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生跑了出来。

他眉眼锋锐,鼻梁高挺,个头也高,穿着一套时下最流行的工装服,去拉着那女生:“我都跟你分手了你还来缠着我干什么?这是医院,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我不管,你要是跟我分手,我以后每天都来你们医院找你!”

苗芳看不过,走过去说:“医院又不是他家来的,你来这里闹算什么?要闹滚远点闹,不然下次再见到你们我就报警了!”说完,狠狠地瞪了鞠泽一眼,“你以后再交女朋友,别告诉他们你在医院上班,行吗?”

“知道了,苗姐教育的对!”叫鞠泽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转头说了一句,突然瞧见苗芳身边的女生,鞠泽多看了她两眼。

苗芳察觉到他的目光,推了推樊莎莎说:“莎莎你先回宿舍。”

樊莎莎点点头,先走了,看也没看鞠泽。

鞠泽看着她的背影,问苗芳:“苗姐,她是今年刚毕业的?我以前没见过啊。”

苗芳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你别打她主意,她是老万的重点培养苗子!人家跟你不一样,人家是拿了五年奖学金的优秀学生,是要好好当医生的。”

鞠泽笑呵呵地说:“怪不得,我从小就喜欢学霸,苗姐我觉得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他旁边那个彩色头发的女生一听这话,揪着鞠泽的耳朵就骂:“刚跟我分手你就对别人一见钟情?你这个畜生!”

苗芳看着他笑:“活该!”

可苗芳也没想到鞠泽居然完全没把她的警告听进去,也没想到这小男生行动力那么强。

第二天,苗芳和樊莎莎一起在医院食堂吃饭的时候,鞠泽端着餐盘过来,坐到樊莎莎对面,掏出手机对樊莎莎说:“小姐姐,能加个微信吗?”

樊莎莎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尤其经历了昨天的事后更觉得他不是好人,立马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你刚毕业吗?”

“你哪个学校的?”

“老家是咱们青鸟县的吗?”

“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要规培?”

鞠泽像查户口一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樊莎莎飞快地吃完,抬头对苗芳说:“我先回科室了,待会儿见。”

苗芳冲她笑笑,目送樊莎莎端着餐盘离开,鞠泽也要追上去,苗芳伸出手拦住他,笑着说:“鞠大少,我昨天就劝你死心了,你不听我的。受打击了吧?”

鞠泽笑了笑:“苗姐我这次是动真格的,真一见钟情了。我从小学开始就喜欢学霸,苗姐你给我个机会,我接受你的监督。”

苗芳一笑:“既然你这次这么有诚心,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她加入了我们医院的烂脚病治疗小组,你要想追她,你也申请加入试试。”

鞠泽来医院快两年了,也是听过这个项目的,每次医院开大会,万科长在上面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听着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面露难色:“那活儿我可干不了,吃力不讨好就算了……再说我也没医学背景啊,我怕到时候帮倒忙。”

“没医学背景也不怕啊,你话这么多,过去陪患者聊聊天也是好的。好多患者长期离群索居,孤孤单单的,就喜欢你这样活泼的小年轻去陪着。”苗芳哼了一声,“还说动真格呢,这么真连牺牲一下都不愿意?”

鞠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我考虑考虑吧。”

苗芳不再多说,拿起餐盘走了。

*

国家医疗系统一直在改革,以前,医学生从医学院校毕业,并不用经过具体的二级学科培养,就直接分配到医院工作,以后的能力和水平基本上与当地医院的条件、地区人口、地区经济发展相关。

打个比方,假如毕业生毕业后,直接去一个人口不足三十万的县级医院工作,因为地区人口少,相对而言当地患者也少,医生可能长时间都接触不了很多病患,而医生技术的成长,往往不是靠书本看出来的,是要从实践中,一例例病案中,一台台手术中成长的。而且往往这样的公立医院,就算政府投入再多,它因为没有患者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

一个毕业后就有机会进入城市三甲医院的医生,他一天可能会参与四五台手术,但一个毕业后投身基层的医生,可能三天才能参与一台手术。长此以往,两名曾经明明站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毕业生,就因为取向不同,而在后期水平越差越大,这样对于基层医生而言,是不公平的。

所以现在国家要求医学生毕业后要参加三年的规范化培训,所以年轻医生,都在水平偏上的医院进行培训,等完成了培训,才能真正的成为一名医生。青鸟县人民医院就是整个县唯一一家规培试点单位。

