眼通红的迎上前去,满腔的委屈也不知dào

如何向周青江诉说,只得默默的流着眼泪。

周乌氏不敢说,周润芝却是个大胆的,仗着周青江宠爱她,上前便死死的拽住周青江的袖口,惊恐道:“爹,是真的,秀芝姐姐来找我们偿命了,我方才真的看见她了,满脸的血,她让我们还命给她……”

周润芝边说身体边打着颤,浑身冰冷得厉害。

周青江心中虽不悦,面上却缓和了一些,拉着女儿被吓得冰冷的小手,放低了声音道:“润芝,这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你莫怕,有爹爹在,一定会将人揪出来!”

听了这话,周润芝只是拼命的点头,心中的恐惧总算消散了一些。

周青江虽说是个文官,但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也习过武,在家中极为有威严,向来说一不二,因此,他回来了,大家都安下心来。

周乌氏也揭了眼泪,重新吩咐大伙将院子打扫好,泡了茶,一家人这才围在一起说起这事。

“老爷,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周青江一回来,只听下人来报说是夫人和小姐的院子里出了事,因此,也没有多想,便往这边来了,刚回来差人去了趟薛氏的屋子,竟不想,那里似乎闹得更加严重。

那来报的随从已是吓得脸色铁青,双眼惊恐难收,看来,情形绝不会比这里好。

周青江一手震碎了桌面上的青瓷茶盏,没顾得上喝上一口新泡上的压惊茶水,便马不停蹄的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周乌氏与周润芝也赶紧跟了过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下人们个个吓得面色铁青,瑟瑟发抖,连个大夫都没顾得上请来,便见周青江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伺候老夫人的曲老婆子哭着跪了下去。

“这院子里是如何会成这样?”周青江此时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若是这府里有人刻意要吓唬周乌氏和周润芝,倒也是说得过去,只不过老夫人一向与人无仇无怨,怎的也会惹上这种祸事。

要说老夫人平日不喜何人,除去周家二少周世华,便无其他人了。

难不成,这事是周世华做的?

“老爷,有……有鬼啊……”曲婆子吓得哆哆嗦嗦的,一时不知dào

说是不说的好。

这时候,屋子里有人丫头来报,说是老夫人醒过来了。

一行人这才迈了步子,往老夫人的屋子里挤去。

便见老夫人在周世英的伺候下坐了起来,此时周世英正喂着压惊的茶水给她喝。

屋子里的一众下人也都在旁边候着。

周青江脸色缓和的看着这个儿子,心里也微微宽慰了起来,曲婆子已经跟了进来,见周青江瞧着这一幕,便接口道:“老爷,好在大少爷及时赶到,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若不是周世英让他们别怕,又极力护着老夫人,只怕此刻以老夫人的年纪和身体,已经归了西了。

“世英,你总是能面面俱到,辛苦你了!”周青江一句淡淡的话语,已经将这个儿子的功劳全部概括了起来,但谁人都知dào

,能从周青江的嘴里听到一句赞赏的话,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因此,大家看这位周家大少爷的目光中又添了几分敬佩。

“世英,你可有看到什么?”周乌氏也欣慰的笑了笑,母以子为贵,世英是她的亲生儿子,因此,她也以他为荣,故,上前轻缓的问道。

若是有周世英作证,周青江必会信几分。

“回母亲,儿子方才什么也没瞧见,来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其他,便过来看老夫人了!”周世英回转身去,温文儒雅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严肃之色,十分警慎的回答着周乌氏的问话。

周青江不禁点了点头,这个儿子确实是识大体,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的。

心里对他的认同更深了几分。

便在这时,刚刚到来的二太太问了句:“怎的不见二少爷?”

众人这才发觉,周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唯独差了二少爷周世华。

周青江心中的疑虑更慎,额头几乎有青筋爆起,先不说其他,一屋子里的人都在照料着老夫人,怎的就差了他一个?他的孝心哪里去了?难不成这事是他搞的鬼。

他恨周家人都排挤他?

“来人,去二少爷的院子!”见老夫人在周世英的伺候下已经好转,周青江面色一变,双眼怒意腾飞,一转身,便步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周乌氏上前问候了几句,也随着周青江一道去了。

周润芝自然也想知dào

周世华到底去了哪里,因此,也随着周乌氏一道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冷怀瑾一路跟着,心里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事,诡异的厉害,虽与周世华见过几回,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周世华绝不是那般愚蠢之人,若是他恨周家的人,一早便已经下手,何必等到今日?

况且,年秀芝又是在今日落的水,这一切的巧合,绝不是偶然。

府里的侍卫已经全部集中了起来,加起来三百余人,浩浩荡荡的往周世华的院子前进。

“二少爷,您在么?”管事冲着里头喊了一声,却见整个院子都空空荡荡的,连个灯火也未点,院子里静得能清晰的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就连平日里值夜班的奴才似乎也不在。

“怎么是空的?”周润芝上前一步,先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发觉,确实没有一个人。

周青江的脸色已经沉如锅底,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喝道:“这个孽子,若真是他做的,我定不会饶他!”

