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刀抛出一团阴冷黑雾似的刀光,逼得柳玄不断闪转腾挪,一时之间竟然被朱代玉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打得措手不及。
嬴钺在楼上看的心急,大喊:“世子,那是柳将军啊!你看清楚!”
他张大了嘴,一股凉风窜进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朱代玉不断发出困兽一般的怒吼,他手中黑刀锋锐无比,挥舞时都会发出破空之声,柳玄不敢直面锋芒。
朱代玉刀身一震,逼退了柳玄,他血丝遍布的眼睛瞥向二楼,熊澜的脸在柳条之后若隐若现。
他喉咙里压出“格鲁格鲁”的声音,蹲低了身子,柳玄见状大喊:“熊澜,退回去!”
他一嗓子吼完,熊澜就赶忙往回退,可竟然还是晚了一步,朱代玉仿佛大鸟一般跃起,黑刀划过黯淡的刀光。
熊澜闪躲不及,脚下突然被东西绊倒,哎哟一声后仰了下去,眼看着刀锋便近在眼前,朱代玉瞳孔里都放出嗜血的光芒。
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了刀刃,黑刀去势不减,在那只手的掌心犁出深深的血痕,朱代玉愣了一下,只一下,柳玄便趁机跃上了楼,右手重重拍在朱代玉背上,左手一把拉起了嬴钺。
因为嬴钺手掌
嬴钺的手掌在黑刀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几滴血顺着刀锋流了下来,在地毯上洇出小小一团殷红色。
手掌上不断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手掌被刀伤贯穿,甚至将近断成两半。
熊澜红了眼睛,他冲上前拉起了嬴钺,柳玄和朱代玉缠斗在一起。
野兽般的打斗使朱代玉体力迅速消耗,他赤红着眼喘粗气,黑刀挥动的力度也小了下来。被柳玄抓到一个破绽,两只蒲扇似的大手拧住他双臂一用力,便听得朱代玉一声惨叫,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转起来,手中的黑刀再也握不紧,“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说来也怪,刀一脱手,他鲜红如血的瞳孔好像淬火的刀剑,红色迅速消退,几息之后,他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似乎突然回忆起了手臂上钻心的剧痛,惨嚎了起来。
大量鲜血流失,嬴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熊澜见朱代玉黑刀脱手,上前就是一脚,恶声问道:“你是犯了失心疯吗?”
他拽着朱代玉的衣领,把他抵在了墙上,用力在他脸颊上揍了一拳。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一丝殷红从朱代玉嘴角蔓延下去。
朱代玉扭头吐了口唾沫,血红色。他怨毒地紧盯着熊澜,“你今日若不杀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熊澜怒极反笑,他拍了拍朱代玉的脸:“就你还耍狠?你是侯爵之子,我是王爵之子,以下犯上是你的不对,国力相比是勾吴不堪一击,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朱代玉低低的吼着,他看到那柄黑刀静静地搁在地上,突然疯狂地扭动起了身子,可熊澜早有准备,手上加力,按在他被柳玄扭断的胳膊处,疼的他瞬间老实了下来。
楼下突然响起一连串靴声,嬴钺捂着手从窗户边望了一眼,只见数排银袍的燕翎卫将士正陆续赶来,不一会儿就将酒楼围的严严实实,掌柜的早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燕翎有翼,退让!”王冕骑在马上,大声吆喝着拨开人群进来,他口中喊的是燕翎卫办事的口号,用来疏散无关人群。
“燕翎有翼!”所有将士们右手握拳重重地敲击在左胸心口,手中长枪猛然顿地,周围围观的人刹那间禁声。
“是我。”柳玄在窗户前现身。
“将军。”将士们行礼。
柳玄挥挥手,王冕会意,转头点了几个得力的士卒,上了楼去。
进了门看见柳玄面色阴沉,嬴钺用衣服紧紧抱着一只手,不断有血迹渗出来,熊澜把勾吴侯世子按在墙上,两个人面色凶狠。
朱代玉见王冕进了屋,目光越发怨毒。
“愣着干什么,给少将军包扎!”柳玄喝道。
王冕一伸手,身后士卒便送上了伤药和绷带,嬴钺伸出手任由王冕包扎,王冕见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惊呼了一声,转头怒道:“熊澜!你就眼看着阿钺受伤?”
“早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来装好人?”熊澜没有回头,按着朱代玉嗤笑一声。
“好了!”柳玄使劲一拍桌子打断了两人接下来的争执,他手指点了点在场的几个人,“回去再找你们算账!以为自己没事儿干了是吗!滚回去!”
王冕低头称是,几个士卒上前从熊澜手里接过朱代玉,押了下去。
柳玄捡起地上那把黑刀,掂量了几下,转身出门。
“朱代玉会怎么样?”嬴钺突然问道。
“你还管他?你说你逞什么强?”王冕没好气儿道,说完又怒视熊澜。
熊澜没空搭理他,他们一左一右护着嬴钺,好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无微不至,刚刚出了门,楼梯上一阵哒哒哒匆忙的脚步声,小楼略有些涨红的俏脸出现在转角处。
她一看到嬴钺三人,柳眉就竖了起来,一声娇喝:“我才离开多久?你们一个个的”
她凑近了用手指头狠狠地点在嬴钺的额头上,“怎么搞的?”
