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朱由校与朱常洵步入暖阁之后,王安挥挥手,让殿内所有内侍宫女全部退下,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身旁伺候。
朱常洵见状知道,接下来皇帝要说的事情,怕不是小事。而且定然与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朱由校的第一句话就让朱常洵心里一沉。
"福王叔进京之前可曾与太妃通信"
朱常洵自然明白,朱由校口中的太妃是自己的母亲郑贵妃。
连忙正襟危坐道:"臣自接到皇上旨意后,立刻星夜兼程赶赴京城面圣,未曾与母妃联络。"
朱由校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体态肥胖甚至有些臃肿的富态王爷打趣了一句:"皇叔虽远在河南,可这紫禁城中偏偏就有人想要皇叔不安稳啊。"
朱由校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吓得朱常洵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臣自就藩以来,一直谨守本分。望皇上明察。"
这一次朱由校并没有像刚在乾清宫外那样立刻的唤起朱常洵,而是站了起身,叹了口气说道:"福王叔自然是无辜的,可这紫禁城里有人想要给福王叔找不自在,朕也是无奈啊。"
朱由校语气轻松,可听在朱常洵耳里却犹如催命符一般,豆大的汗珠顿时顺着额头而下。
虽然内心已经近乎猜到了皇帝口中的让自己不自在的人是谁,但是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抬头看向了朱由校:"请陛下告知此人是谁?"
"福王叔,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多此一问呢。"
"福王,你可知先帝因何殡天?"朱由校不待朱常洵回答。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此话一出,暖阁内的温度仿佛都似乎低了一点。
此时的福王已是大汗淋漓。
"臣,不知。"
"那好,朕来告诉你。"
朱由校图穷匕首现。
"先帝登极,太妃进美女侍帝。未十日,先帝有疾,御药房崔文升进通利药。以至先帝日泄三四十次。"
"福王,你知道崔文升是谁吗?"朱由校这一次不再温言细语,而是大声呵斥道。
此时的福王已是浑身颤抖。崔文升他怎能不知。那是他母妃,郑贵妃的贴身内侍。
朱常洵想要张口解释两句,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了明面上。一切都指向了自己的那位一直不甘心居于人下的母妃。
"福王叔,朝廷对你福藩赏赐不断,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朝廷的吗?"
朱常洵跪在地上,后背早已被浑身的汗水浸透。这要他怎么解释?自己的母妃很有可能谋害了先帝,而自己这个儿子又恰好曾经与先帝竞争太子之位二十余年。
朱常洵此时只想找到他的母妃问一问究竟是为什么?先帝又不是没有子嗣。她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朱由校并不知道朱常洵此时的心理活动,他看着被吓得浑身颤抖的福王说道:"福王叔先去见过太妃再说吧。朕就在这乾清宫等你。"
许是没想到朱由校能允许自己去见自己的母妃,他先是一愣。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门外的锦衣卫冲进来带走,然后就是被废为庶人,然后被囚禁在凤阳,终老一生。涉嫌弑君这么大的罪名,即便是他亲王的身份也护不住他。
待听得朱由校允许他去见自己的母妃,他那肥胖的脸庞立马涌现出一丝愤怒与迫不及待。他要亲口去问一问自己的母妃,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把他这个儿子置于何处。
随后由王安亲自将福王送出乾清宫,在指派几个小太监引着福王前往翊坤宫,见一见那个郑贵妃。
待得王安去而复返后,他望着朱由校,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刚才朱由校说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朱由校看出了王安的窘迫,暗自一叹,恐怕自己身边的这位大伴才是真正关心朱常洛死因的那个人。
"大伴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问吧。不要有顾虑。"
王安见朱由校开口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先帝的死真的跟翊坤宫那位有关吗?"
朱由校沉吟了一会。朱常洛的死因,一直是一个迷。在后世一直有着两种声音。
一种是认为朱常洛是因为纵欲而死,史书记载,朱常洛在登上帝位以后就彻底的放飞了自己,白天处理完政务以后就与郑贵妃进献的美女厮混在一起。没有多久,就病倒了。而在病中的朱常洛仍拖着病体纵欲,最后纵欲而死。
还有一种声音是认为,朱常洛是被郑贵妃下毒害死。首先是朱常洛在临幸了郑贵妃进献的美女之后,没过多久就生病了。朱常洛曾诏太医陈玺诊治,根据记载,御医认为皇上精损过重,所以使用了一些固精之类的药物。但无论用的药物是什么,疗效不是很明显。于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朱常洛传召太监内侍崔文升给他看病。也就是说,是朱常洛主动召唤的崔文升。而崔文升认为皇帝“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导致“体内蕴积热毒”,有必要用“去热通利”之药。于是给朱常洛开了泻药,然后朱常洛就大泻不止,一夜之间如厕三四十次。彻底的损害了朱常洛的身体健康,使其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
随后就是那两颗史上有名的"红丸"登场了。或许是朱常洛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开始胡乱投医。服用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仙丹"。
这两颗红丸与之前崔文升进的泻药之间药性相反,这才导致了朱常洛暴毙而亡。
并且在移宫案中,李选侍背后站着的靠山也是郑贵妃,只有她才有能量这样做。
朱由校思考了一会,对身旁的王安说道:"朕也不知道,至少朕找不到她这么做的目的。但,她在背后暗暗支持着李选侍是真的。至少,这宫里是不能让她待了。"
一旁的王安听得朱由校的回答后,也是暗暗点头。不管如何,这宫里郑贵妃是肯定不能待了。
同时朱由校看向翊坤宫的方向,换了一个话题,对着王安说道:"大伴,朕的这位福王叔是不是很有钱啊?"
一旁的王安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答道:"福王之贵,天下皆知。"
那么万历皇帝到底有多宠爱自己的这位儿子呢?
史书记载,福王大婚,用去银两三十余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万历6年,万历皇帝本人大婚时,用去银两七万两。万历10年,万历皇帝的亲弟弟潞王大婚时,用去银两八万两。皇太子朱常洛大婚时,用去银两10万两。由此可见,万历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偏爱。
朱由校听得王安的回答以后说道:"看来福王叔比朕这位皇帝都要富有啊。"
有意思的是,一旁的王安并未出言反驳,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朱由校,点了点头。
朱由校一愣,随后也是一笑。很明显,自己身边的大伴恐怕也是猜出了自己急诏福王进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