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阴霾天，他当时去看望病重的额娘。
不过很不巧，当时势盛的端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亲自带着亲信来了自己额娘的跟前。
从小伺候他的乳娘害怕端贵妃发现自己，捂住他的嘴躲去了柜子后面，也正是躲在暗处偷听，他才知道背后的秘密。
自己额娘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那么多年的医治都没有起色。
就是因为端贵妃联合了太医院的太医给自己额娘常年吃的安神药里面加了慢性的毒药。
这种方法一点一滴的取人性命，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去计划和实行。
似乎一条毒蛇静静的蛰伏在身边五年，只为了最后要咬的那一口似的。
那般耐心与阴毒，龙将夜将这种方法牢牢的记在脑海里面，并且还付诸了行动。
他当时还小，乳娘束了他的手脚，捂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长大了才知道，若是当时让端贵妃知道他在场的话，端贵妃定会弄死他的。
他额娘病逝的这件事情成了他心中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每每阴雨，龙将夜的心情就低沉的很。
那些陈旧的回忆在龙将夜的脑海里面一遍一遍的回放，他再也不像开始的那几年，需要去发泄才能平复心头的愤恨。
如今想起，他面无表情，只是心中的恨，一年比一年高涨。
他不需要多么刻意的想起，龙将夜闭眼就是自己额娘那形如枯槁的模样。
宫中的匠人曾给她额娘画过画像，那画中倾国倾城的女子最后落得病入膏肓的结局，叫人想来不免唏嘘。
只是这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先皇驾崩时候，那些没有子嗣，妃位以下的嫔妃尽数陪葬，那妃陵里面不知道葬了多少无辜的亡魂。
一夜睁眼无眠，直到天色将亮，他又要起身去早朝。
龙袍加身的龙将夜看起来神采奕奕，丝毫没有整夜不睡的憔悴。
“楚公公，还有几日便是选秀了，记得在养心殿附近增加些御前守卫。”
“是，奴才即刻去办。”
“还有，派人去调查一下太医院的档案，朕要知道那楮墨在宫外的住所。”
“是，奴才马上下去叫人查。”
慕九也一整个晚上没有睡好，她在想皇上为什么在知道了全情的情况之下，怎么还装作不知，她想皇上肯定是在蓄谋着更大的阴谋吧。
从那日在养心殿醒来，慕九觉得自己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哪怕昨夜有安神香，她也是一夜无眠，此刻眼下有点点乌青。
“爱卿没有什么事情要回禀吗？”
那男人一边批阅着奏折，大半的心思却还是在慕九这儿，册子也给了她好几天了，怎么就没个回音？
还是说整日就知道想那个楮墨去了？
想到这儿，又想到了自己在楼顶之上偷听到的那些话，龙将夜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外面的连绵阴雨，语气不善的问道：“爱卿还没想好？”
“不是，微臣已经想好了，正预备要跟皇上您说呢。”
说话间，慕九从怀里掏出了之前龙将夜给她的册子，她圈了其中的四个人名出来。
龙将夜拿起册子，目光落在那些圈出来的人名之上。
“户部尚书与北定王过从亲密，你以前依附北定王，会不知道这个？”
“微臣知道，所以这户部尚书之女，皇上您可以顺水推舟赐给王爷为妃，让他们抱成一团，省的这北定王以后娶别家官宦之女，前后一对比，此举对皇上您是有利的。”
“你这意思，你用红色笔圈出来的，都是要朕赐给王爷的人了？”
慕九点头：“微臣正有此意。”
龙将夜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他也有此意，只是他没有想到慕九会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那另外两个呢？”
“这一次适龄的女子之中，不是京官家世的小姐只有两个，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皇上就不用担忧她们作妖欺负皇后了。”
其实哪里是担忧她们欺负皇后，而是因为娘家远在千里之外，这些人在宫中孤立无援，就不敢随意作妖了。
“行，朕知道了。”
“是，那微臣告退了。”
慕九退了下去，回了自己的地盘总觉得让人有些心安。
只是龙将夜的眼神还一直黏在她的身上，慕九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楚公公的动作快的很，慕九看到楚公公手中恭敬的捧着一个册子到了龙将夜的跟前。
“天府井路七十六号，匠心别院？”
龙将夜自言自语的声音极低，他若有所思的点头，等楚公公下去了之后对着身边的墨楠吩咐道：“将天府井那条路上的七十五号和七十七号宅子给朕买下来，派人日夜盯着那楮墨。”
说话间，这龙将夜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对殿里面的慕九。
