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城外。
正黄旗向左,镶黄旗向右,女真二贝勒阿敏及其长子爱尔礼则是领着两红旗居于正中,身后还有百十驾盾车压阵。
因为知晓了"关宁铁骑"的作战方式承袭自昔年的辽东铁骑,故而阿敏并未盲目的下令进军,而是刻意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犹如正在观瞧着自己猎物的毒蛇一般,无声的震慑着远处的骑兵。
兴许是知晓此地是女真人的主战场,远处的官兵也没有轻举妄动,同样是在距离大军三里之外的地方,默默的停了下来,双方保持了一种异样的"和谐"。
又是对峙了半炷香的功夫,突然听得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自官兵阵中响起,随后便见得一字排开的官兵突然催动了胯下的战马,朝着立于原地的女真大军而来。
瞧那架势,竟是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
见状,二贝勒阿敏便是冷哼了一声,冲着自己身后的副将使了个眼神,快速的给予了回应。
昔年的辽东铁骑之所以能够"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其重要原因便是依靠着手中的三眼神铳,在大军厮杀之前,先行令得敌方精锐减员,还能动摇其军心。
但现如今前方的官兵突然舍弃了手中的三眼神铳,径自发起冲锋,无异于"自断臂膀",阿敏自是不会错过此等良机。
"阿玛,儿子竟没想到将战场转移至赫图阿拉脚下,还会有这等意外之喜。"
见到分列左右两边的鞑子已然拍马扬鞭,朝着前方而去,稍微落后阿敏半个身位的爱尔礼不由得感慨道。
前日朝鲜官兵大败而归,女真皇太极便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强行令得大军后撤,主动让出了一道易守难攻的关隘,将战场彻底放在了赫图阿拉城下。
但是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是,一向军功卓越的二贝勒阿敏对皇太极这般"荒诞"的抉择却是保持了沉默。
如今看来,阿敏显然是早就料到了将战场放在赫图阿拉城外,反而会一定程度上限制官兵骑兵的发挥,这也让爱尔礼愈发钦佩自己的阿玛。
"唔.."
闻言,阿敏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涟漪,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其鹰隼的双眸还是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战场,背脊挺得趣÷阁直。
作为自幼便跟在努尔哈赤身旁,并且随之南征北战的悍将,阿敏十分清楚皇太极如此之举对于女真局势没有半点意义,而且主动舍弃了易守难攻的关隘还会令得明军的进攻压力骤减。
倘若一定要说出皇太极此举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便是将兵力全部聚集到了赫图阿拉周围,不存在任何缝隙,城内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太极的双眼。
想到这里,本是在紧密注视着前方战场的阿敏突然神色一动,冲着自己的长子问道:"这两日,你有没有见到豪格?"
兴许是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会有如此一问,一旁的爱尔礼稍微错愕了两秒方才反应了过来,缓缓摇了摇头。
自从明廷大军兵临赫图阿拉城外的时候,他便是终日与阿敏待在一起,尤其是前日"大败而归"之后,更是宿在了军营之中,哪里有时间去见那位"汗长子"?
见得自己的长子如此言说,高居于马上的阿敏便是猛然回头,朝着身后的赫图阿拉望去,发现原本于城楼上观战的皇太极及济尔哈朗,范文程等人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这样.."
低头沉吟了片刻,阿敏的脑海中突然涌现一抹精芒,令其下意识的低喃了一句,脸上也是涌现了震惊的神色。
饶是他从来没有小觑过皇太极的手段,但是也没有料到皇太极竟然如此疯狂,居然打算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场"瞒天过海"。
偏偏依着眼前的情况来看,皇太极这个疯狂到有些荒诞的计划还真有可能成功,这不由得让阿敏心情愈加复杂。
如此说来,包括自己在内的两黄旗和两红旗,乃至更后方的朝鲜官兵和蒙古鞑子都是成为了皇太极的棋子,用以瞒天过海之用。
"阿玛,发生何事?"
无视了耳畔旁不时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爱尔礼一脸紧张的问向自己的父亲,难道他们父子之前的"野心"被皇太极知晓了?
"无事,皇太极想要丢下你我父子,自行而逃,可没有那么简单..."
望着身后空空如也的城楼,脸上便是狰狞之色的阿敏突然噗嗤一笑,声音中满是阴冷,倘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还真被皇太极骗过去了。
难怪前些时日的时候,皇太极借口戒严城防,将镶蓝旗的军权自他的手中要了回去,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转而将城外的两黄旗和两红旗尽数交付于他。
原来从始至终,皇太极就没打算让两黄旗和两红旗掩护其"北狩",而是选择了兵力更为稀少,战力也相对低下的两白旗和两蓝旗。
毕竟相对于人尽皆知的两黄旗和两红旗,两蓝旗和两白旗更容易"瞒天过海",而且皇太极本就是正白旗的旗主,镶白旗自然也是潜移默化之下染指了不少。
正蓝旗的旗主德格类虽然不是皇太极的死忠,但在"大金的命运"面前,定然也会拥护皇太极。
如此说来,唯一的麻烦便是自己这位镶蓝旗的旗主,难怪皇太极会毫不犹豫的将两黄旗和两红旗交付于他,原来早就筹划好了后路。
"阿玛,那我等怎么办?"
虽然阿敏没有明说,但是一向心细的爱尔礼也是迅速意识到了皇太极的谋划,不由得有些惊恐的问道。
前有如狼似虎的官兵,后有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们父子的皇太极,而唯一的铁杆军队又被困在赫图阿拉城中动弹不得。
难不成他们父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太极瞒天过海,领着城中老幼和余下的女真勇士们逃之夭夭?
"无妨,本贝勒不知晓此事也就罢了,此时既然知晓了,断然没有为其充当垫脚石的道理。"
闻言,高居于马上的阿敏微微一笑,重新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前方的战场,本就是一场点到即止的试探,用不了多久的功夫。
不过是几炷香的功夫,清脆的锣声便是自官兵后方响起,"浅尝辄止"的官兵便在赫图阿拉城外无数人的注视下,缓缓后撤。
阳光散漫,日头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