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刚才傻乎乎提水的劲儿,人家没大喷笑出来就不错了。
悄悄满心的狼狈,难为情地抬起眼眸,接触到了那男子深沉的眼眸,和着他锦袍的牙白,在阳光下,倍显清冷。
悄悄的心凭空地抽了一下,目光赶紧移开了,这是他二次帮他了,说起来,这位公公虽然名声不好,心肠却还不错。
“谢,谢谢!”
谢谢两个字说出来后,男子并没有回应,而是俯身下去,撩起一点泉水,尝了一下,凝神思索着什么。
“大臣们吃了御膳房的饭菜,都患了肠疾,很可能和这里的饮水有关,倒不是冷大人说的那么严重。”
他的声音听起来地舒缓,却很坚定。
“可是大人,这水已经喝了几十年了,没出过什么问题啊?何况,现在看起来,水质很清,没什么不妥。”锦衣护卫也俯下身,尝了尝,摇着头。
原来是御膳房的饭菜吃坏了大臣们的肚子?
虽然肠疾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大臣隔三差五不能上朝,影响自然不小,而外御膳房作为皇宫里主管大臣膳食的部门,自然难脱了干系,这件事太医院已经介入了,正在探究这病的来源,所以这位陈公公才会在于泉水出现?
这泉水当真的有问题吗?
悄悄环视了一下泉水的周围,只有厚厚的积雪和露出的青色岩石边缘,水清见底,水底沉着一些碎石,看起来确实没有问题。
她没有直接提水离开,而是好奇地伸手盛了一点水,在鼻子前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气味儿,这气味儿不是来自岩石,而是……
目光微微上扬,悄悄看到了半山腰,泉水的上方横着一颗巨大的松树,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根基松动,歪斜下来,应该有些时日了。
“我想到了!”悄悄突然喊了出来。
她冷不丁这样的一嗓子,吓得两个锦衣男子一把抽出了佩剑,警觉地看向了她,不知她这样大叫是因为什么。
俯身正检查水质的男子也疑惑地看了过去,不明白这提水的小宫女明白了什么?
“这个小宫女……”
锦衣男子实在不悦,他收了佩剑,冲了过去,一把提起悄悄的衣领子。
“我说过,大人在办案,你不提水离开?大嚷大叫什么?”
悄悄吓得抖了一下,晓得自己刚才太激动了,连忙摇手说。
“别,别,我只是太激动了,因为我知道为什么大家喝这水得了肠疾了。”
悄悄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白衫男子听闻,慢慢地从泉水边站了起来,眸光审视地看向了悄悄。
爬到上面
悄悄见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忙拉开了锦衣护卫的手。爱睍莼璩
“你们等等我,我爬上去看看。”
“爬上去?”白衫男子眼眸中的疑惑更浓了,她要爬去哪里?
“爬到上面,那里!”
悄悄指着歪斜的松树方向,然后搓了搓手,将碍事的裤脚塞了塞,又系了一下腰带,真的打算爬了。
从目测结果来看,下面距离上面的那棵老松树,大约有五十余米的距离,想爬上去,虽然不算容易,却也没那么难
悄悄觉得她欠了陈公公一个人情,若是帮他解了泉水的谜,两个人就算扯平了。
“你确信你要爬上去?”男子凝眉顺着悄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眸光微眯了起来,不确信地问着。
“当然了。”
悄悄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从不说谎,这话都说出来,没有不爬的理由。
她晃了晃小腿,然后迈开了步子,绕过了泉水口,向山体走去,待她站在下面,抬头看去时,出了一声的冷汗。
刚才在那个角度看,没觉得多难,现在换了个位置,仰视之后才知道这里有多陡峭,几乎直上直下,那颗大松树好像随时要从头上掉下来一样。
有心走回去,可想象刚才说出的话,此时放弃实在没面子,爬吧,大不了掉下来摔一跤,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死。
事实的确如此,悄悄伸手开始抓突起的岩石时,男子已经对两个随从使了眼色。
“刘璋,徐晋,你们上去看看。”
“是,大人。”
两个锦衣护卫点点头,将佩剑收回腰间,然后突然飞身跃起,攀着岩石,没有几下,就抢在了悄悄的前头。
一阵尘雪飞扬下来,悄悄忙用手遮住了脸颊,抬眸,透着手指缝隙看上去的时候,她发现陈公公的两个随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松树的位置。
真是尴尬,人家已经到位了,她才爬了不到五、六米的距离。
此时她的脚下传来了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让他们上去了,你下来吧。”
“我说了我可以的,能爬的……”
悄悄逞强地争辩了一句,心中暗道,他怎么不早说,若是说那两个家伙能这么轻松攀登上去,她何必费这个力气,出这个洋相做什么?
手抓紧了突起的石头,悄悄回头向下看的时候,心立刻抽成了一团,瞬间冷汗涌上了全身,她怎么爬出五六米的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这会儿下不去了。
“陈,陈公公,让,让开啊!我要下来了。”悄悄紧张地大喊着。
男子被悄悄这样一喊,有些不明其意,他站在这里妨碍她下来了吗?他的脚象征性地后退了一步,可退出的步子很小。
怎么不多退几步?她这若是掉下去,也不至于砸到他啊,悄悄有些急了,喊得更大声了。
“陈公公,你再让开点!”
男子的眉头一皱,又退了一步。
悄悄见他如此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什么时候能退出下面的范围啊?