规培期间的工作谈不上难,不过很琐碎,也很充实,樊莎莎第一周的规培生活很快结束了。

这周六,烂脚病治疗小分队要下乡护理患者,樊莎莎早上六点到了医务科和万科长他们集合,她没想到那天谈话时简单的两个新医生也在。

其他的都是早就加入队伍的医生,苗芳也在队伍里。

“好了,人到齐了,我们今天上午先去盘水村。”万民安说完今天的任务,便带着所有人坐上了停在医院门口的小面包车,往盘水村去。

路上大家进行了自我介绍,另外两个新来的医生,男生叫沈一鸣,女生叫李婉仪,和樊莎莎一样,都是刚毕业的。除了他们,还有五个医生护士,都是前几年就加入的。

“这次我们是全队出动,主要是想你们三个新人熟悉一下大家,熟悉一下我们工作流程,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们。下一次,我们就分小组行动,这样工作效率也高些。”

他们三个都应下来。

盘水村属于山村,许多条河流小溪环山而下,故名盘水山,上面坐落的村落也就是盘水村。车子开不上去,到了山脚下,一群人便下了车,提着医药箱走山路上去。

此时是七月份,江浙一带又热又潮湿,走了半个小时,一群人都汗流浃背。热还不算,有一段路非常陡峭,贴着山壁,只有可容纳两只脚的窄路,从这里过不得不紧紧趴在山壁上,缓慢地移动。

其实山上修了路,政府也规划了新村,但万民安他们这次要见的患者还住在老村。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一栋低矮的瓦房孤零零地坐落在老村最北的地方,一位瘦弱的老人,在炎炎夏日里穿着厚厚的黑色长裤,腿上还盖着硬纸板。

万民安带头走到他面前,还没有开口说话,老人突然挥动起手中的拐杖,骂道:“滚旁边去!老子没钱给你们骗!滚!都滚!”

他一动,腿上盖着的硬纸板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事一股怪味,站在樊莎莎身边的李婉仪没忍住,扭头干呕起来。

“牛大爷,我们给你换完药就走。”牛忠勇的抗拒,万民安就当没看见,伸手把他的拐杖接过来,转身递给了身后的人,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么抗拒了。

牛忠勇没了拐杖,依旧骂骂咧咧的,两只手乱挥,万民安想靠近都靠近不了。

“滚!你们都滚!骗子!我没钱给你们骗!”

他十分抗拒,万民安看着这次依然是无法开展工作了,叹了口气,拿出纱布和药,放到他身边:“牛大爷,伤口别用报纸包,也别用硬纸板,不卫生。我把电话写在你家门后面了,有事情打我电话。”

万民安交代完了,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樊莎莎追上走在最前面的万民安,问他:“万科长,不再劝劝吗?我看过资料,他的情况很严重。”

万民安叹了口气,没说话,苗芳在一边说:“劝过,以前什么办法都用过了,村政府也配合我们劝过,就差强行把他绑起来送到医院了,但实在没办法,他就是不听劝,我们也不能真的绑他……他太激动,对病情也不好。”

樊莎莎皱了皱眉头:“牛爷爷为什么不愿意去治疗?”

苗芳无奈说:“把我们当骗子呗,以为我们是骗他钱的。”

“来这么久了,还是把咱们当骗子吗?”樊莎莎想了想,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心结?”

苗芳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试过调查他的背景,但他常年寡居,村里人对他也都不太了解,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突破。但也不能天天啥事不做就研究他有什么心结,我们还要照顾别的患者,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本职工作。”

樊莎莎点点头,苗芳说的她都理解,但她还想再试试。

她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她和小伙伴一起玩,不知道谁家养的大狼狗突然发了疯,追着他们几个小孩跑到村口,当时就是一位老人家一瘸一拐地出来,拿石头赶走了那条狗。

村里孩子喊那位老人“烂脚老头”,见了他就像见了怪物一样乱叫乱跑,有时候还会往他家门口扔东西,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愿意站出来救那些孩子。

樊莎莎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当年救她的老人长什么样子,她也不记得了。不过应该就是牛忠勇。

不管是不是,她都觉得有必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她突然停住脚步,对万民安说:“万科长,咱们接下来要看的两位患者,我看过他们的资料,都算病情稳定,我这一次先不过去了,可不可以?我想留下来,再劝劝牛爷爷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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