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允琛打通了京都宋家这条路子,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加上龙腾又是邵父当年一手创立,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这件事情都值得再考虑一下。

对峙没有维持太久,最终是陆瑶报以期待的那位男董事率先妥协,笑着往后一撤脚步,便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值得商榷,我们过来也不是直接表决的。既然邵总在这里表明了立场,这个面子我们一定会给,况且我们还有心期待你再回来。龙腾只有交给你,我们才放心。”

他从容不迫,这话也算是说得滴水不漏,那一群原本还左右为难的董事听了,一个个纷纷应和起来,之后不多久,一群人就散开了。

偌大的龙腾大厦广场前人群散尽,一直努力支撑着的邵母终于体力不支,天旋地转中轻轻喊了一声:“瑶……”

其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就随着搭在陆瑶腕上的那只手一起瘫软了下去。

“伯母……”

陆瑶弯腰,一手扶住了邵母的手臂,反应过来的邵允琛也很快将老人家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脚步朝路边停着的黑色车辆迈过去之前,目光少不得瞄过一眼还在旁边呆愣着的男人,看到自家姐姐晕倒了,他原本还有心去扶,但再看到邵允琛,瞬间就停了手里的动作。

额头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口。

邵允琛只冷冷地看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在陆瑶慌乱的声音中抱着母亲上了车后座。

医院检查下来,只是低血糖,因为手术过后饮食和作息一直不规律,加上心理压力大,所以恢复的不算太好,偶尔还会因为各种缘由再进医院。

陶莞尔对邵母再住院,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因为先前帮着邵允琛骗了她,加上后来又跟宋波确立了关系,算是彻底断了邵母的念想,所以她老人家现在对陶莞尔的态度并不明朗。

在医院醒来,还是扭着脸不愿意跟她说话。

她无奈,只能推门喊了正等着的陆瑶进来,两人在门口擦肩的时候,陶莞尔用略带同情的目光打量她一眼,又小声提醒,“老太太脾气大,你忍着点。”

陆瑶点头应一声,实则这哪里还需要提醒,她向来对和邵母之间的相处不抱有任何期待。

但这一回走近了,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冷嘲热讽。

邵母倚靠着病床,手背上打着点滴,气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这时候听到脚步声也不说话,眼神放空着像是在发呆。

等走近了,陆瑶伸手向后指了指,“允琛去给您买吃的了,一会儿就回来。”

老人家没应声,只是视线收回了些许,目光垂落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陆瑶无法揣测出对方现在的心思,她也无心去想,自从上次母亲车祸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已经决心不再讨好这位老太太。

否则,总觉得对不起家里那位,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不说,连父亲临终前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想到这里,她竟无意识地叹出一口气来,“您好好……”

“给我倒杯水吧,有点渴了。”原本是要走的,却不料想邵母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锋。

犹疑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顺着邵母的目光看到一旁桌子上的水壶,应了一声之后就伸手过去。

初春的天气,还是带着丝丝的寒意,热水冲刷着杯壁,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激荡起一层雾气。

陆瑶动作轻缓,意料之外地听到身后苍老的声音应和着响起来。

“上次你母亲的事情,代我向她老人家道个歉。”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后,邵母缓缓开口,她注视着陆瑶清瘦的背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打量过她,“那天是我不对,事后也没去看她一眼,现在身体还好吧?”

耳边水流声戛然而止。

因为身体的震颤,水注溅出了杯壁,一下子扑在了陆瑶的手上,烫得她眉心一皱,身体霎时间滚出一阵冷汗。

但她却下意识地隐忍了,咬牙盯着自己红彤彤的手背,一语不发。

能听到邵母说出这样的话,心底的震颤比身体疼痛带给她的冲击更大,所以不愿意外力去阻断话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嗯。”半晌,她表情冷凝,端着水杯走到邵母身边,将水递到她面前,“年前出的院,上了年纪,恢复的会慢一些。”

邵母低头,看到她手背上的那片红,喉咙上下滚了两下,最终一手接过水杯握在手里。

能判断陆瑶正极力隐忍着某些情绪。

老人家苍白地勾了勾唇,“你们母女一定恨我吧?”

陆瑶没否决,算作是默认。

半晌,她将被烫红的那只手背在身后,诚恳作答,“如果不是念在您是允琛的母亲,当初那起事故,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说白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平心静气地跟您说话,也是因为您这层身份。”

她这话说得相当理智清醒,老人家听了反而觉得心头畅快。

好巧不巧,她和陆瑶在这一点上立场出奇的一致。

气氛冷凝中,老人家突然放空了视线。她顺手将水杯搁在了一旁,问:“知道我这次找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思索了一阵,陆瑶勾唇一笑,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不知道,但想也无外乎其他吧。”

邵母看着她,突然伸手指了指旁边衣架上挂着的包,身体往前倾着,半天没够着。这时候不意外的看到一只纤嫩手臂越过她,率先将包取了下来。

“您要什么,我来拿。”陆瑶将包拿在手里,平静看着邵母。

老人家优雅端庄地整了整零碎的发髻,随意伸手一指,“里面有个蓝布包的盒子,拿给我。”

听了邵母的话伸手去翻,果然看到一只绒布盒子,有些褪了色,显出几分年代感。

陆瑶将盒子抓在手里,刚要递出去,又听老人家说,“打开吧。”

她些微迟疑,还是打开了。

盒身颇有质感,打开之后入目见到的是一只翠绿色的玉镯子,成色绝佳,陆瑶虽然不懂玉石这一块,但也能判断它价值不菲。

“本来是一对,后来不小心被我摔了一只,另一只也不想戴了。”耳边传来邵母难得轻浅柔和的声音,“这是当时龙腾拿下第一笔投资的时候,允琛他爸买给我的,不知不觉已经很多年了。”

听着邵母的声音,陆瑶不由得抬头,看到老人家眼波流转,脸上露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回忆过往。

静默了一阵,才见她缓过神来,些微叹了一口气,又冲陆瑶一抬手,“现在归你了。”

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指间的分量有千斤重。

陆瑶怔愣着,许久都没明白过来邵母的意思,只觉得脑袋里轰隆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讯息。

邵母看着她好半天没反应,这才横着眉毛嗔怪一句:“还愣着干嘛,戴上看看啊。”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垂眸看着那镯子,陆瑶照旧没敢动,只觉得眼眶灼热,直愣愣盯着。

邵母不满,眉头又拧了起来,“你陆瑶不傻,需要我说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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