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忙说“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上官睿这时放学回来,安锦绣去厨房里帮着做饭,留安元志跟上官睿在外面说话。太阳下山之后,一家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了,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安元志走了后,安锦绣又把田契拿给上官睿看,上官睿看田契上写得是他大哥上官勇的名字,忙就说“大嫂,这是用你的嫁妆钱买的,你就好生留着吧。”

“这是上官家的地了,”安锦绣说得很坦然,“这里面就有你的一份,小叔来年就十四了,你大哥成婚晚,小叔的婚事可不能再晚了,男儿成家立业,总要有些家产的。”

上官睿想谢安锦绣,可是又觉得这个谢字一出口就又跟安锦绣见外了,便只把田契推回到安锦绣的面前,说“这事就等大哥回来再说吧。大嫂,我要写信给大哥说家里的事,你也写一封给大哥吧,两封信一起请人送过去。”

一听说可以写信给上官勇,安锦绣来了精神,“这信能送到你大哥的手上吗?”

上官睿笑着点头道“今天有大哥在军中的兄弟来找我,他也要去白玉关了,可以替我们带信和东西过去。大嫂,大哥还不知道你怀了孩子的事呢。”

安锦绣站起身来就回房去了,她有很多话想跟上官勇说,只怕自己这一夜都写不完。

上官睿看着安锦绣急匆匆地走了,会心地一笑。

安锦绣回到屋中,先将自己为上官勇赶制出来的冬衣用包裹包好,想想又装了几件春秋天穿得袍子,这才坐到了桌前准备写信。真正提笔准备写信了,安锦绣才又发现,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不知道要先写哪一句。

上官睿就没有安锦绣的烦恼,他知道自家大哥识字不多,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把家里的事交待了一下,然后就写了安锦绣怀上孩子的事,在信的最后一行,上官睿写了一句,大嫂待我们很好,是个好女人。

安锦绣写满了一张信纸后,想起来上官勇一定会让身边的人读信给他听,自己这些想念思君的话,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安锦绣想到这里,便把这张信纸撕了扔在了一旁。这封家信,安锦绣写了撕撕了再写,足足忙活了一夜。最后写出的信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怀了身孕,至今两月,我和孩子都好。

寄上寒衣几件,万望珍重。

家中事事都好,不必挂心。

在家中等你回来。

第二天一早,上官睿带着安锦绣写好的信和收拾好的包袱,去找他大哥在军中的兄弟了。安锦绣送了上官睿出门,心里想着上官勇知道他们有了孩子们会是怎样的高兴,嘴角的笑意便藏也藏不住。

紫鸳买了菜回来,就看见自家的小姐站在门前,便笑道“小姐,出什么高兴的事了?你怎么笑得像傻了一样?”

上官勇收到家书和衣物的时候,已是四个月之后的事情。于盛夏时节离京出征的人,此时已经身处关外的飞雪连天中。跟着军中的书吏们又学认了不少字的上官勇,不用再请人为他读信了,两封简短的信他完全能看得懂。

上官睿的信很快看完,笑着再看安锦绣的信,然后这信上官勇就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有儿子了?上官勇看着安锦绣的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美梦?

有兄弟冲上来,从上官勇的手里抢走了安锦绣的家信,嘴里说道“到底是啥样的信,能让大哥你笑成个傻子?”

等上官勇像是梦醒了一样反应过来要去抢信时,一群武人已经把抢信的人围在了当中,上官勇连挤都挤不进去。

“谁给读一下,这都写的什么啊?”有大字不识一个的嚷嚷着。

“怀了身孕,至今两月,……”读信的人马上就出现,一字一句地给大家伙儿读安锦绣的信。

“上官大哥要有后了!”众人静静听完之后,转身都恭喜上官勇,比上官勇大的,比上官勇小的,个个都喜上眉梢。

“她真的有孕了?”上官勇呆呆地,喃喃自语道。

“你这是还在发傻吗?”就站在上官勇身旁的一位老大哥,大力地拍着上官勇的肩头,大笑道“白纸黑字写着还能有假?弟妹写信时是怀胎两月,这信到你这里用了四个多月,算算这个时候,你的儿子如今在弟妹的肚子里已经六个月了!”

“怀胎十月生产,”武人里有懂行的接话道“再有四个月,上官大哥的儿子就出生了!”

