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突如其来的禀报声令案牍之后,紧锁着眉头的朱由校先是一愣,随后缓缓打量了一下堂下的阿巴亥,发现她也是一脸茫然后,方才冲着身旁的司礼监秉趣÷阁点了点头。
随着司礼监秉趣÷阁从她身旁走过,一直匍匐在地上的阿巴亥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挺直了腰背,跪在一旁,许是不愿让自己昔日的儿媳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片刻之后,同样身着宫裙的哲哲便在王安的带领下,缓缓走进了暖阁之中,与跪在地上的阿巴亥不同,哲哲身上的宫裙明显更加艳丽,奢华了几分。
毕竟,哲哲乃是得到过皇后张焉首肯,正儿八经的大明宫妃,虽然位份是最低级的那种,平日里也不得朱由校重视,但吃穿用度仍是阿巴亥无法比拟的。
许是因为有心事,同样衣着艳丽,精心打扮过的哲哲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暖阁中还有其余人,直至来到堂中,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前"婆婆"也在,并且正跪在一旁。
心思通透的她,几乎是一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婆婆出现在此地的用意所在,心头也是不由得一紧。
瞧婆婆这架势,恐怕不太顺利啊。
"臣妾,叩见陛下。"
虽是心中万千思绪,但是哲哲却很好的将其掩藏了起来,没有表现出来,缓缓下拜,有些羸弱的声音令跪在一旁的阿巴亥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这个骚货,平日里与她斗嘴的时候,哲哲可是精神十足,到了天子面前,却是这般惺惺作态。
"嗯。"
案牍之后的朱由校闻言微微颔首,不过却并没有如哲哲想象中将其唤醒,而是依旧令其跪在原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下首的阿巴亥和哲哲。
说来也巧,这"婆媳"二人虽然进京已有一年有余,但像现在这样,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此时这两名各有千秋,身上散发着不同成熟韵味的妇人同时跪倒在他的面前,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臣妾斗胆,还请陛下法外开恩。"
许是见朱由校迟迟不语,没有开口的打算,跪在堂下的哲哲便是一咬银牙,主动将来意告知。
随后,便是如同刚才的阿巴亥一般,匍匐在地上。
听得此话,朱由校便是一乐,不愧是曾经"位居高位"的女人,反应都够快的,早先辽东曾先后取得数次大捷,她们婆媳二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如今辽东军在正面战场逞凶,堂而皇之的击溃了女真人,便是令得婆媳二人不约而同的深夜前来,当真是讽刺。
"开什么恩?"
案牍之后的朱由校把脸一沉,轻轻的叩击着面前的案牍,颇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
听得此话,哲哲便是心中一沉,但一想到今日晌午无意间听到的军报,不由得硬着头皮,迎着朱由校有些玩味的眼神说道:"臣妾还请陛下法外开恩,饶过臣妾一家..."
一语作罢,哲哲便是再度俯首,像是等待命运的审判一般,身躯剧烈的颤抖。
与不远处的"婆婆"不同,早在她被明军俘获,押解进京,而后被面前的天子宠幸之后,她便曾在朱由校的授意之下,传书给自己的父亲,科尔沁贝勒莽古斯,希望他能够劝阻科尔沁汗王奥巴,切断与女真人的往来。
但是令她有些绝望的是,科尔沁部落非但没有切断与女真人的联系,反而愈发紧密,甚至就在她传书不久,科尔沁汗王奥巴便是大兵压境,同时进犯宣府和大同。
一时间,哲哲简直如坐针垫,生怕暴怒之下的朱由校会将其处死,告慰在那一战中明廷阵亡的将士。
不过好在朱由校就像将她这个人遗忘了一样,没有对她做出半点处罚,不过相对应的,她也是彻底失去了朱由校的"宠幸"。
此后一年多时间里,她除了在"婆婆"刚刚入京的时候,曾短暂的侍寝过一两次,而后便是被朱由校遗忘在了深宫之中。
虽然不曾短了她的吃穿用度,但也是令她有些百无聊赖。
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会在深宫之中终老,哲哲却没有想到在一个月前,又是收到了一个"噩耗"。
自己的父汗莽古斯,居然将自己的亲侄女,布木布泰再度嫁给了女真四贝勒皇太极为福晋,让布木布泰取代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可是还未等哲哲从这个令她有些难以接受的"噩耗"中走出,她便在前两日收到了蒙古联军于大同城下铩羽而归的消息。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该高兴的好,还是悲伤的好。
就在今日晌午的时候,她无意间从宫娥中的谈话得知,辽东那边又传来了最新情报,自己的"前夫"皇太极被明廷的老将柴国柱杀的落荒而逃,不得不率领着少许残兵败将狼狈逃回了赫图阿拉。
此前威震辽东,令得蒙古人和朝鲜人为之胆寒的大金已然危在旦夕,随时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明廷天兵"犁庭扫穴"。
或许是知晓女真人败亡之后,朱由校腾出手来,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生养自己的部落,故而哲哲几乎是未经太多的犹豫,便是决定深夜叩阙,希翼能够为自己的亲族求得一条活路。
"还请陛下开恩。"
或许是觉得两个人求情更有气势,一旁默不作声的阿巴亥突然再度躬身,与自己的"儿媳"一同匍匐在原地,向案牍之后的朱由校求情。
瞧得眼前一幕,朱由校一时也是无语,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阿巴亥身后的女真,哲哲又跑来凑热闹?
许是瞧出了朱由校有些为难,一旁的司礼监秉趣÷阁突然眼珠一转,微微躬下身了身子,在朱由校的耳边说道:"皇爷,莫忘了驱虎吞狼.."
一语作罢,王安的脸上便是闪过了一抹惶恐,似乎对刚刚的言语有些后悔。
太祖朱元璋可是在皇明祖训中言明,宦官不得干政,虽然天子不似太祖那般严苛,但也是不喜别人指手画脚。
听得此话,原本有些为难的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下方的阿巴亥和哲哲瞧到朱由校如此反应,误以为朱由校答应了她们所请,也是心中狂喜,不住的冲着朱由校叩首。
但是却没瞧到朱由校眼眸深处闪过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