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住宅院的不远处,几道身影默默地藏在暗处,居高临下地望着那院中的光景,其中一道尤其纤细的身影正是萧令瑶,她手中拿着那舶来的望远镜,此物称远镜又或千里眼。
亏得那院落里燃着油灯,虽是看得模糊,倒也看了个大概!
看着周晋尸身被扛出来,且缺了一截手臂,她嘴角轻抿,再然后便是那些尸首如何在院中化为血水,这帮人处置的手法极是利落。
身边的芸姑说道:“怪哉了,小主子,此人的信息全无,怎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秦风早知周晋会出事才让她盯着镇北侯府,周晋的直觉并没有错,他确实被人盯着,只是不止一帮人马,而是两帮人马,萧令瑶不过是藏在后面的那只黄雀罢了。
只是这只黄雀如今并不想惊动前面的螳螂,尤其在看过刚才院中的场景过后,她早就惊叹此人的心狠手辣,此人的狠劲甚至在左平道之上。
比起左平道的思前顾后,为宗家所累,这戴着面具的男子显然干脆利落得多。
萧令瑶想到周晋的死竟有几分快意,且不说陈家与他们前朝从过去到现在的纠葛,仅仅是陈伯远就足够令人反味,周晋既是他走狗,死了又如何?
“看来陈天啸所做的事瞒不过陛下了。”萧令瑶轻笑道:“这样一来,林国公他们反而能安心,去北关潜藏的前朝旧臣们也能扎营下去,于我们倒是可喜可贺。”
芸姑不语,她比容莹安还要年长些,自是知道以前是如何被陈天啸、唐太师等人追杀得凄苦,又有多少人死在陈天啸刀下,比起萧令瑶,她的恨意更真切!
萧令瑶知晓她心事,纤纤素手按在芸姑的手背上:“这世间皇权都只愿高高在上,不容他人觊觎挑衅,陈天啸如今所为已经碰到陛下逆鳞,陈天啸必不得好死。”
“他若反了会如何?”芸姑说道:“北漠也是一头蠢蠢欲动的野狼。”
正是,陈天啸若反,正如东越宁愿南瀛皇权更替无暇顾及东越的道理一样,陈天啸一反,北关必定兵力大降,北漠岂能放弃此时机,势必会长驱直入。
届时东越大乱,边境失守!
陈天啸是要不顾一切夺得这皇权,罔顾东越国土,南瀛顾不上东越,可北漠则会制反!
萧令瑶眉头微颦,终是举起远镜看着那院中的光景,那面具男子已经登上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这处镇北侯的秘密据点被洗劫得半点痕迹都无!
剩下的那帮黑衣人随后离去,却是与那面具男子背道而驰,去往不同的方向,显然今夜隋城不会风平浪静,萧令瑶沉声说道:“交代下去,最近行事要谨慎些,切莫招来此人!”
芸姑忙低头道:“是,小主子。”
夜深人静,隋城的镇北侯府里暗流涌动,陈伯远夜间回来就听说周晋带着一队人马出去,如今已经子时却毫无回来的迹象,陈伯远终是有些按捺不住。
他正要起身,外面突传来一声尖叫,他面色大变地冲出去,院中的烛火亮着,一截断臂扔在院落中,被惊到的下人摔到地上,屁股着地,面容失色:“世子爷!”
“娘的,叫唤什么?!”陈伯远岂是见到残肢就会大惊失色的人,他打小在北关长大,见过多少血腥场面,脸上现在没有任何松动,眉头皱起,紧盯着这断肢。
正欲往前一步看得真切些,嗖地一声,待他抬头,一具尸首恰落在他的身前,那尸体还算鲜活,落地时溅出的血溅在他的靴面上,他未后退,盯着脸朝下的尸首,面色阴沉。
一名手下上前将那尸首扳过来,看清正脸后回头:“世子爷,是周先生!”
夜间兴冲冲出去的周晋如今成了不会喘气的死人,手臂几乎被连根砍下,还被人大张旗鼓地扔进镇北侯府里!
陈伯远盯着周晋的尸首,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最近春风得意,这突然间便生了枝节,如何令人不多想,陈伯远缓缓地走过去,尸首上并无旁物。
颈间有明显的割裂伤,右臂被齐根砍下,可见下手之人的力道之大,只是,陈伯远的呼吸变得沉重,最令他气恼的是周晋被杀倒也罢了,竟敢将尸体扔进镇北侯府!
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到底是何人所为!
“世子爷,要不要报府衙?”一名管事匆忙道,话还没有收住就挨了陈伯远重重的一脚!
“蠢货,把尸体收拾收拾,趁着天黑给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陈伯远此时在心中盘算着到底是何人所为,是不是所谓的祖父,他们知晓萧令昭之死的真相?
不对,陈家现在上下退出朝堂,早就失去对朝堂之事的耳目,那点野心被打得丁点不剩。
难道是陛下?陈伯远打了个寒蝉,萧令昭是萧陈两家的骨血,虽是不中用,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皇寺之事恐怕已经揭发,陈伯远面色沉如铁!
府中人见他面色不善,哪敢多话,赶忙将尸体抬走,陈伯远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就安排府中上下统一口径,宣称周晋有事返回北关,不在府中!
他本人则如常去当值,镇北侯府看上去与平常无异,诺大的都城少了一个人罢了,不足为奇,只是在陈伯远出门之后,一辆马车悄然停在镇北侯府附近。
马车里的男人看着骑马远去的陈伯远,嗤笑道:“这位世子爷倒是有几分陈天啸的风格,尸体扔进府里还这样无动于衷。”M..
说话的正是那面具男,身边的随从说道:“死的不过是个随从,就算有点本事也没让他们得到确切的矿产,主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盯紧这位世子爷。”面具男子的眼底有几分翻涌的复杂情绪:“陛下再不疼惜嫡长子,那也是他的骨血,他能杀得,别人却碰不得,此番陈天啸是真正碰了陛下的逆鳞。”
一是矿,二是暗杀他亲子,他再了解元帝不过,这件事情难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