说罢,一扬手,身后的几百名侍卫便冲了进去,灯火点起来,将整个空洞洞的屋子照得恍如白昼,各个房间的门都被拉大打开,周青江身边信任的婆子和随从分头合zuò

,里里外外的开始搜查起来。

一众主子紧张的立在院子里头等着。

这一刻,他们心情复杂,虽说众人都不喜周世华,但他毕竟是周青江的亲生儿子,亦是周乌氏十月怀胎辛苦所生,与周润芝亦是亲兄妹。

他们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啊。

约摸半盏茶过去了,陆陆续续有婆子和随从出来,便听闻一个尖锐的声音喊了起来:“这是什么?”

周青江的心弦一绷,立马拔腿过去,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随从的手里拿着一个用青布扎成的小人儿,上头写着周世英的生辰八字,前后都刺了尖细的尖针,看上去既诡异又可怕。

“啊……是大哥的生辰八字,娘,二哥好生心狠!”周润芝毕竟还太年纪,一时之间遮不住口舌,便这么大刺刺的叫了出来。

周乌氏此时也看清楚了上头的小字,亦是吓得脸色发青,心里一阵筋挛,脚步不稳,身子已经往后栽了下去。

“夫人……”婆子们七手八脚的将她扶了起来,掐了人中,这才缓缓转醒,却不想,周乌氏一醒来,嘴里便‘呼’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力qì

一般,瘫软了说不出话来了。

便在这时,又有人拿了什么东西冲了出来。

“这是什么?”那人的手里托着一个紫木盒子,却是双手颤抖得厉害,听到周青江的问话,也不敢答,只是颤颤的将盒子打开,里头竟躺着三个还未做好的人偶,一个是周乌氏的、一个是周润芝的还有一个是老夫人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的东西,无法想象,周世华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但铁证如山,如何容得他争辨。

周青江的额头青筋涨得如青条舞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死死的握紧,一扬手,便抛翻了那个紫木盒子,看来,已是怒到极至。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唤声:“父亲?”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身着黑色戎装,一身风尘朴朴的周世华。

他似乎不知dào

里头发生了什么事,眼神四下张望了一番,正欲开口问些什么,却不想,被大步上前的周青江狠狠的一掌甩在脸上。

‘啪’的一声,周世华的半边脸被打得红肿不堪,歪向一边,嘴角淌着鲜红的血液。

他惊愕却又倔强的回转头来,不可置信的瞪着周青江。

而在此时,周乌氏已经抓了下人找到的那些东西狠狠的往他身上掷去。

“畜生,我乌氏怎的会生出你这样丧尽天良的东西,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乌氏的儿子!”她被下人搀扶着,说起这话来是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qì。

周润芝也含着恨意跑上前去,恶狠狠的指责他:“你简直猪狗不如,祖母就算不喜你,你也不该如此害她,你可知dào

此时她已经卧病不起,如了你的意了……”

下人皆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瞧着周世华。

这一句句往死里去的指责,直将周世华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是蠢笨之人,亦从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周青江如此大张旗鼓的在他屋子里搜查,定是已经给他定了罪。

好半晌,众人都以为周世华要解释些什么,却不想,他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甩袖,回头,双眼阴戾的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遍,冷冷道:“你们爱如何编排我便如何编排我,我不在乎!”

说罢,一转身,便要大步离去,还没走上两步,原本围在院子外围的三百侍卫便举了配刀一步一步向他紧紧逼来。

周世华面上的阴戾再深了一分,一回头,目光带着几分血红的望向周青江,凉薄冷酷的唇瓣一字一句道:“你竟要杀我?”

周青江没有说话,而是同样阴冷的瞧着他。

“你不打算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周润芝冲上前去,指着他,尖锐的问道。

事情貌似并没有任何疑问,只不过,周世华这种藐视周家人的态度,让他们所有人都痛恨到了极点。

在府中行巫蛊之术,这可是犯了周家的底线,轻则被关押一世,重则可家法仗毙。

“我……无话可说!”周世华望了周润芝一眼,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将所有人生生掐死一般,如从地狱出爬出来的欲血修罗。

“孽仗,我今日便将你就地阵罚!”周青江呼喝一声,已经抢了身旁一名护卫手中的刀,身手敏捷的朝着周世华攻去。

周世华后退一步,生生的手刀背挡下这一击,身子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却是下一刻,他已经腾地而起,反守为攻,招招狠励,步步紧逼,毕竟是武将,又是年轻力壮,周青江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十招,便已以无力招架,退无可退。

周乌氏见他连父亲都不认,便痛下狠心,示意侍卫将其擒下。

“滚,都给本少爷滚开,如若不然,我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此时的周世华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注意到杀过来的人是谁,一刀刀的砍下去。

不出一小会,血腥味已经充斥着整个周府的上方,遍地哀嚎。

而周世华的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鲜血淋淋,发丝凌乱不堪,形同鬼魅。

即使如此,他的双眼仍旧愤恨的瞪着周家一家,似乎要在死前记住这些人的嘴脸。

周青江越加的愤nù

起来,指着他便喝道:“杀了这个逆子!”

