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待到那图鲁领着一群族人行至赫图阿拉城下的时候,早已入夜,他们只能与从四面八方赶至此地的女真人一同被安置在城外的营帐之中,成为蓄势待发的大军中的一员。
听说早些时候,大贝勒代善曾领着二贝勒阿敏自城中而出,视察大军,并赐下了酒肉款待他们这些自国内各地赶至此处的勇士,但现在这个时候,想必是在城中安睡了。
一念至此,那图鲁等人便是不由得羡慕的看向赫图阿拉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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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城中,赫图阿拉这座兴建于高岗之上的城市一片寂静,唯有城中的汗王宫中有零星几盏灯火,想必是大汗努尔哈赤又从噩梦中醒来了。
除了汗王宫之外,唯有不远处四贝勒皇太极的府邸"灯火通明",不时有面容冷峻的女真鞑子穿行其中。
相比较前院的热闹,位于后方的正厅则是显得"稀疏"许多,唯有少许几名鞑子默不作声的坐在宽大的木椅之上,其余伺候的奴才们全被屏退。
"二哥,您如何看那则流言?"
沉默了少许,坐在上首位的皇太极勉强自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不动声色的看向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的大贝勒代善。
感受到耳畔旁传来的声音,代善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能如何看待,如此拙劣的反间计,有什么可说的。"
这明廷的小皇帝莫不是被近些年的胜仗冲昏了头脑不成,如此拙劣的反间计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辽东王?还真会起名字。
"八哥,您不会连这个反间计都瞧不出来吧,多铎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虽然是阿巴亥之子,但好歹也是大汗的子嗣,不可轻易对其下手。"
见到上首的皇太极一脸凝重之色,一直默不作声的济尔哈朗连忙有些紧张的说道,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现在大汗努尔哈赤重病缠身,虽是有可能撒手人寰,正是疑心四起的时候,若是皇太极此时有所动作,定然会惹来努尔哈赤不满。
即便是真的忌惮多铎,也不能选择在此时动手,至少要等到大汗逝去,皇太极继承汗位之后再说。
闻言,代善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讥讽之色,狐疑的看向了身旁的皇太极。
依着他对这位竞争对手的了解,皇太极应当不至于如此"鼠目寸光"才是,难道是近在咫尺的大汗之位也让这位素来沉稳的四贝勒失去了分寸?
"二哥,您想到哪里去了。"
"多铎终究是父汗的子嗣,你我的幼弟,我如何会猜忌自己的手足兄弟。"
"我只是担心这则流言一出,会动摇儿郎们的军心啊。"
"二哥您应该比我清楚,近些年这队伍都是有些不好带了,儿郎们的心都散了。"
察觉到代善眼中的戏谑,上首的皇太极连忙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赶忙为自己分辩了几句。
大贝勒代善虽然看上去算是接受了"事实",不再对他针锋相对,但是倘若他露出半点"破绽",难保这位一直被努尔哈赤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贝勒不会趁机发力,跑到努尔哈赤的床榻前告状,将他从触手可及的大汗之位面前拉下来。
此话一出,原本脸上挂着戏谑笑容的代善和阿敏等人顿时为之一滞,逐渐隐去了脸上的笑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随着近些年他们大金在辽东正面战场局势愈发不利,原本英勇善战的女真勇士们也是越来越"懈怠",怯战的情绪出现在军中蔓延。
除却他领衔的两红旗和父汗亲自统率的两黄旗之外,其余的儿郎们皆是打心眼里不愿意与明廷对上,失去了原本英勇善战的锐气。
"明廷的小皇帝这是打算诛心啊。"
济尔哈朗此时已是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由得怨恨的捶击了一下身上的桌椅,一脸的怨恨。
此前都是他们大金不断向明廷内部渗透,派遣内应,散播流言,从而让明廷内部的君臣相疑,从而获取宝贵的发育时间。
但却没想到明廷的小皇帝即位之后,却是展现出了对于辽东经略熊廷弼出乎想象的信任,任由朝野内外谗言四起,也不曾对熊廷弼生出半点猜忌之心。
如今到了他们大金"自尝苦果",承受明廷的"反间计"了。
"行了,与其在这里长吁短叹,倒不如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胜仗。"
"近些天不断有儿郎们从国内各处赶至赫图阿拉附近,下个月与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的决战是我大金最后的机会了。"
正当厅堂气氛有些消沉的时候,便见到大贝勒代善猛然起身,与努尔哈赤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满是戾色,粗粝的声音自厅堂悠悠响起。
这便是他不喜欢皇太极等人的原因,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长吁短叹,平白乱了自己的心神。
"二哥教训的是,倒是我有些优柔寡断了。"
见到代善如此言说,身材肥硕的皇太极也是有些笨拙的自座位上起身,冲着正欲转身离去的代善点头称是。M..
"你把前些天我从铁岭等地抓来的东海女真战俘全部打散,分别编入八旗之中,这些人的战力不容小觑,不利用起来便是有些可惜了。"
又是沉默了少许,代善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着一旁的皇太极吩咐了一句,言语之中没有半点对即将是女真大汗的尊敬。
而皇太极好像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耐之色,反而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二哥放心便是,我心中有数。"
闻言,代善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又是环顾了一圈众人之后,方才背负着双手自顾自的朝着外间走去。
不远处的二贝勒阿敏见到代善离去也是自座位上起身,冲着皇太极点了点头,追在代善身后,一同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玛,这?"
见到代善和阿敏先后离去,一直规规矩矩坐在角落处的豪格方才悻悻的起身,手指着外间的夜色,脸上满是不解。
他的阿玛可是未来的女真大汗,可代善依旧是一副吩咐的语气,仿佛他才是女真大汗一样。
"无妨,且让让他吧。"
此时的皇太极也隐去了脸上的淡笑,一脸的凝重。
如今正是大金生死存亡的时候,与其争论那些无谓的态度问题,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这个冬天,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