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乾清宫暖阁鸦雀无声,唯有朱由校手指敲击案牍的声音不时响起,阁中气氛很是冷凝。
虽然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趣÷阁的府谷县"王嘉胤",安塞县"高迎祥",米脂县"李自成",延安府"张献忠"等人都已先后伏诛,看似有星星燎原之势的"义军"也被靖北伯卢象升及靖南侯祖大寿分别领兵予以镇压。
但陕西饿殍遍地的状况仍是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任凭洪承畴,袁应泰,陈琦瑜等人使尽浑身解数,但向朝廷告急的折子仍是三天两头的送到了朱由校的案牍之上。
奏本中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狠狠的压在朱由校的心头之上,令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来气。
朱由校知晓,若是仍无法从根本上改善陕西的乱象,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张自成","王自成","刘自成"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层出不穷。
一味的以武力镇压,非但不能解决这等乱象,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引发更大的祸事。
"陛下,朝廷已然在尽全力筹措湖广,四川,贵州,广西,云南五省粮草,但陕西的状况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知过了多久,户部尚书毕自严有些酸涩的声音于暖阁中响起,其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办事不力"而自责,还是心疼陕西那些正在受灾的百姓们。
饶是当今天子自继位以来,便给予了陕西十二分的重视,但毕自严还是低估了陕西的"天灾"。
依着孙传庭,洪承畴,袁应泰,陈琦瑜等人发来的奏本来看,"缺粮"这等骇人听闻的景象几乎发生在陕西的每一寸土地上。
如若不是这些人尽皆为朱由校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兼之陕西尚有数万虎视眈眈的"秦军"坐镇,导致陕西各地的官员们皆是兢兢业业起来,不敢像往常那般尸位素餐,只怕陕西的局势还要在恶劣些许。
饶是如此,陕西仍是缺粮严重,就连秦王府,庆王府,肃王府一并下场"赈灾"也是无济于事。
"南直隶呐!"
"李养正,李起元,魏忠贤他们呐?他们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朱由校怒不可遏的声音便是在暖阁中炸响,其俊俏的脸庞上已是有些涨红,胸口也在不断的起伏着。
怎么还是从湖广,四川,贵州,广西,云南这五个省份筹措粮草,他不是早就下旨自南直隶调粮了吗?
因为知晓"小冰河"的威力,故而朱由校在继位以来,便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于"南直隶"的掌控。
在过去的几年间,他不但将世代镇守南京的魏国公,灵璧侯等勋贵连根拔起,将南京大营的军权收回中央,更是令自己的心腹重臣李起元出任应天巡抚,坐镇苏州,李养正出任漕运总督,坐镇淮安府。
而在后世上被称为"九千岁"的魏忠贤更是早就被他派到了南京,担任南京守备太监。
为了防止其横征暴敛,他还专门定国公世子徐允祯派到了南京,出任南京守备,与魏忠贤分庭抗礼。
本以为布置了如此之多的后手,应当能够高枕无忧,朱由校却是被面前的户部尚书告知,对于陕西的赈济,仍是由之前的五省筹措,至于一向以富庶闻名的南直隶,则是毫无反应。
"陛下息怒.."
见朱由校动了真火,乾清宫暖阁的一众朝臣们忙是跪倒,脸上充斥着些许慌乱之色。
他们与朱由校共事多年,自是知晓其反应并未弄虚作假。
"息怒?朕要如何息怒!"
面对着众人的劝谏,朱由校心中的怒气不减反增,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愈发重了。
他之所以不顾群臣的反对,一直"穷兵黩武",不肯给女真鞑子喘息之机,为的就是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应付在整个世界历史上都颇为罕见的"小冰河"。
但是此时户部尚书却是突然告知,一直被其寄予莫大希望的南直隶,却是毫无动静,这怎能不让他动怒。
要知晓,眼下才刚刚天启七年,真正的"高潮"还未来临,陕西已是一副民不聊生的末日景象。
若是在往后几年...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后面的事情,朱由校已是有些不敢去想象。
"告诉朕,李起元他们都在干些什么!"
"朕的粮食呐!"
沉默少许,朱由校便是猛地睁开了双眼,脸上的狰狞之色更甚,其怒不可遏的咆哮声也是响彻整个乾清宫暖阁,使得包括司礼监秉趣÷阁太监王安在内的一众宦官们都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敢闹出半点动静。
虽然受"小冰河"的影响,一向以富饶著称的南直隶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粮食产量略有减少,但与陕西相比,这等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回陛下,上月中旬,应天巡抚李启元,漕运总督李养正,南京守备太监魏忠贤分别筹措了不少粮食,运往陕西。"
"但后续筹措粮食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本是平稳的粮价开始与日俱增,当地百姓不安的情绪也日渐高涨,甚至出现了哄抢粮食的情况。"
"为了保证南直隶的稳定..."
迎着朱由校愤怒的眼神,内阁首辅方从哲颤颤巍巍的自座位上起身,替户部尚书毕自严分担了些许压力,将其中的实情缓缓道出。
南直隶终究是大明核心所在,承担了朝廷将近七成的赋税,乃是重中之重,一向以"求稳"为主。B
南直隶各府县都出现了粮价高涨,百姓哄抢粮食的情况,李起元等人不敢继续筹措粮草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谁也不敢承担南直隶或有风险的责任。
砰!
闻言,朱由校便是愤而起身,瞳孔猛地收缩,咬牙切齿的说道:"乱臣贼子!"
无须多问,南直隶种种乱象的背后定然是有人挑拨,甚至不用调查,朱由校便知晓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什么人。
无非是那些南直隶本地的富绅豪商及苟延残喘的南京勋贵罢了。
这几年,他不断于北方设立税课司,改革商税,只怕早已引起南方那些富绅的不满。
朱由校知晓,这些人是在借此机会向朝廷施压。
"告诉徐允祯,该出兵的时候就果断出兵,不要瞻前顾后!"
"朕倒要瞧瞧,这些人的脖子究竟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