有了他的命令,那些侍卫便不再畏手畏脚,个个都似是打了鸡血一般,招数狠辣的将周世华逼至绝境。

眼看着,他即将被乱刀砍死。

便在这时,冷怀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声大喝将所有人都怔住了:“住手!”

打斗声外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她震住了,不明所以这个小女孩发xiàn

了什么,她再跑上前去,一连在侍卫中喊了几次:“住手,住手,住手……”

场面这才停顿了下来。

此时的周世华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伤,衣裳已经被血色浸透,面目全非,已经分不清是人是鬼。

周乌氏掩面而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是犯了错,她也实在忍不下这个心。

“华儿,我的华儿……你怎的就不认错呢?”伤到极处,周乌氏反而有了些力qì

,冲上前去便将周世华抱在了怀里,手指颤抖的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安抚着,就好似小时候,她抱着他哄他睡觉一般。

周世华朦胧的双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嘲讽的笑意,用已经说不清楚的声音,道:“娘,我输了,输给了大哥!”

“周大人,这事另有蹊跷”冷怀瑾既然喊下‘住手’,心里已是想通了一些。

若是从旁观者清明的双眼来看,这分明是一场栽赃嫁祸的戏码。

那幕后之人分明极为了解周世华与周家人之间的恩怨,借着年秀芝的死,在府中兴风作浪一番,实则,他的真zhèng

目的是冲着周世华来的。

“说!”周青江冷冷的瞪着冷怀瑾,似乎在警告她,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定不会轻饶她。

周润芝也拉了拉冷怀瑾的袖口,示意她不要掺和这事,毕竟父亲的怒火任何人都承shòu不起。

冷怀瑾冲她点了点头,安慰道:“小姐,二少爷是你的亲哥哥,你难道希望他含冤而亡么?”

世间最大的痛苦便是含冤而亡,她已经死过一回,那种不甘,绝不是生还的人能想象得到的。

再说了,她要救周世华并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周世华这个人若将来真的能闯出一片天地,于她来说,是个不错的棋子。

她要扳倒陈王赫连城和董婉玉,便要建立属于自己的一支势力,并且绝不能在权势上输给他们。

“当然不希望!”周润芝的眼中已经泛了几分犹豫,毕竟是亲哥哥,血浓于水啊。

冷怀瑾这才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的看着周清江,声音清亮,一字一顿道:“周大人,您觉得您的儿子是聪明还是愚蠢?”

周青江微有发怒,故冷冷道:“世华自小聪颖过人,绝不是一介武夫!”

周润芝也点了点头,府中的一众下人皆点头。

确实,若他没有一点儿脑子,又如何能在年纪轻轻坐上这正七品的安抚司俭事,虽说这其中必有周青江的人脉关系,但总归他自己就没有能力么?

既然大家都一致肯定了周世华的聪慧,那么……

冷怀瑾的目光微微一移,看向了方才将东西搜出来的下人的身上,励声道:“这问这位小哥,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那人见周青江都不发话,便也不敢怠慢,正色道:“是从枕头底下找出来的!”

将如此重yào

的东西放在枕头底下这般容易找到的地方,这可是一个聪明人的所作所为么?

冷怀瑾的唇角已经勾起了浅浅的冷笑,回转身来,再度望向周青江,道:“周大人,您觉得您的儿子会将这般重yào

的东西随意的放在沈头底下等着人来找,而后让他东窗事发,落个被押入祠堂仗毙的后果么?”

是啊,进这个院子,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这岂不是太奇怪了么?

可偏偏在这时,有人惊叫起来:“二少爷的身上怎的有一串长长的假发?”

若说周青江此时已经将冷怀瑾的话听过去了几分,那么,被侍卫捏在手中的这一长串头发,便足以再次勾起他们的怒火和肯定。

周乌氏离周世华最近,自然也发xiàn

了从他袖口掉出来的那一长串头发,故吓得尖叫着往后扑去,再也不敢靠近这个儿子了。

周润芝恼怒的叫了起来:“爹爹,方才他便是用这种长发来吓唬我和娘亲的,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跟着周乌氏一道前来的下人也纷纷附和点头。

当时,大家都是亲眼瞧见的。

周青江原本缓和的脸骤然青黑一片,他狠狠的瞪了冷怀瑾一眼,却是不再听从她的狡辨,大步朝着周世华走去,一手便将他残破的身子给揪了起来,眼神冷冽的让人如坠寒霜,火热的气息喷在周世华的脸上,带起浑身残破的血腥味:“周世华,你这个畜生!”说罢,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脸上,转头冲管事吩咐:“开祠堂,请周家族长,我要将这个畜生逐出周家!”

说罢,手一松,周世华已经如破布般的滑落,几名侍卫将他押解起来,拖着满地的血迹,往祠堂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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