一时之间,悄悄有点怀疑,这陈公公可能耳朵有点背,不然不会听不明白她的话的,算了,她很确定,此时掉下去,一定将陈公公砸一个瘪。
不识好歹的丫头
可陈公公这样不躲开,悄悄也没有办法,她一只手尝试着慢慢松开突出的石头,想找一个好的支撑点下手下脚,可另一只脚受力加重,石头难以负荷,突然松动坠落,悄悄一声尖叫,身体直摔而下。爱睍莼璩
“让,让开,救……”
那个“命”字还没等喊出来,她就觉得手臂被人用力地擒住了,接着一拉,一拽,身体偏离下落的轨迹,直接撞入了一个人的怀中,那人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不能爬山,还要逞强?”深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责备响在耳边。
悄悄惊魂转眸,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他正蹙眉凝视着她,手臂保持着僵持的姿势,没有从她的腰上移开。
片刻的呆滞,让悄悄倍感狼狈。
“我没,没事的……”
她羞涩地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此时,他才回神过来,淡然地将手臂抽回,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表情带着些许的不自然。
他又救了她?
悄悄站立在地上,心还砰砰地跳着,不知道这心跳是因为刚才掉下来吓的,还是因为太近距离地接触一个陌生男人的缘故?
他的温度还在她的腰身上,莫名地让她感到一阵阵燥热
这种反应正常吗?当然不正常,眼前的男子虽然看起来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啊,可他根本不算什么男人,他是太医院的陈公公,是个太监。
悄悄的脸一阵绯红之后,又渐渐泛白,平生的一次心动,竟然是一个太监引起的,这心头的涟漪也泛滥得太不正常了。
“大人,这里什么都没有,上来做什么?”山坡上,刘璋和徐晋在周围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们的一喊,让悄悄马上回神过来,忘记了刚刚的尴尬,急切地抬起头,大声回应了一句。
“看看松树的树干,树枝,是不是有凝结的黄色油状物,再看看松树下方的岩石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滴落的痕迹。”
悄悄喊了一通,才发现那个叫刘璋的锦衣男子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而徐晋似乎也不打算理会她。
“你,你们……”悄悄张合了一下嘴巴,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爬上去的动作倒是蛮快的,可惜没什么大用。
“刘璋,徐晋,照她说的看看。”
悄悄的身边,男人双手背后,大声地下了命令。
刘璋的脸色悻悻的,却不得不低头开始查看了,徐晋也飞身跃起,去查看岩石了。
悄悄的脸阴了阴,这两个家伙,竟然只听陈公公的,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让她倍感没有面子,于是闭口不说话了,只等检查的结果。
一会儿功夫,刘璋和徐晋查完了,大声地喊着。
“有很多,不过……大人,我们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一个提水的女杂役,她知道什么?”
“不是啊,我有根据的。”
悄悄哪里不服气,他们查了这么多天,都没结果,难不成要抓了御膳房的提水太监去充罪吗?
“一个小小提水宫女说的话,岂能当真?大人,待我下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不识好歹的丫头。”
徐晋瞪圆了眼睛,一副要狠狠教训悄悄的样子。
振振有词
一直沉默的男子眸光抬起,冷然地看向了悄悄。爱睍莼璩
“你怀疑这些松油?可松油就算误食,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何况误食的几率很小,松油不溶于水。”
“对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是……”
悄悄张合了一下嘴巴,放胆地说“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是一颗巨大的思茅松,不同于别的松树,松油流淌在岩石上,再坠入泉水中,这泉水口形如大碗,水流不急,这东西也便混在水中,原本松油没什么大碍,可经过夏末酷热,岩石上的松油可能成了碎裂的松香料,还会形成一种东西,叫松节油气,提水的时候,谁也不会关注这些,松香块会随水翻起,进入木桶中,带入御膳房,再进入烹调的锅中,这种东西加热遇油可就起了作用,人长期食用,就会出现呕吐,腹泻,甚至其他的症状。”
悄悄眨动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松香本是一种香料,混合其他香料,可发出芬芳气息,却不可以食用的,禁忌很多。
“松香?”
男子的神色一凛,他拉起了衣袖,俯身将手臂探入泉水深处,摸了许久,抓了一把沙石出来,竟然真的有一小块淡黄色的东西,是松香。
“对,应该就是它在作祟。”
悄悄走过来,也学着男子的样子,挽起了衣袖,可手指在水里探了一下,不禁打了寒战,水好冷啊,他怎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像有点冷。”
悄悄难为情地将手缩了回来,打了一个寒战,小声地说“松香轻于石头,木桶搅动的时候,它会先优于沙石进入木桶中,还因为它透明,块小,不易被发觉出来。”
就在悄悄要将衣袖拉下的时候,凝眸的男人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些?”
呃?
悄悄吓得浑身一抖,瞪圆了一双眼睛,想继续分析的话,到了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的手带着凉气紧扣着她,她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出来。
她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了,因为她是香料大王楚敬安的女儿,可是她能说吗?说出来,就是掉脑袋的祸事啊。
悄悄咬着牙关,又抽了一下手腕,可男子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眸光仍旧紧盯着她,似乎要在她的眼中看出来什么一样。
“这,这是常识……我,我祖母,祖祖母大字不认一个,都知道的,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悄悄随口说了一句,好像这是人尽皆知的常理一样。
“当真?”
他疑惑地看着悄悄,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疑心了,忙将手松开了,悄悄立刻跳了起来,脸白白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狂跳着,他不会怀疑了什么吧?
平息了一下心情,悄悄转身,用力提起了那只木桶,冲着男人别扭地笑了一下,张煌地向台阶的方向走去。
虽然只是一桶水,却仍旧提得吃力,可她不敢停留,好像一停下来,身份就被揭穿了一样。
就在她的脚刚刚落在台阶上时,一声冷冷地低喝。
“站住!”
站,站住?
这一声严肃的低喝,让悄悄的双腿一抖,差点摔了出来,他叫她站住做什么?她只是说了一种可能,就算不是那树造成的,也不至于降罪吧?一件事,原本就有多面性的,他们不认同,可以否定的。爱睍莼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