上官勇咧着嘴笑,娇妻幼子,他的小家无缺了。

众人凑在一起说笑起来,有说上官勇厉害的,新婚之夜就能在新娘子的肚子里种下珠胎的,有说安锦绣是好生养的,也有说要尽快打完这场仗,好快点回京看小侄子的,还有的干脆猜这个没出世的小侄子是像爹还是像娘,更有不少人看着信上的字迹,夸安锦绣写着一手好字的。

上官勇听着这些讨论一阵无语,这到底是他的娘子有孕,还是这帮人的娘子有孕了?不过听到兄弟们说要尽快打完这场仗的时候,上官勇又默然了,这场仗一年之内不可能结束,他在京都的小妻子只能在没有他的陪伴下生产了。

营中出战的战鼓这时又突然响起,打破了营帐这里欢天喜地的气氛。

上官勇匆匆把家信塞进了怀中,带着自己的属部跟着大将军周宜冲出了军营。

白玉关外,两支军队撕杀在一起,喊杀声震天,血水很快就将被白雪覆盖的大地染红。远在万里之外的京都城却在寂静中沉睡,打更人走过无人的大街小巷,一遍遍地敲打着三更的更声。

安锦绣从睡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方才的梦她醒来了还是记得很清楚,上官勇在她的梦中独自一人面对着百万北厥大军,万箭齐发中,一只雕翎箭穿透了上官勇的胸膛。安锦绣在梦中惊叫,却无论她如何奔跑也到不了上官勇的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官勇倒在地上,被北厥人的千军万马踏过身体,最后只剩下一抹泛着血色的腥红。

安锦绣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因为这场噩梦被惊出的一身冷汗渐渐干透了后,安锦绣只觉腹中一阵疼痛。这阵疼痛让安锦绣想起自己的肚子里还怀着她和上官勇的孩子,赶紧又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生怕自己情绪激动之下,伤了孩子。

从枕头下摸出上官勇送的红绳,安锦绣跟自己说,上官勇是要做大将军的人,不会在这时出事,梦都是反着来的,也许她的这个噩梦预示着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呢?红绳紧紧地勒在手中,几乎将安锦绣的手心勒破,但安锦绣却浑然不觉,看着身边空着的枕头,就这样枯坐了一夜。

上官勇将射进自己肩头的箭拔出,扔在了地上,挥起一刀砍翻了冲到他跟前的一员敌将。

“不要乱!”众人的身后传来押阵的周宜的喊声。

“再拼下去我们就都死了!”不知道是谁在乱军阵中喊了一声。

“后退者死!”上官勇吼了一声,正是双方咬得正紧的时候,这个时候军心一乱,他们前边死的那些兄弟就真正是白死了。

看着上官勇带着人冲进了敌阵深处,周宜对左右道“上官勇不错。”

骑马立于周宜左右的将军们多少都吃了一惊,这些都是跟随周宜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军,周宜何时夸讲过什么人?上官勇还是第一个。

上官勇冲入到敌军深处,人和手中的战刀具已血染,杀红了眼的上官勇俨然已是修罗的模样,不过却没像以往那样使出全然不要命的打法,这时的上官勇心里有了更多的牵挂,京都城里不但有弟妹,还有一个小女子在等着他,无论怎样他都要活着回去。

“冲!”周宜眼见着敌阵已乱,手中长枪一挥,率先从列阵中冲了出去。

风卷着飞雪和狂沙打在脸上,鲜血飞溅中,上官勇的眼前模糊一片,沙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似乎离他很远,明明是血腥的沙场,那个在人群里冲他轻挥着红绳的小女子却清晰地出现在了上官勇的眼前。

“你在做什么?!“跟上官勇并肩杀敌的武官冲上官勇大吼起来“这个时候你分神?不想活了?!”

上官勇看着还是有些动作迟缓。

这武官坐在马上,抬手就在上官勇的后背上打了一掌,“你想死在这里?家里的老婆孩子不要了?!”

