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被轰然打开,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华丽的丝绸,上面却带着纵横的血污,宽大的官帽,如今却褶皱的不成样子,被编成了小辫子的头发和胡子,虽然看起来依然气势不凡,但总是有那么几分落魄之意…
常茂豁然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人,杀气纵横,徐达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望着巴丹书林的身影,露出了一分赞许之色!
“脱火赤!”
常茂咬牙切齿地说出声来,那声音好像恨不得把他嚼碎揉烂一般。
巴旦书林骄傲的点了点头,“正是脱火赤,他被大汗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结果却一头撞进了我们胭脂卫的草场!只有一百多骑兵,被姐妹们剁了,这个头领就献给大汗和大皇帝陛下!”
朱元璋慢悠悠的说道,“倒是有几分能耐!”
巴丹书林下巴微扬,满脸笑容,那样子就像抓到了老鼠的小猫,等着自家主人抚摸。
朱元璋哈哈一笑,他又怎么可能和这个女子一般见识?那未免太没有身份,而且人家还立了大功,几个女人抓住了一军统帅,当真是千古奇闻。
“女娃娃你想要什么赏赐!可以直接说出来!”
朱元璋笑眯眯的看着她,和蔼可亲的问道。
巴丹书林隐晦的看了朱标一眼,朱标则面无表情,而这一幕,老朱可是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
“大皇帝陛下!奴不敢奢求其他的赏赐,只想让我们的男人时常来草原上看看我们,那样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巴旦书林红了眼眶,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看向父子二人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哀求。
这草原上可不是中原大地,部落里边没有男人,在这些女人看来,简直就是天塌了,就算是旁边有人保护,那过的也不叫日子,所以如此泼天功劳,她也就只能想到用这个来换自家男人回家。
但是这件事确实有点难办,这些女人的丈夫,那可是东宫六率,全部都是勋贵子弟,怎么能够平白无故的派到草原上去?
朱元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女娃子,这个事儿不好办,东宫六率乃储君卫队,不可轻易出京,而你们却远在长城附近,咱怎么可能放回你们的男人啊?”
女子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绝望,泪眼朦胧之下,整个人楚楚可怜。
朱元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色,但还是开口说道,“标儿,要不这样吧,每年秋季,你就派你的东宫六率到草原上转一圈,围猎一番,也好震慑宵小!”
朱标拱了拱手,“父皇高义……”
这说来也怪,刚才还泪眼朦胧的巴旦书林,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就露出了笑脸,看着几个大男人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以后,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摇头苦笑。
楞头青被送了出去,脱火赤也被送进了锦衣卫诏狱,那里郑传道,李成桂正在等着他,他们几个走到一起,估计有很多话想说……
肉已吃完,酒已喝干,这顿酒喝的可谓是宾主尽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弄了个清楚,君臣几人也都是一团和气,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特别是徐达,临走之前朱元璋还赏赐了好多东西,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完全就是他小女儿的聘礼,徐达也是乐呵呵的收了……
他心里也是有数,自己大女儿嫁进东宫的时候,皇爷破例给了那么大的排场,完全就是为了压制当时的吕侧妃,如今早已尘埃落定,东宫正妃的名分已定,那么一切就要按照规矩来,侧妃哪里有什么排场?一顶小轿抬进宫,就是很不错的了。
而且徐达现在是真心不想要什么排场,越低调越好,他心中已然有数,回府之后,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那有多好,何必和那些人掺和那些没有用的……
两位国公回了自己的府上,朱元璋则带着朱标去了坤宁宫,说是没吃饱,要吃一碗马皇后做的疙瘩汤。
朱元璋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喝酒的时候,无论吃的什么,也总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喝完之后,一定要吃上一盆自家婆娘做的疙瘩汤,最好还有几个荷包蛋,加上几滴香油,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朱标跟在自家老爹身后,扶着他的手臂,他可是没喝多少酒,只听脸色有些通红的老爹絮絮叨叨的说道,“老大啊,老四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成为你的助力,你这个做大哥的得好好教他,万万不能让他走歪了,记住爹的话,听到了没有……”
朱标点了点头,“放心吧爹,老四是儿子一手带大的,又是亲兄弟,自然是没得说。”
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眸之中的醉意又浓厚了几分。
朱标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老爹究竟是什么意思,朱元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朱标拿出那么多东宫六率的意思,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告诉朱标老四一定是你的助力的朱重八,和得知消息沉默不语后欢天喜地的朱元璋,这两个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皇帝,可是所想的事情,却没有太多的矛盾罢了……
此时已经盛夏,花池子里面的花苗,一个个都油绿油绿的,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父子二人,走在宫中的青石甬道,犀照把他们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两条,倒是有几分月照双影山河顾,回首已是画中人的感觉。
与此同时,燕王府上。
所有的人都在忙前忙后,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家王爷的身体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去自己的封地做王爷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王爷就藩,从应天赶到北平,如此之大的变,当真是充满了未知性,所有的人都有些打鼓,毕竟是背井离乡。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一进侯门深似海,一进王府就更别说了……
朱棣端坐在书房当中,有些粗糙的手掌握着毛趣÷阁,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只见他放下毛趣÷阁吹一个墨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为什么,方正大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沉,口中喃喃道,“这个死和尚!还他娘的真下死手!”
月朗星稀,一抹乌云遮盖了月亮,一只小小的飞蛾,扑进了朱棣面前的油灯里,不大的翅膀,顿时被烧成了黑炭。
朱棣有些晦气的用铜针拨弄了一下灯芯,“飞蛾扑火……飞蛾扑火……”
小小的飞蛾用力折腾几下,好像还想飞起来,怎奈何翅膀已经成了黑炭,无力的挣扎几下,就落在了桌案上,几只细小的腿飞快抓动,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就是走不快。
朱棣的脸色更加阴沉,回首看了一眼外边半露的明月,袖子一挥,可怜的飞蛾就落在了地上,一只大脚重重的踩了上去!
一滩微不足道的汁液,染在了朱棣雪白的鞋底上,显得有些突兀。
就像白水里进了一滴墨汁一样,无论如何也干净不得,无论如何也不是从前的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