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陈皇后,见着她眼底复杂的神色,却是笑了:“时至今日,你还不肯承认大势已去,你苦苦哀求的陈天啸可是杀了昭儿的元凶,朕不想他继位,但绝没有想过让他死。”
“你想让他谋反,你以为朕没有提防吗?”元帝沉声说道:“北关险要,他们要防北漠,朕要防他们,陈天啸远离都城不假,但是也因此手握重兵。”
“这世上的得失从来不是简单计算,朕以为对陈家已经十分厚待,可惜你们贼心不死,朕还没老,你们就着急让昭儿上位?陈慈还暗中寻矿,想要采矿?”
“他采了矿要做什么?你心知肚明,你想昭儿登位以做太后,陈天啸却想着自己上位,算得最精明的是陈慈,他想踩着陈天啸得到得下,真是一窝子坏种!”
“你们陈家原本天时地利,占据所有优势,可各怀鬼胎犹如一盘散沙,才将上好的棋面打得一塌糊涂,只是可惜了昭儿,朕虽不喜你,但昭儿是朕的第一个孩子。”
幼时的萧令昭还是极招人喜欢的,大家都说他的运气好,第一个孩子便是男丁,这也算是个好意头,尚未登基,他身为太子便让陛下有了第一个皇太孙,赶在所有兄弟前面。
可惜,萧令昭的成长太慢,陈家的野心却越来越大,无论哪个因素,他都不能再是太子。
陈皇后听得心如刀绞,可不是如元帝所说,陈家原本大局在握,只需要多点耐心,可陈天啸和陈慈都不是擅长等待的人,如果说陈天啸是鞭长莫及,陈慈则是按捺不住。
可她的昭儿有什么过错,他原本就是名正严顺的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之人!是他的亲生父亲算计了他,让他失去了东宫之位,失去了名声!
直到他死去也不知道是他的亲生父亲让他由天入地,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陈天啸看来是动了野心了,不然也不会主动求娶前太子妃,只是他没猜透程吾老先生的心思,那样清高的人岂会甘愿沦为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哈哈哈,竹篮打水一场空!陛下和陈天啸一样都是输家,这世间不可能再有一位程老先生了,这才是莫大的损失!”陈皇后放声大笑,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她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冷宫里无人问津的弃后,她知道元帝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
“朝臣提出重立东宫。”元帝不负她所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剩下的皇子里,哪一位能堪此任?”
陈皇后眼底滑过一抹讥讽,剩下的皇子里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就算是有,也不在他的选择范围里,她如今形同废后,他根本无需过问她的意见。
“萧佑。”陈皇后已经无所顾忌,直接叫着他的名讳:“你从来野心勃勃,私下是个阴狠毒辣之人,却偏要戴着温和大度的面具,不累吗?”
“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何必再惺惺作态,如今的陈家你根本无以为惧,”陈皇后看着宫殿外的一簇野花,心内依旧有些不甘:“你可是找到她了。”
那个女人是她心底最大的恶,恨不能倾其所有让她从这世间消失,偏偏她命大不说,还留下了他们的血脉,她不止一次想要置萧令瑶于死地,仿佛萧令瑶死了,那女人也一并死去。
她是他的正妻,还在东宫时,萧佑为了巩固势力娶了侧妃又如何,那些女人与她一样不过是联姻的产物,大家都是公平的,她且在地位上高她们一等。
唯独那个女人不同,是萧佑真正动情不顾一切都要的女人,在大家都一样的前提中突然跑出一个异类,身为正妻的她有如心头扎刺,只能拔除方能后快。
可惜啊可惜,她如今落得这般地步,那女人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逍遥,既是找不到行踪,说不定是死了吧,若是死了,她下黄泉也欣慰了!
“朕若是找到她,你该如何?”元帝被戳到了心肝,记忆中那张饱含怒意的眼睛从未消散过,他寝宫的暗格里一直放着她的画像,笑容最好的那张是他们与她初遇的那次。
可惜,三人行必定有人失望。
元帝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皇后:“你可是愿意自动让位。”
“做梦,我就是下了黄泉也不会让你得逞!”陈皇后嘶声说完,突然目露瞠然:“你!”
元帝知晓她聪明,陈家推过来的女人怎会是个傻子?他甚至面带欣慰:“陈家不可靠,但郭家与林家也一样,你可知在两江地区,大家都叫那位总督大人什么?”
陈皇后知道元帝所说的林总督是媛贵妃的生父林启,此人在两江地区一手遮天。
“大家称他为土皇帝。”元帝嗤笑一声,眼底杀机涌现。
陈皇后突然明白了,其实她一直知道若不是萧令昭占了嫡长子的便宜,就拼本事,他根本拼不过萧令堂和萧令晖,只是,元帝再赞赏这两位皇子,他们想要上位,必先折翅。
萧令堂的翅膀便是他那位两江总督的外祖父,而萧令晖的翅膀则是郭府。
陈皇后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笑了起来,眼泪猛地往下掉:“原来,你不是要废后。”
“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朕便放心了,这于你也是一桩好事。”元帝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皇后的身份从一而终。”
陈皇后倒抽了一口冷气,终究是气不平:“萧佑,你费尽心机又如何,这世间还是有你得不到的东西,且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元帝却起身,对方是聪明人,最后那段话足以让她明白他的用意,也算是交代得清楚。
不顾得身后人的崩溃,元帝神色自然地迈出冷宫,洪公公较刚才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对上元帝的眼神满脸堆笑:“陛下,都准备好了。”
元帝没有出声,默默地走开,洪公公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抬脚进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