这个上官勇在军中认下的老哥一脸的焦急,这个时候他们都累了,从军多年的人都清楚,武艺再高的人只要一累,反应就会慢,严重的就像上官勇这会儿这样,站在沙场上愣怔,完全不像是在打仗的样子。

几个离着上官勇不远的军士这个时候都围了过来,有他们挡着,就给了上官勇缓一口气的时间。

周宜这时冲杀到了敌军的中心阵中,马过上官勇身边的时候,周宜什么话也没说,抬手狠狠给了上官勇一记耳光,随后周大将军的战马就飞驰而去,一刻也没有停留。

上官勇浑身一震,眼前的安锦绣消失不见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又是血肉横飞的修罗战场了。

“你怎么样?”武官们都问上官勇。

上官勇摇了摇头,胸口血气上涌,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跟上官勇称兄道弟的武官们看到上官勇一口血吐在地上,心里都焦急起来。这个时候他们人人都是一身血污,只是上官勇看上去更加不好,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随时都会栽下马的样子。

“我没事,”上官勇提了一口气后,跟自己的兄弟们说道“有什么话,打完这场仗再说!”

这一场雪夜中的撕杀从深夜一直杀到天光放亮,祈顺军和北厥军才双双鸣金收兵。

周宜领兵回营的时候,回头看看身后一地的尸首,虽然里面祈顺军的尸体不少,但周宜还是面带了喜色。

“大将军,”从军营中赶过来的幕僚这时到了周宜的身边,看着满地的尸首,这个读书人早已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关外的这种鬼天气,我看北厥人还要跟我拼多久!”周宜跟自己的幕僚说道“我想我们班师还朝的日子不远了。”

这位姓乔,名林的年轻幕僚道“学生看北厥人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他们的粮草怕是快用尽了,所以才急着要跟我们争一个胜负。”

周宜下了马,他脚下这会儿被大雪覆盖的土地,到了来年的春天就会变成一片天然的草场,北厥人眼馋这块地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这里离白玉关,骑马只有半天的路程,他们祈顺又怎么可能让北厥人来这里放牧?

上官勇这时走到了周宜的身后,拱手一礼后说道“大将军,您要见末将?”

周宜回头,看了看上官勇,他的这员将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去,苍白无血色的脸,不通医术,周宜也知道上官勇这一回伤得不轻。

乔林在一旁关心道“上官将军的伤碍事吗?”

上官勇无谓地一笑,说“无碍,只是外伤。”

周宜招手让上官勇跟着他走,有心照顾上官勇的放慢了脚步,问跟上来的上官勇道“仗打了几个月了,你对这场战事有什么想法?”

上官勇一愣,没想到周宜会问他这个问题。

周宜看上官勇发愣,便道“怎么,你就什么也没有想过,只是等在营中听我的命令?”

上官勇不明白周宜问他这话的用意何在,不过还是老实地跟周宜道“关外这里冬天太冷,不方便行军打战,北厥人是不是在跟我们拼最后一口气?”

“乔林你说,”周宜又点了乔林的名。

乔林说道“关外冬季漫长,天气严寒,确实不适合行军打仗,北厥人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我们决以死战,胜即进,败即退,第二就是跟我军对峙,等到开春之后再战。”

乔师爷文诌诌的话,周宜听得懂,上官勇就听不大懂了,看着乔林一脸的不解。

周宜看上官勇这个表现,心里突然就有些放心了,不管安太师对上官勇这个女婿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周宜是感觉上官勇不是一个心中藏奸的人。“他说的话意思跟你的一样,”周宜对上官勇道“今日你率先冲入敌阵,我记你大功一件。”

上官勇忙道“末将谢大将军。”

“去找大夫再看看伤吧,”周宜挥手让上官勇退下。

“大将军,”乔林在上官勇退下之后,问周宜道“您这是?”

身后这时传来了战场上杀俘的声音,但周宜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对乔林小声道“他毕竟是太师的女婿,能提拔我自是要提拔,况且这个人不错。”

周宜要提拔上官勇,是为了安太师还是为了太师身后的太子,乔林没有明问,当朝的太师听着名头响亮,但又怎么能比得上王朝的太子?周大将军讲起来不附炎趋热,但是人在朝中,又如何能不为自己和家族算计?

北厥人生在穷山恶水的苦寒之地,对于土地的渴望远远超出祈顺人的想像,祈顺朝的将领认为战事很快就会结束,可是这场白玉关外的战事,一打就是一年多,还看不到结束的希望。

安锦绣在来年的五月暮春时节,辛苦一夜,生下了她与上官勇的第一个孩子。将被产婆洗得干干净净的儿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安锦绣心里百感交集,想哭却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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