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看着那消瘦的背影,莫名心疼,可却无能为力。

“东子,谢谢你。”宓银枝细若蚊蝇的声音飘散在空中,东子抿唇,心里有许多话如鲠在喉,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

“东子,你看那棵树。”

两人沉默着不知走了多久,宓银枝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余家门前的树上。

东子也跟着看去,瞳孔不由缩紧,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

这棵树自从宓银枝提醒后,他一直都关注着。昨天看的时候,虽然枯败,但也不是现在这样。

枯黄的树叶已经完全掉落,树枝也零零碎碎的掉了一些,之前开裂树皮都已经完全剥落。

若说之前是正常的枯败,来年可能还会萌芽的话,那现在就是彻底死掉了,就现在这状况,已经不可能活下来。

“东子,你说这树,和北州百姓的性命……”

“不会的,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儿,姑娘还是不要多想了。”

东子猛的打断了她,不用想就知道她后半句是什么。

北州百姓的命运确实和这棵树一样,刚开始还是蓬勃生机,这段时间一日比一日枯败,现如今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了。

在东子看不到的地方,宓银枝眸色深深,瞳孔内好似有一汪深潭,清幽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将那颗树的形态纳入眼底,旋入深潭。

宓银枝失神般向那棵树走去,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想要触摸那萎缩枯瘦的老皮。

一丈,一尺,一寸。

手指只差毫厘便触上那树皮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宓银枝蹙眉,抬眸看着东子一脸惊魂未定的脸。

“你干嘛?”

“你干嘛?!!”东子拉着她的手倒退了两步才压抑着怒火反问。

宓银枝挑眉,扯了扯手臂。

东子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拉着她的手,又猛的甩开。

“我就想研究研究这树,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宓银枝抽回手,见腕上红了一圈,皱着眉揉了揉。

东子见了,眼神有些不自然。

“抱歉。”

“疑神疑鬼!”

宓银枝撇撇嘴,没了研究那树的心思,回去的时候,哥舒静正坐在院中,看到宓银枝回来,立马就站了起来。

“嫂子!”

宓银枝挑眉,见哥舒静这样子,想是她愿意说点什么了,虽然面上还是平静的模样,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怎么了?”

哥舒静转眸,在院子里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转回宓银枝身上,“我有事和你说。”

宓银枝抿唇,看了眼东子,点了点头:“去书房说吧!”

东子想要跟上去,却被宓银枝制止了。

“你在外面等着。”

东子抿唇,看了哥舒静一眼,有些不放心。

谁也不知道几年没见的公主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和宓银枝有说有笑的公主,谁能放心让两人独处。

“东子要是不放心就一起来吧!”

哥舒静见两人使眼色,嘴角扯开一抹笑。

既然得了允许,宓银枝有没什么好说的,任由他跟进去。

书房的茶还是清晨沏的,现在早就凉透。

可哥舒静像是没察觉到般,喝了三杯茶才吐了吐舌,打了个寒战。

“好凉!”

宓银枝失笑,“我还以为你失去知觉了,不知道冷了呢?”

哥舒静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紧张吗,反应慢了点。”

“紧张什么?”宓银枝直入主题。

哥舒静扬起的嘴角收敛,脑袋垂了下来。

“嫂子,对不起。”

“你可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为何和我说对不起?”

哥舒静抬眸,眼中闪着星光,“我做了,做了对不起你,对不起皇兄,对不起南蛮百万百姓的事儿,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哥舒静的声音很平淡,但宓银枝却能听出她的自责,眼泪一滴滴的从她瓷白的小脸上滑落,砸在手背上,漾开了多水花。

宓银枝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只等哥舒静自己开口。

站在一旁的东子心中气闷,一听她这语气,大概也猜到了三四分,心里震惊不已,可又不敢相信这些切。

毕竟,过去十几年里,哥舒静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形象,而后胡闹,却心地善良,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人不利的事儿。

若说南蛮这场灾害是哥舒静引起的,他怀疑过,可却从来不敢相信。

但她此时,分明就承认了这一切。

哥舒静手指缠绕着,一根手指甲划破了手背,留下一道血痕,又被泪水稀释。

宓银枝就看着她纠缠的手指,心也揪做一团。

哥舒静从脖子上取下一根银线,上面吊着一棵纯白的珍珠,大概有指节般大小。即使是她这种对奇珍异宝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看出这颗珍珠肯定很稀有可贵。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这是蛤蜊妈妈告诉我的。蛤蜊妈妈就是送我这颗珍珠的人,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待我如亲生……”

宓银枝呼吸一滞,她一直都知道,宓银枝缺乏母爱,期待得到父母的爱,为此她时常调皮,经常出现在南蛮皇身边,就为取得他一丝关注。

可南蛮皇真的很忙,忙着赋税,忙着外交,忙着平衡朝中局势,膝下的孩子都不曾多做管教,和哥舒静亲近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她一直都知道,静静在努力得到父亲的爱,却没想到她如此的缺爱。

蛤蜊妈妈便是南海仙翁的死对头蛤蜊精,一个长得和蔼可亲,温婉典雅的女人,和她的母妃一样,与世无争,恬静淡雅,寻一方宁静之处安过一生。

可是,这样的恬淡总是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嫉妒使人丑恶,丑恶的人一心想要毁灭这恬淡,于是便将她困在南水湾。

“你就在这安安静静过一生吧,没人会打扰你的!”

这是蛤蜊妈妈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她说,这是关她那人最后留下的话。

南水湾没有牢笼,所有人都可以来去自如,唯有蛤蜊妈妈不行。

因为那人用女儿掣肘她,她若是逃出这里,便再也见不到她尚在襁褓的女儿。

“其实她女儿早就死了,她那仇人也死了,只是没人敢告诉她,怕她受不住。”一朵乌黑的厚云上,南海仙翁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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