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邪脸上的笑容僵住,最后很好地保持住了,他走向与周通合而为一的凌渊,反手一转寒霜,将剑柄朝向凌渊,说:“你的寒霜,我替你保管了两千多年,现在还你。”
凌渊狐疑地看向白羽邪,白羽邪却只笑得慈悲,将寒霜往他面前一抛,寒霜感应凌渊的气息,岑得鸣叫一声落入凌渊的手中,凌渊拿着寒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第一次毫无遮掩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心情。
寒霜静静地躺在凌渊手中,如同失落了多年又终于回归母亲怀抱的孩童一样,嗡鸣着在凌渊怀里撒娇。
天眼镇坛木从周通包里飞了出来,飘荡在半空中,悲戚地在看着凌渊,呜呜叫着,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是法器,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差距就这么大……不过转念一想,白羽邪跟凌渊再见时的待遇更差,心里稍微平衡了那么一点点。
凌渊从周通身体里走了出来,又化成虚晃的影子,寒霜还落入周通手中,却没有发出在白羽邪手中时的哀鸣,白羽邪面露惊讶,再看向周通的时候眼底多了三分防备,七分打量。
周通笑着迎上白羽邪的注视目光,说:“你看我干什么?你跟他的恩怨,你找他解决。”
凌渊瞥了一眼周通,见周通真的什么都不管,转身走了,心里微有些小小的不爽。
楚泽云的阵法正布置到一半,就见周通走了过来跟他站在一块儿,轻松一抹就将他阵法的布置速度加快了近一倍,七煞阵形成,地上摆着一个陶瓮,将古墓内残存的阴气全都吸入了陶瓮之内。
楚泽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人是谁?”
“具体不知道是谁。”周通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看这架势,像是相爱相杀的老情人。”
一直注意着周通这边动态的凌渊清清楚楚地听了这话,憋得肚子里有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白羽邪,粗着嗓子问:“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魂魄散尽,只剩下一缕残念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心愿未了,不敢散去。”白羽邪笑着看向凌渊,眼神温柔缱绻,蕴藏了万千情意,他看着凌渊,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很多不满,我要对你说的是,当年我偷走你的剑是有原因的。”
凌渊冷着脸,说:“说下去。”
“我在渡远禅师身边修行百年,得我佛青睐能参悟过去与未来,却独独看不透你的前路。”白羽邪垂下鸦羽似的睫毛,似是回忆起当年佛前参禅的日子,眉眼更是柔和,座下白莲绽放,层层叠叠,娉婷绮丽,他说,“后来你行差踏错,走了歪路,我虽不认同你道,却不希望你与万众为敌,就在佛前诵经三百六十五日,终于得了佛祖的旨意。”
他断掉的手已经长了出来,双手合十,向着西方如来所在之处参拜,说道,“佛祖示意,你将有大劫,非**乃天灾,你一生太过传奇,非天道所能控zhì,为防世事颠倒,请九天玄雷悬于你顶,不日即会将你劈得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凌渊漫不经心的表情变了少许,他依稀记起来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像是隔了层纱似的,抓不到摸不透。
“佛祖只愿意透露这一点天意,九天玄雷什么时候会落下我并不知道。恰巧那时你急于摆脱宫内事务塑造了假身,反被喧宾夺主,成了众矢之的,我就借此机会,偷了你的寒霜,又助你兵解化为灵体躲过玄雷,出此下策,乃万不得已,实在抱歉。”他轻吟了一声阿弥陀佛,对着凌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凌渊这时才想起来。
在他兵解后得知那具他塑造出来却有了自我意识的假身被九天玄雷离奇劈死,原以为是天道好轮回,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缘由。
可是,即便九天玄雷的劫难是真的,也是他的事情,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被蒙蔽,白羽邪却偏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藏起来不让他知道,也足够让他厌烦得了,更何况,变成灵体之后,他受到了众多道门中人的追杀也不是轻松的小事,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
凌渊一懵。
他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是怎么会在这枚小小的青铜戟头内的?
这青铜戟头并不是什么灵气,只是枚普通的武器残片,他暂住在青铜戟头上之后,青铜戟头才渐渐有了灵气,成了件不错的法器。
那他是怎么到青铜戟头内的?
中间有段记忆似乎从脑海里缺失了,凌渊皱着眉头根本就没听见白羽邪生下来的话。
周通听见白羽邪在那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话,凌渊却一副明显走了神的模样,忍不住喊了一声:“凌渊?”
