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易出行。

卯时三刻,天色才刚刚大亮,稀薄的晨雾尚且笼罩在河套平原之上,有些干涩的空气更是平添了一丝寒意。

兜兜转转两日有余,女真大汗皇太极终是领着阿敏及济尔哈朗与提前布置在他处的侍卫汇合,回到了女真营地。

"父汗!"

早已在营地外等候多时的"汗长子"豪格见得皇太极等人平安归来,不由得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忙是快走了两步,眼疾手快的将皇太极搀扶下马。

范文程,阿拜,德格类等文武重臣也是不由得一拥而上,面露殷切之色的盯着喘着粗气的女真大汗。

"进去说.."

轻轻摆了摆手,皇太极迎着众人殷切的眼神,有气无力的说道。

许是近两日"昼伏夜出"兼之心事重重的缘故,皇太极有些臃肿的身躯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此时竟需要身旁长子的搀扶,方才勉强能够踱步。

见状,阿拜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大汗的这个反应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按理来说,大汗等人能够平安回到营地,便意味着那些官兵没有发现皇太极的身份,笼罩在他们大金头上的乌云不日便会驱散。

但偏偏大汗的情绪却是有些低沉,就连其身旁的二贝勒阿敏以及济尔哈朗也是如丧考妣。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不安,一众将校簇拥着步履蹒跚的大汗皇太极,缓缓地朝着位于营地中间的汗帐而去。

...

...

"都坐。"

及至帐中,皇太极随手接过身后婢女递过来的热茶,暖和了一下已然有些僵硬的身子后,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

"谢大汗。"

生死存亡之间,帐中所有人都好似忘记了前些天发生在此地的那场"哗变",不约而同的冲着上首的女真大汗拱手示意。

"官兵要退军了。"

没有丝毫的迟疑,皇太极便解答了帐中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将前两日亲耳听到的消息告知给面前众人。

哗!

虽然早在见得皇太极的那一瞬间,不少人便已然猜到了答案,但是当亲耳听到官兵不日要退军的消息,阿拜等将校仍是喜不自胜,帐中瞬间哗然一片。

原本如冰雪一般冷凝的汗帐顿时便是"热闹"起来,不少人的脸上皆是涌现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就连自诩为"大金智囊"的范文程也不禁喜笑颜开,下意识的挥舞着手臂。

这河套平原的初冬虽是寒冷,但对于自幼在辽东这等苦寒之地生长起来的女真人来说,却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没有官兵从中作梗,他们便能利用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再度迁徙。

河套平原是待不成了,漠南草原又有女真大汗虎视眈眈,怕是只能朝北继续迁徙,亦或者往西而去。

但不管去往哪里,只要没有了明廷的袭扰,便是一桩幸事,他们大金,终是能够逃出明廷的魔爪,就此安歇下来了。

"此时庆祝,还有些为时过早。"

在帐中气氛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二贝勒阿敏突然轻轻一叹,神色有些复杂的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听得此话,范文程等人下意识的便要反驳,但当其余光瞥见神色同样有些凝重的皇太极的时候,却是艰难的将已然涌至喉咙深处的话语重新咽下。

难不成,还发生了些许不为人知的变故?

"那劳什子三边总督虽是没有为难这些与会的蒙古鞑子,却是公然许以封王之赏,一切赏赐照比昔年的顺义王。"

"财帛动人心,谁也不敢保证这些鞑子是否会出卖我等。"

瞧了瞧沉默不语的皇太极,二贝勒阿敏索性把心一横,将大金最后面临的"隐患"点了出来。

对于如何规避这个"隐患",他们一行人在路上思考多时,却是迟迟没有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正因如此,他们方才刻意的更换路线,不惜绕路,耗时两天方才回到驻地,怕的就是那些蒙古鞑子"见财起意",临时出卖他们,继而被官兵追杀。

"大汗,应当不至于此吧.."

作为"大金智囊",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脑后留有金钱鼠尾的范文程便是判断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其仍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沉默不语的皇太极。

神色狰狞的"汗长子"豪格此时也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同样是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己的父汗。

就在刚刚,他还在做着日后执掌大金的美梦,但依着阿敏的意思,笼罩在他们大金头上的危机尚未解除,他们仍是随时会有灭顶之灾?

"或许吧.."

沉默半晌,皇太极终是有些苦涩的开口,其声音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惊惧与不安。

虽然从始至终,那三边总督孙传庭都未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并且任由其平安回到驻地,但其心中的不安却是从未消失,反而在回到驻地的那一刹那,达到顶点。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

"趁着明廷大军尚未杀到,我等即刻迁徙,反正儿郎们早已准备就绪了。"

见得皇太极情绪低沉,汗长子豪格便是把心一横,在帐中将校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毫不迟疑的说道。

在皇太极前往明廷驻地参加"军议"的这几日,他们这些留守的鞑子也没有闲着,早已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此时逃之夭夭,虽说有些仓促,但总比继续待在此地,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由明廷宰割来的强。

"大汗,下令吧。"

这一次,范文程罕见的没有与"汗长子"作对,反而是表达了对豪格的支持。

大金和明廷之间的实力悬殊过大,纵然是诸葛复生,也是难以为继,遑论那些虎视眈眈的蒙古鞑子随时有可能见财起意,出卖他们大金。

至于即刻迁徙闹出来的动静是否会引起官兵的注意已然完全不在范文程的考虑范围之中。

如若那三边总督孙传庭真有撤军之意,只怕在过去两日的时间里,官兵主力已然逐渐撤出了河套,纵然日后发现端倪所在,只怕也有些来不及了。

若是明廷的撤军仅仅是一个幌子,他们继续待在此地更是死路一条。

两害取其轻,范文程想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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