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良媛闻言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阳筠,满脸吃惊。见阳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段良媛以为只是随口说说。
阳筠却是真的有些不耐烦。那个徐昭训心也太高,说什么地方小、人口杂,右春坊里最大五间就给了他们,连璟哥儿的书房都预备好了,阳筠倒看不出哪里小。
至于人多口杂,东宫里的舌头都十分规矩,便是有些私下的议论,也无人敢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谁又敢教坏了璟哥儿?从前阳筠不懂,才信了玉叶的话,如今玉叶人都没了,她还要信这些鬼话不成?
不过是个昭训,看这样子,竟是惦记起崇教殿了。阳筠回过头来,抿了抿嘴看着段良媛,过了几息的工夫才道:
“她是五品的昭训,原该只有三间。殿下宽和,给她最大的三间不说,为了璟哥儿又拨了两间屋子给她,璟哥儿长大了自然要移出来,如今怕是再不能多了。”
段良媛也是无奈。她幼时失妹,后又一直无子,看见小孩子就容易犯糊涂。如今徐昭训天天带着璟哥儿往延芳殿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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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自然心疼起孩子来,即便心底再怎么清楚,总是狠不下心把人往坏处想,当初对阳筱好也因如此。
她又打听了阳筱近况,听说平安到了,又派了礼物给众人,连婶母那份都不曾落下,段良媛颇觉安慰。
无论阳筱是否还要复仇,面上与人和睦总是好事。
珠儿几个将榻上铺好,阳筠笑着请段良媛在榻上休息。
“左右没有外人,就在这里将就一中午。”
段良媛知dào
阳筠心诚,特意等铺好了才开口留她,但她不敢歇在八凤殿里。
她原想等阳筠歇了中觉,自己便去正殿里呆着,随便做些什么,胡乱打发了时间就是,没想到阳筠有意留她。
论理也无妨,便是皇宫里,也没有规矩说交好的嫔妃不能同宿,东宫里自然没人拦着。但二人如此亲近的事不好传出去,恐怕太子听了也会生疑。
阳筠自然知dào
其中的道理,不过因信得过武承肃,没这般小心。见段良媛再三推辞,她也不再坚持,恐段良媛在这里不自在,留客倒成了逐客了,索性由着段良媛,任其在外头坐着,嘱咐了坠儿妥当服侍后,自去内室歇下。
段良媛也不要什么,无非是些热茶、干果之类,坐在正殿近门处的胡椅上,吃着果子喝着茶,听珠儿和春桃说话。
春桃说到高兴处,几次忍不住大声起来,所幸未及旁人提醒,她倒能自觉,往往捂住嘴巴赧然一笑,松开手后乍了乍舌,压低声音继xù
说个不停。
段良媛看着好笑,总觉这两个侍女跟阳筱有几分相似,看得她心软。
内室里听不到外头说话,把段良媛托给坠儿照料后,阳筠便安心歇下了。
她才刚入睡,武承肃就来了。
人还没到八凤殿,武承肃便让人去通传。小内侍答yīng
着就走,倒不比跑得慢,然而才走出去几步,又被武承肃喊了回来。
因担心阳筠已经歇下,怕派去的人不知分寸吵到她,武承肃终还是派了丁鑫过去。
丁鑫自然明白太子的心意,知dào
不能吵醒太子妃,答yīng
一声就先去了八凤殿。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若太子妃真的歇下了,太子还巴巴地过去做什么。
到了八凤殿问过金花,太子妃果然已经歇下。丁鑫将太子将到的事情说了,并让金花吩咐下去,稍后殿下到时不能通报。
自玉叶疯癫之后,八凤殿里的杂务都交金花处理。平日里金花就显得木讷,听见丁鑫转述太子所嘱,呆呆地点了点头,亲去吩咐了殿外众人。
丁鑫见状不禁觉得好笑——哪有这样的呆的?虽说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可也不能忘了自家主子,不去跟殿内掌事的请示一声,自己就应了下来照着做了。若不是看她老实,恐怕宫里早容不下她了。
没过半盏茶的工夫,太子也到了八凤殿。
武承肃拾级而上,还没走到一半,丁鑫就迎了上去,把阳筠已经歇下,并他如何妥当安排的事简单说了,说完便跟在姜华后头,陪着又往上走。
春桃正显摆阳筠制香之技,说到如何收集各色花卉时,因她跟着去过几次,想起其中乐趣,一时眉飞色舞起来,把知dào
的那点皮毛都说了。
珠儿听了掩口而笑,春桃还不依不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错,非让珠儿说出个笑话她的缘由来。
“哪里是笑你错!”珠儿笑道,“不过是见你兴奋,觉得十分活泼罢了!”
“正是呢!我瞧着你也有趣,赤子之心不说,胆子倒也大。”段良媛点头说道,笑容十分和蔼。
春桃闻言,愈发来了精神,又要给段良媛讲水的种类与不同。
刚说了“水有天水、地水之分,天水又分了雨、雪、霜、露,而因采集的时间、地点不同,其珍贵和可用之处也不同”,忽然被珠儿打断。春桃一愣,跟着珠儿往外看时,却见太子马上要到正殿门口。二人慌忙往门口处走了两步,跪伏在地。
段良媛自然也瞧见了武承肃,按规矩行了礼。
见他中午还来看望阳筠,段良媛难免心中感慨。想起方才未听人通报,心知武承肃必是怕吵了阳筠,想要悄悄进来。
如此一想,段良媛心中感慨益盛。她还从未见过太子如此细心,更别说明知人家歇下还要来看的那份痴情了。
武承肃见到段良媛坐在这边,虽有些意wài
,倒觉得也在情理之中。他早预见段良媛会与阳筠交好,且心中颇为支持。若不是信得过段良媛品性,当初阳筱初来临水,他也不会让阳筱在延芳殿住几日了。
“你怎么不在延芳殿?”武承肃问道。
段良媛心中清楚太子不过随口一问,她也没打算多答。
“妾身长日无聊,本想陪太子妃殿下说话,不想来得不巧,赶上太子妃殿下歇中觉了。”段良媛站起身子,微笑道,“既然殿下在这里,妾身便不叨扰了,这就回延芳殿去。”
见武承肃不言,段良媛行了礼便要告辞。
“慢!有些事你或许知dào
得多些,且留一会儿,等她醒来。”武承肃低声道,“她总要睡大半个时辰,闲着也是无趣,你陪我下盘棋吧!”
连要睡多久都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