两个人的目光恰好在宫中碰到，终究慕九气势弱些，只是弱弱的看了一眼龙将夜便低了头。
其实慕九的心中极其不安定，她好想知道皇上到底会对她和楮墨怎么样。
只是皇上不提，她若是主动提了，估计死的更快。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在宫里当差的楮墨丝毫不知道自己边上的宅子被皇上买了去。
并且墨楠知道不能耽误皇上的吩咐，以极高的价钱买了下来，命里面的人在一天之内尽数搬走。
等到楮墨晚上下了班次回来的时候，丝毫不知道他的邻居已经全换了。
又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阴雨，不过天色赶在初十的那天早上放了晴，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空气清爽，御花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慕九总觉得这几日的皇上似乎有所不同，总有意无意的看着她。
因为选秀，怕宫里人多眼杂，养心殿的边上多些守卫的人，连带着慕九的沐雨阁都多了看门的守卫。
龙将夜刻意让人在附近安排了一圈的御前护卫，为的就是将这沐雨阁的大门给守住。
“大人，今儿个皇上和太后在御花园选秀，您也要跟着去的。”
慕九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放晴了的天色：“还以为要一直下雨呢，不想今日天公作美，知道咱们这位皇上要选秀，连雨都不下了。”
“是呢，大人，我们赶紧去吧，皇上要是动身了我们却还没到，可不太好。”
慕九走在前面，看着拱门处的两个守卫觉得碍眼的很，但愿那选秀结束之后，这些守卫能够撤了去吧。
门口多了守卫的人，慕九进出都不方便。
到了养心殿的时候，太后正在里面与龙将夜用茶说话，东殿门口守着人，不许人进去。
这是慕九第二次见到太后，似乎太后的脸色差了些，没有以前那样的意气风发了，身子也佝偻了些，撑不起太后服制的衣袍。
“太后怎么看着精神不是很好啊？”
小玄子听到这话，隔着玉帘也偷偷瞧了一眼太后，然后低声道：“听说上个月太后的头风症发作了好几次，病来如山倒嘛，脸色自然要差些。”
慕九若有所思的点头：“想必是操心王爷的事情吧。”
“是呢，大人，太后和皇上出来了。”
小玄子一直在留意着殿内的动静，见慕九似乎还想说什么，便提醒了一句。
“今日秀女大选，想必秀女们已经等了许久了。”
太后在紫竹的搀扶下出了殿，说了这句话。
龙将夜神色淡淡，一般人只能看出龙将夜对太后淡淡的不喜，却没有人能够看得到龙将夜眼底深藏的仇恨、
“嗯。”
太后带着人走在前面，龙将夜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见到慕九来了，沉声问道：“你怎么又迟到了？”
“微臣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
龙将夜斜睨着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不相信慕九说的话。
方才太后在里面说话，说秀女们都如何如何，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但是方才到了时间，慕九还没有来养心殿，他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虽然沐雨阁外他安排了御前侍卫，也知道慕九没有逃出宫的可能，但是人心啊，就是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的。
直到看到那抹消瘦的身影带著小玄子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初春，御花园的花朵开的正好，一排排的秀女们正翘首以盼的等着太后和皇上的到来。
本来皇后也是要来的，但是龙将夜体恤着谢娉婷的眼疾，出门多有不便，便没有让她过来了。
谢娉婷手中端着温热的药，叶青手中捧着一国之母的凤冠，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娘娘，您真的要去吗？”
谢娉婷坚定的点了点头：“皇上选秀，本宫一定要去。”
“可是皇上一早让楚公公传了口谕来，说有太后做主便可以了。”
叶青其实不想让皇后出门，宫里人多口杂的，而且皇上有明言不想让皇后去，皇后去的话，皇上会生气的吧。
是啊，谢娉婷听到这话就愣住了，将手中的药碗放下：“那你去替本宫留意一下，选了哪家小姐，又都是给了什么位份。”
“是，那奴婢这就过去了。”
叶青到了那御花园，远远的就瞧见了许多的官家小姐，一个个出挑，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美艳至极，宫里以后该热闹了。
“皇帝觉得这些秀女们都如何啊？”
太后押了一口茶，轻声的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