凌渊对周通的声音有着很敏锐的反应,他立刻回头看去,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了?”
周通叹了口气,说:“你走神了,人家在告白呢。”
凌渊:“告白?告什么白?”
周通:“……”
木头疙瘩。
楚泽云尴尬地咳了咳,问周通:“要不然我们先避一避?”
避?周通明显没这个心思,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凌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凌渊当即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白羽邪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事到如今,你已经魂飞魄散,剩下这么点残念根本就不够我消火。既然寒霜还了回来,我就留你个全尸。”
“你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白羽邪眼神眷恋地看着凌渊,每一眼都满含情义:“这天上人间,你眼里就只有你一人。”
凌渊不为所动地“哦”了一声,他将寒霜收好,转过身去,一双眸子里映入周通的影子,“走。”
白羽邪对凌渊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qiē。”他站起来,转过身走到斗室旁的耳室门前。
在入古墓之中的时候,周通就已经将四壁打量了个仔细,这扇耳室是拿捏不准的东西,上面蒙着一层细细的气,一丝不苟地将耳室保护了起来,似乎这里面的东西才是整个古墓最重要的东西。
白羽邪深吸一口气,座下白莲彻底绽放,他手结佛印,佛光万丈,口吐莲花,声音洪亮地念诵道:“嗡——嘛——呢——呗——咪——吽——”
六字大明咒从他口中涌出,白羽邪庄严仿佛如来亲临,在他的佛光照耀之下,耳室的大门向着他们缓缓打开。
一只蝴蝶自耳室内缓缓飞了出来,在凌渊周围盘绕了几圈,蝴蝶扇动着翅膀洒下金光,牵引着凌渊往耳室内走去。
凌渊嫌弃地将蝴蝶扇到一旁,问道:“耳室内是什么?”
“你所有的一qiē。”白羽邪张开双臂,做了个要拥抱凌渊的动作,“我都替你完好的保存着。”
“夸大其词。”凌渊冷笑一声,却没有怀疑白羽邪,随着蝴蝶踏步进入耳室。
果然是凌渊会做的事情。
即便他无可奈何必须要去做,也会让这件事情为他所主导,蝴蝶牵引他进入耳室?不,是他命令蝴蝶带他进入耳室。
深知凌渊的脾气,周通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见凌渊没入白光之后,他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的楚泽云。
“去看看?”周通调皮地问楚泽云。
楚泽云回过神,意识到周通说什么了之后犹豫地说:“佛光胜地,恐怕不是那么好进的。”
“怕什么?”周通故意撺掇楚泽云,“没准人生就这么一次呢。”
楚泽云摇摆不定,为难地看着周通,最后一咬牙说:“好吧。”
被推到前面当挡箭牌的楚泽云刚要进耳室就白光拦在外面,白羽邪含笑念了阿弥陀佛,说:“他不接受你。”
楚泽云摊了摊手,说:“这等福分,我果然无缘消受。”
“嗯。”周通应了一声,笑着往白光里走了一步,白羽邪刚要叫住,却见周通一走到白光边缘,就被白光给吸了进去,就连周通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一种冰冷的气息所包围住了,如同寒冬腊月一样,那气息冻得他一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哈出了一口白气跟结了霜似的。
周遭雾蒙蒙的一片,冻得周通直打哆嗦,他嘀咕着:“该不是那白羽邪蒙我的吧?”可是周围灵气十分纯正,又不像是什么邪祟之物,而且……都是属于凌渊的气息。
他叹了口气,颇为苦恼地皱着眉头:“早知道就不进来凑热闹了……真是自作自受,唉。”
鼻尖一寒,周通连打了三个喷嚏,下一刻,一个温暖的身体从背后靠了过来,宽大的衣服罩在他身上,那熟悉的白色长袍将严寒全都驱逐在外,背靠着的身体结实而又温暖,像极了儿时父亲的怀抱。
周通侧过头一看,就看到一张完美的侧脸。
鼻若悬胆,眉目如画,剑眉高挑,幽黑色的眼睛里沉着深潭,极黑的眸子里空无一物,却独独有他的影子。
这张脸,他曾经在梦里看到过无数次。
云间的模糊不清,烟花下的绚烂,似乎在无意识下已经将其刻入了脑海之中。
周通怔怔地问道:“凌……渊……?”
凌渊一挑眉头,嘴角勾起,那双幽紫色的眼睛里带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得意情x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