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这些日子已经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青衣小帽的东厂番子满大街搜捕贪官污吏,抓到之后论罪处罚,送进大牢的无数,就地正法的也不少,人家天子鹰犬办起事来也讲理,抓人杀人之前都要通读此人的罪过,也没有大搞株连之事。
这在大明官场上简直就是一股清流,皇帝居然不灭九族三族了?这让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的时候,一个个鎏金大匾就送到了他们的门口。
“奉上谕!”
“扬州知州徐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全家问斩,九族赐大匾,没收所有资财,打入罪籍,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人吓得浑身颤抖,但还是要磕头谢恩,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帝就算是要杀你,你也要用最后一口气磕头谢恩,否则的话,那杀的可就不是你自己了!
一块块鎏金大匾上写着四个大字,“贪官污吏!”熠熠生辉的同时,还有着一股强烈的讽刺意味。
不得不说,这徐聪挺能折腾,这么多年虽然和徐家断了来往,但是这扬州官场还是被他经营的铁板一块,人有能耐了就愿意寻亲,还真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九族,这些人可不姓徐,而是姓蔡,他没有认祖归宗改姓,完全就是不愿意丢弃徐家这棵大树,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用,刚刚找回来的九族,跟着他没有享几天的福,却送上了这一块大匾,当真是时也运也…
但是是扬州的事,充其量就是大明的一偶,太小太小了,在真正的官场当中,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所有的官都认为,皇帝在长江之上游玩,太上皇太子坐朝理政,肯定不会搞出太大的事端来。
可是他们想错了,基本和扬州事件同步,朱标的圣旨就从中枢发布,时间分毫不差,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国之本,在于吏治,官差安则百姓安,大明自开海市以来,天下仓廪,而富足之余则滋生鼠蚁,今派锦衣亲军联合东缉事厂彻查天下吏治,绝不姑息,绝不容忍,绝不心慈手软!永乐元年就发生如此大案,朕倍感心痛,但心痛之余,当痛下决心!还大明朗朗青天!”
“钦此。”
此圣旨一出,天下哗然,他们没想到这万岁爷在游玩期间都能发出这样杀气十足的圣旨,而且这朝廷中枢有朱元璋把关,那自然是雷厉风行,各地的东厂锦衣卫就像是恶鬼一样狠狠的扑了上去,应天也派出了泱泱数万人,监督天下各地。
一时间天下官场为之一震,天下官吏也都是人头滚滚,不亚于之前的空印案。
而这个时候,扬州东厂刀锋上的血还没有干,所以这满天下的官儿也都看出来了,这明明就是太上皇和皇帝商量好的,搞不好那扬州如此雷厉风行,其中就有皇帝的影子,他们又不傻,很多人都怀疑那龙舟之中究竟有没有皇帝?
但是怀疑又能怎么样?怀疑有什么用?他们现在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是不错了,这天子亲军办差可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那自然是能追多深就追多深,一趟线下去,自然是血流成河。
可就在这个时候,魏国公府还是大门紧闭,徐达也没心思听曲看书了,面容都苍老了不少,在书房里边一圈一圈的走。
“公爷,您是不是进宫一趟,这扬州尸山血海的,听到消息心里都慎得慌……”
亲军统领一脸破败,好像是一直没睡好觉一样,其实这也不怪他,主要是朝廷的动作太快,各种消息就像雪花一样,在同一时间蹦了出来。
说是迅雷不及掩耳,都感觉有些说的慢了,基本上是扬州那边已经动刀了,中枢这边的圣旨也卸下来了,全大明的东厂锦衣卫也开始动,应天的人也开始陆续出京,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轰然而动,不得不让人心中哆嗦。
徐达比他的精神好一些,因为他知道,皇帝应该是不太想动他,否则的话他就是首当其冲,那徐聪算个什么东西?
在皇帝面前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如果皇帝真的想借事撒疯,东厂的兵马早就把他的府邸给围了!
徐达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宫中可传出什么消息?”
亲军统领摇了摇头。
徐达这才放下心来,他那两个女儿都没有传回消息来,那应该就是没什么大事,否则的话,那两个女儿的性格,徐达是清楚的,拼尽全力也要传回个消息,好让他提前有所准备。
“都去休息吧,都别在这儿了,我也要睡一觉了……”
徐达抻了个懒腰,有些懒洋洋的开口说道。
一众家人也都纷纷退下,亲军统领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徐达满不在乎的神色以后,只能闭嘴往出走。
见众人都走之后,徐达重重的坐在了自己的虎皮大椅子上,他现在多半是知道陛下的意思了,常家太大了,蓝玉也太强了,陛下还是太子爷的时候,打天下用的基本上都是他们,他徐达没参与太多的战争。
如今一看,这反而是好事,他徐达如果功高镇主,攻城略地无数,今天还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可是事到如今,常家一门两公爵,蓝玉做公爵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他徐达就不能死,徐家也不能衰败,否则的话,陛下就得睡不着觉!太上皇也要磨刀霍霍!
太上皇疼爱太子爷不假,但是徐达却非常了解自己那个老哥哥的性格,自家儿子他可以不管,因为现在永乐爷临朝,一切都已经顺理成章,天时地利人和都集于一人,有人想作乱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是这太子爷可就不一样了,太上皇希望常蓝两家是一根顺手的木棍,而不希望是一根长满荆棘的刺头!
想到这里,徐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其实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事情一过他就告老还乡,但是他又有点不甘心,两个女儿再厉害,那也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朱家的人!
自己的儿子又太小,如果没有自己帮衬,在大明军队之中不一定能发展得当。
这回可倒好,杀了自己的一个义亲,过一段时间太上皇再敲打敲打自己,估计就能给自己一个好差事,徐达想到这里,口中喃喃的说道。
“老哥哥呀,老哥哥……”
“你还不找我进宫喝酒吗……”
“这事儿可都已经剑拔弩张了……不像你啊……”
不得不说,这老哥俩实在是太了解了,朱元璋把徐达摸的透透的,徐达也自认为了解朱元璋,其实徐达更愿意和朱元璋打交道,相比那个心思跳脱喜怒无常的皇帝,徐达更愿意和自家老哥哥打交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边的家人忽然一阵骚乱,徐达也快速的隐去脸上的微笑,默默的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梅友雕就快步走了进来,趣÷阁直的站在那里高声喊道,“太上皇口谕……”
徐达连忙站起身想跪下,却被梅友雕一把拦住,“太上皇说了,魏国公站着听就行……”
徐达的脸上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那里,只见梅友雕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徐天德,你是不是等着咱找你喝酒呢?咱告诉你啊!没门!犯了错还想喝酒?!等你那女婿回来,你自己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