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管事兴奋的挽着王源的手回到正厅门口,赵坊正忙迎上来点头哈腰道:“柳管事,进厅喝些茶水?”
柳管事笑道:“不喝了,不喝了,赵坊正,今日得你帮忙,替左相完成了一件大事,回去后我会向左相说明此事。你们长安县令是左相的学生,左相也许会跟他提及你的。”
赵坊正喜出望外,连连感谢。
柳管事又道:“赵坊正,王公子将搬离永安坊入左相府为宾,它的坊丁差事即日起也不用做了,你自行安排人顶替便是。另请派人手帮着王公子收拾家当,明日一早左相府便派人来接。”
赵坊正愕然道:“王二郎要入左相府为幕宾?这……没有搞错吧。”
柳管事哈哈笑道:“当然没有搞错,而且是上宾。赵坊正啊,不是老夫说你,你坊中有如此人物,早该推荐给朝廷才是,居然让他当什么坊丁,这可真是美玉蒙尘明珠投暗了。”
赵坊正惊愕之中,柳管事携王源之手已经步向院门外,在阶上拱手作别,在一名随从的伺候下上了马,沿着泥泞的坊街迅速远去。
王源目送柳管事离去,回身来对在一旁尚自懵懂的赵坊正道:“我也走了,告辞了。”
赵坊正忙拉住王源,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道:“二郎,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跟李左相相识的?怎地就被李左相看上了?”
王源微笑道:“坊正该替我高兴才是,我这也算是遇到贵人了,至于李左相为何看上了我,这怕是要麻烦坊正亲自去问问左相了。”
赵坊正疑惑道:“你也不知道他们看上了你什么本事?确实有些奇怪啊,老夫看着你长大,也没觉得你有什么可取之处啊。”
王源微笑道:“是啊,在你赵坊正眼里,我王源不过是个没有出息的败家子罢了。不过若非我败家,你又焉能花了那么低的价钱买了我的产业,又怎能在我身上大赚一笔?”
赵坊正面色一红道:“你这是什么话,当初可是你求着要卖屋子和铺子给我的,我可没逼你。况且之后老夫对你也算照顾,你知道坊丁这差事多少人想做么?还不是给了你做?我得了好处没?”
王源笑道:“是啊,三郎求了你一个多月,给你家劈柴担水干了半个月的活你才答应的,别的坊丁每月两贯五百文的月例,我只有两贯,剩下五百文也不知去哪了。赵坊正对我确实是挺照顾的。”
赵坊正尴尬笑道:“三郎那是孝敬我,他人勤快,我怎好拒绝,至于你月例的事情,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若真有此事,必补偿给你便是。二郎啊,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你还计较这些?”
王源微笑道:“当然不计较。”
赵坊正挑指赞道:“就知道二郎不是器量狭小之人,这么说,这一次二郎真的要发达了?”
王源道:“恐怕是这样了,叫坊正失望了。”
赵坊正装作没听出王源的讥讽,笑道:“打小我便知二郎将来会成大器,果然被我料中。二郎若飞黄腾达,可莫忘了咱们永安坊的乡亲们。今后老夫与你多来往,有些误会必会消除。”
王源哈哈大笑,挺胸走下赵家的高阶,穿横街而去。
“这小子小人得志了,瞧他那生神气活现的样子。我呸。”管家凑在赵坊正身边嘀咕道。
赵坊正看和王源的背影消失在街对面的小巷里,捻须叹道:“不能怪他神气活现,这可是当今左丞相派人请他入幕为宾,倒是有神气活现的资本。哎,早知如此,当初对他应该好一些,古语说的好: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这件事也算是老夫的一个教训吧。”
……
王源兴冲冲的回到家中,厢房内,大妹黄英和李欣儿正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王源进了厢房,见李欣儿正拿着一件衣服给黄英在身上比来比去。
“二郎回来啦,是什么人要见你。”见王源进来,李欣儿忙放下花衣服过来问道。
黄英叫了声:“王阿兄。”便低着头往外走。李欣儿忙道:“妹子把新衣裳带上,我送给你了。”
黄英忙摆手道:“不要不要。”
李欣儿硬是塞进她手里道:“这衣服你穿着好看的很,不信问你王阿兄。”
黄英看向王源,王源微笑道:“你嫂嫂送的,便拿着,客气反倒见外。对了,回去告诉你阿兄一声,叫他今日有空的话来一趟这里,我有事要跟他说。”
黄英这才接了花衣服点头道:“知道了,阿兄,嫂嫂,小妹先走了。”
黄英脚步声远去,李欣儿笑道:“这小妮子挺可爱的是么?”
王源点头道:“是啊,也不小了,快找婆家了,可惜家里穷,没什么好打扮,人靠衣衫马靠鞍,打扮起来谁也不输的。”
李欣儿微微点头,想起了正事,问王源道:“刚才那位贵人来找你了?什么事儿?”
王源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欣儿认真倾听,眉头逐渐拧成个疙瘩,面色也郑重起来。
“十二娘,看来我要走好运了。”王源说完笑道:“看来你有旺夫之相啊,昨日成亲,今日便天上掉金元宝了。这还是假成亲,要是真成亲,那还不知道运气到什么地步呢。”
王源难得调笑,李欣儿确似乎不喜这样的调笑,脸色阴沉的很,王源忙住了嘴,暗责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李欣儿低声道:“二郎,你真的是因为会作诗而被李适之看上的吗。”
王源道:“作诗我倒是会的,就像我看见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个狠角色一样,你未必知道我有哪些本事呢。至于李适之这样的人为何会看上我,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欣儿思索道:“既然如此,你确定你要答应此事么?”
王源皱眉道:“若能得到朝廷的左丞相提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对我而言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李欣儿怔怔的看着王源道:“二郎,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寻个机会能够上进,但这件事未必是个机会呢。”
王源皱眉道:“此话怎讲?你知道些什么?”
李欣儿微微摇头沉思道:“二郎,据我所知,李适之在朝中地位虽高,但他其实没什么实权,他的左相之位不过是个摆设,朝中大事均无决定之权。况且此人跟李林甫之间矛盾重重,近年来争斗愈烈。你若入左相府为幕宾,怕是不明智的。”
王源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跟着李适之可能会倒霉?”
李欣儿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你这其中的关系,免得事到临头懊悔迟。”
王源起身缓缓踱步,半晌后停步道:“多谢你提醒,不过我还是愿意冒这个险。原因有三,一则我需思变,我不愿被困在这永安坊当个劳什子坊丁,这事对我来说是次机会,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其二,我入其幕为宾也还是个小人物,李林甫和李适之之间如何倾轧也不会迁怒于我这个无官无职的小人物头上,况且李适之还是左丞相,若他真的没本事,又怎能坐上这个位置?”
李欣儿微微点头,王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其三,目前我们的境地很危险,我一直担心潘成芳还会再来,,我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若有了李适之的庇护,那潘成芳要对我下手怕也不太容易?而且对你也是好事,你不用被捆绑在我身边做什么假夫妻,这样你我都束手束脚的不自在。你可全力去替你父母报仇,不用再受我的拖累了。”
李欣儿蹙起眉头道:“二郎还是仔细考虑考虑为好。”
王源笑道:“十二娘,我认为此事对我而言利大于弊,你关心我我不胜感激,但这关乎我未来的前程,我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再说我只是一介百姓,想必也不至于因此便招致祸事。”
李欣儿见王源心意已决,也只能闭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