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身影交织的正面战场,水西族中的重甲兵已然赶至阵前,凭借着手中的盾牌将将抵挡着身前的箭雨,其身后的弓箭手们也是找准时机,加以反击。

咻咻声起,伴随着刺耳的惨叫与哀嚎。

沙氏这边,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也是逐渐稳住阵脚,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展开反击,逐渐止住了战场上的颓势。

亲自于战场之上压阵的沙定洲望着身前愈战愈勇的士卒,脸上也是升起了一抹狞笑,饶是强如水西土司这样的强龙也压不过他们沙氏这条地头蛇。

这临安府这一亩三分地,他们沙氏才是真正的主人。

"快,儿郎们,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夷人给本公子尽皆灭了,居然都欺负到咱们家的头上了。"

随意的挥了挥手中的长鞭,沙定洲志得意满的说道,只是他却下意识的忽略了现如今投入战场的仅有"初来乍到"的数千夷人,明军还有大队人马安稳的立于阵后,没有半点反应。

兴许是沙定洲闹出的声响引来了前方夷人的注意,只听咻咻一声,一道闪烁着寒芒的箭矢便是朝着沙定洲的面门而来。

多年养成的经验,使沙定洲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将将避开了那道箭矢。

不过饶是如此,那道箭矢仍是擦破了沙定洲的面皮,一阵刺痛传来。

抬起手指摸了一下面庞,然后放入嘴中,一股熟悉的咸腥味道传来,使得沙定洲的面容愈加疯狂。

"碾碎他们!"

见到自家二公子竟是遭遇了冷箭,四周的夷兵们无不为之心惊胆颤,幸好没有出些太大的意外,不然他们这些人尽皆要给沙定洲陪葬。

"杀!"

听到沙定洲的咆哮之后,其身旁的夷兵们更加疯狂,口中大声呐喊,皆是奋不顾身的朝前冲去。

而沙定洲兴许是被那道突如其来的箭矢给冲昏了理智,竟是不顾身旁亲兵的阻拦,亲自拍马扬鞭,朝着前方的战场而去。

看样子,他要亲自上阵厮杀。

其身后的亲兵们见状,只是稍微错愕了片刻,便是同样催动着胯下的战马,朝着前方的沙定洲而去,紧紧跟在其身后。

在沙定洲亲自下场之后,本就逐渐占据上风的沙氏夷兵们更加疯狂...

...

...

"将军,沙氏好似有大人物亲自下场了,不然这些夷兵们不会如此疯狂,那安武功已是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距离战场不远处的高岗之上,秦邦屏深吸了一口气,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场中形势片刻之后,方才有些凝重的说道。

他已然瞧出,战场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名"悍将",其身旁还有几十名同样身穿重甲的夷兵牢牢将其护在中央,一看便知是沙氏族中的大人物。

只是毕竟相隔较远,身上又有盔甲阻挡,倒是瞧不出来那人究竟是王弄山土司的首领沙源还是他那个传说中能征善战的次子,沙定洲。

除却此二人亲自下场之外,战场之中的沙兵们不会如此疯狂。

"你的意思是?"

见得秦邦屏好似有些蠢蠢欲动,脸上也流露出些许战意,鲁钦颇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

"将军,令卑职带人上吧。"

"擒贼先擒王,只需灭了那场中的悍将,余下的虾兵蟹将便是不值一提。"

秦邦屏的面容虽然平静,其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无比自信,谈笑之间丝毫没有将在云南境内享有一丝威名的沙源与其子沙定洲放在眼中。

仿佛将其二人剿灭,就好像手到擒来一般简单。

又是沉浸了片刻,鲁钦缓缓点了点头,秦邦屏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那便上吧,也正好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夷人们见识一下白杆军的厉害。"

若是能够将战场之中的"悍将"斩杀,对于沙氏夷兵的打击将是无可争议的,说不定便能趁势长驱直入,一举攻破沙氏老寨。

闻听此话,秦邦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率军跋涉千里,星夜兼程赶至云南,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将军放心!"

冲着鲁钦郑重的拱了拱手,秦邦屏便是带着身后的几名亲兵走下了此处高岗,身为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他早已是"手痒难耐"。

近些年,他一直待在成都府,震慑周边土司,虽说日子过的舒服,成都府的官员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但他却总觉得有些"平淡",没有以前在辽东战场,刀尖上舔血那般"刺激"。

相比较之下,他的亲外甥马祥麟这几年可谓是"春风得意",非但执掌了天下闻名的神机营,更是多次重创女真,立下赫赫战功,"小马超"的名号早已是人尽皆知。

他的亲姐姐,秦良玉早在刚刚奉召进京的时候便是被天子敕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些年一直于京师为天子操练新军,常伴圣驾左右,天子对于自己家姐的倚重自不必多说。

与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外甥相比,他便是显得有些"庸庸碌碌",这几年一直待在成都府,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现如今好不容易蒙天子钦点,赶至云南平乱,他自是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让白杆军的名头响彻西南地区。

他秦家,也有好男儿。

...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急促的战鼓声再度在王弄山脚下响起,沉闷的鼓点声重重的敲击在每个夷人的心头之上。

闻听战鼓声响起,于战场之中亲自压阵的安武功脸上先是流露出一抹惊喜,而后便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见识,自然是早已瞧出场中的形势已然不知不觉发生改变,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向沙氏倾斜,他水西土司的儿郎们已然处在下风。

却没想到就在他逐渐感到绝望,认为麾下士卒尽皆沦为"炮灰"的时候,身后却是突然响起了令他撤军的鼓点声。

回头望去,数千身着红色鸳鸯战袍,手持白杆的"明军"们已然踩着夕阳的余晖,缓缓来至他们身后一里。

曾经与满洲巴图鲁争雄浑河岸边的白杆军,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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