她低头看到嬴钺手掌绷带上渗出的血迹,眼眶突然红了些,轻轻碰了碰,疼得嬴钺呲牙咧嘴。
“你怎么来了?”嬴钺把手收回身后,支支吾吾道。
“好好好,你们俩谈吧,我们先在楼下等你俩啊,”王冕推了一把熊澜,“走走走。”
熊澜似乎还有话说,但被王冕推了下去。
于是楼上只剩下了嬴钺和小楼两人。空气似乎也从冷冽变得温暖了起来。
“我刚走到青骢湖边,就看到燕翎卫急急忙忙往这边赶,王冕和我说这边出了事,”她一脸复杂的看着嬴钺,“结果是朱代玉。他怎么会发疯?”
“你一走他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柄刀,嘴里说着”
“说什么?”
“要杀熊澜!”
“又是熊澜!天天惹事!”小楼生着气,手上不由自主使上了劲,忘了嬴钺受伤的手还没抽出来,嬴钺一声痛呼。
小楼讪笑,随即嗔怒:“有那么疼吗,不就是捏了一下,小气!”
距离朱代玉酒楼闹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嬴钺手上的伤虽然没有痊愈,但仍然每日和小楼出去玩耍,也是托了手伤的福,柳玄特地同意他可以不用来参加训练,因此还遭受了熊澜的白眼。
他想起了熊澜嫉妒的眼神,嘿嘿一笑。
正走到院落门口,几个银袍的燕翎卫战士突然从门里走出,双方都愣了一下,战士们立刻见礼:“少将军!”
见嬴钺一脸疑惑,一名战士笑道:“是将主给您的礼物。我们已经安置完了。”
嬴钺心下疑惑,匆忙告了谢,一进屋,一座苍木的剑架放置在床前,上面蒙了一块红绸,红绸下有长长的凸起。
这应该就是柳将军的礼物了,他上前掀起红绸,愣在了原地。
红绸下是一柄无鞘的长刀,通体漆黑,暗无光泽,似乎黑夜被绝世的刀匠融入了这一段钢铁之中。
然而这并不值得惊讶,最令嬴钺惊讶的是,这柄刀他无比熟悉,三天之前,在湖边的酒楼上,嬴钺挡在熊澜身前时,它的刀锋冷酷无情的划过他的手掌,至今隐隐作痛。
他凝视着刀刃,冷光里似乎还挂着血迹。
就这么看着,刀锋上似乎无形之中探出了无数双手,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到面前,直至脸颊上都闪烁寒气。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提起了那把刀。
也许是错觉,他听到黑刀低沉地龙吟了一声。
仿佛尘封了千年,又一次握住了故人的手,豪情,眼泪,一时间涌了上来,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我们在一起,就可以抵挡全世界。
我们在一起背靠着背,就可以勇敢面对所有的恶意所有的嘲笑所有的讥讽。
他眼眶一热,把脸贴在了那柄刀上。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想了起来。熊澜到了。
他们并没有事先约好,只不过光顾这个院落的除了熊澜便是小楼,小楼从来不会敲门,她的路,一直都是墙头和后院
嬴钺胡乱抹了把脸,打开了门。
熊澜一下子挤了进来,进了门就转头怒吼:“推我干嘛!”
嬴钺惊讶的看见小楼也从门里挤了进来,“小楼?你怎么走门了?”
小楼原本带着笑的脸突然冷了下来,隐隐含煞:“怎么?打扰少将军了?看来我必须要翻墙才行是吧。”
“没没没”嬴钺小声嘟哝。
小楼哼了一声,进门躺在了床上随手拿起嬴钺枕边几本书,翻了翻,又一脸鄙夷地丢下:“什么啊?怎么全是兵书?无趣!”
虽然嬴钺免去了训练,可柳玄照样给他安排了一摞的兵书来看,美其名曰先学术,再练身。
虽然嬴钺和熊澜都没懂那到底有什么意思。
“咦?”还是熊澜发现了床前的那柄刀,他伸手想要触碰。
嬴钺突然心里一痛,出声喊到:“别碰!”
熊澜被吓了一跳。
嬴钺挠了挠头笑了笑,自己也没明白那是怎么了。
“这不是朱代玉的那把刀吗,怎么在你这里?”
“柳将军送来的。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明白。”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小楼突然叫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你说,熊澜有了一把刀,”她指了指熊澜又指了指嬴钺,“你也有了一把刀,我也有一把刀,咱们三个人都有了刀。”
“怎么了?”嬴钺呆呆地道。
“笨啊你!”小楼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这说明我们是好朋友啊!”
嬴钺和熊澜面面相觑。
“一群傻瓜。和你们说话真是对本姑娘的侮辱啊。”
她倒在了床上拿起兵书翻来覆去地看。
熊澜突然来了兴致,在嬴钺耳边低声说了一阵子,然后一溜烟跑了。
“他又怎么了?”小楼坐起来问道。
嬴钺摇了摇头:“他不让我说。”
小楼叹了声气,“我现在是发现了,你真是个榆木旮瘩!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我问也不说?”
“不说。要守信用。”
“唉。”小楼一声长叹,瘫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