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身上金黄袍,行侠仗剑乐逍遥(一)

前段日子,长安下了几场大雨,他送别了莫轻水。

今日,这雨又突兀的降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打得屋顶直作响。

徐长安有种莫名的预感,他虽然不信预感一说,可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走了,他心里怎能不慌。

他还记得,他来长安的时候,韩士涛跟着他。可经过了越州城一役之后,韩士涛也没了踪影。虽说他早已声明和韩家断绝关系,可毕竟自己的哥哥还有父亲都死在了他面前,徐长安也理解他,只是莫名的有点想他了。

还有薛潘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虽然失了一直眼睛,好歹换回来一个儿子,这小子赚了。还有姜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韩燕儿;当然,还有那个盲眼姑娘,不知道去了哪。

他叹了一口气,柴薪桐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袁星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杵着下巴。

“待会我们把你送回去,亲自和袁天老仙师道句谢。”柴薪桐微微一笑,摸了摸袁星辰的脑袋。

“我只说那两颗星摇摇欲坠,又没说你们一定会出事。”柴薪桐一早便发现徐长安脸色不大好,轻咳了两声,止住了袁星辰。

徐长安再度叹了一口气,转头朝着两人露出了笑容。

“没事,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小时候啊,只是希望是一家青楼的老板,可现在,小半个平康坊的青楼都是我的。”徐长安说到这,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越是这样,柴薪桐越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透露着诡异,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却把徐长安卷了进来。

“至于生死有命嘛!”徐长安叹了一口气,随即慢慢的开口,像是作告别一般。

“认识你们,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没我着一年来得精彩。”徐长安淡淡的说道。

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的打在了地面之上。

“你若不告诉我这次九死一生,我不会想那么多。可你们告诉我了,我突然想去见见某些人了。你们说啊,若是死之前都没见到心里心心念念的人,那多遗憾啊!”

徐长安的声音很轻,却打在了柴薪桐的心上。

“是那位紫衣汪姑娘吗?”柴薪桐轻声问道,袁星辰瞪大了眼睛,一副好奇的表情。

徐长安听到这话,随即一愣。

在柴薪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徐长安的心突然乱了起来。

若是柴薪桐没说这句话,他的心里一直那个白色倩影,可柴薪桐一问,那紫色的倩影在他的心里慢慢放大。

明明有个女孩子为他舍生忘死,可他到了长安,心里居然又多了一道倩影。徐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混蛋至极,心中有羞愧,也有些酸楚,还有些不甘心,如同炖了一锅大杂烩,各种调料都倒在了心里,五味陈杂。

正在两道身影在他心里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了?的声音。

徐长安转头一看,只见披着蓑衣,顶着大雨的傅子凌走了进来,他脱下蓑衣,抖了抖冲着两人说道:“这不一场大雨下来,工部的侍郎非要来慰问,来看看工程进度,我可能不能陪你们出去了。不过,金光门的守门将领当初受了我一点小恩惠,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你们放心去就行。”

随即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你们现在就算被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庙堂之上的形势好像又有了变化。”

徐长安和柴薪桐向傅子凌道了一声谢。

“还有,若是救出了你那个心上人,情况不对就朝着城内走,我现在毕竟是一介素衣,等我打发走了工部侍郎,就去城门口等着接应你们。”

傅子凌只是听袁星辰说代表柴薪桐的文曲星摇摇欲坠,反正又不是徐长安,那位前辈虽然实力高,可和他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而且也只是当年跟着先生前去,有了一面之缘,所以便也没太在意。

当然,若是他知道李道一的预言和仔仔细细的琢磨一下袁星辰所说的“命运相连”,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让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出去。

“行了,行了。工部侍郎那小子快要来了,我要去看一看,毕竟这关系到数百人的生活,你们出城的时候记得出示这个。”傅子凌说着,丢出了一块令牌。

徐长安接过令牌,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郭”字。

他也没多问,便把令牌收了起来。

傅子凌也没管这三人,便急匆匆的披上蓑衣,走了出去。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徐长安突然说道:“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情况。”

……

长安的一如往常。

青石,小雨,远方的绿意,稀稀疏疏的人群,偶尔会见到撑着伞,提着裙摆的姑娘踏过长安的街。

他们三人先到了崇仁坊,把袁星辰送了回去。

柴薪桐看着“袁府”两个大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走进去。

平康坊距离崇仁坊不远,两人走到平康坊,徐长安也摇了摇头,没有进去看一看自己曾经的那些产业。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柴薪桐突然问道。

徐长安看着他,突然笑了。

“和你不进袁府的理由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要不要去忠义侯府看看?”

柴薪桐再度发问。

徐长安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朝着布政坊赶去,颇有默契的停在了忠义侯府数十丈外,远远的看着那红底金漆的四个大字。

“忠义侯府。”徐长安呢喃道。

柴薪桐低下了头,他知道,若不是为了他,徐长安现在还是小侯爷。若是等到了年纪,借助父辈的余荫和圣皇的偏爱,甚至还能大张旗鼓的去蜀山提亲,把那位紫衣姑娘娶回来。

可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当日自己在刑场上的倔强,心有愧疚。

徐长安笑了笑,突然转过头,盯着柴薪桐。

“我没有辜负这前两个字吧?”

“忠是忠于我认为对的事,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够找到真相。”徐长安拍了拍柴薪桐肩膀,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座府邸,转身离去。

柴薪桐看着徐长安的背影,突然觉得在通州需要他照顾的那道背影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没有。你不负忠义之名。”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两人走出布政坊,却在门口看到了三个熟人。

徐长安一愣,那三人怔怔的穿着粗布衣服,带着斗笠的这两人。

想当初,一人贵为小侯爷,一人是夫子庙最具潜力的人,今日回到忠义侯府,居然要做农夫打扮。

薛潘的独眼通红,鼻子不停的抽泣,走到了徐长安面前。

“啪”一声,雨水高高溅起,他单膝下跪。

他什么话都没说,看着徐长安,眼中有感激,有遗憾,还有愤怒。

他感激徐长安把他打晕,让他能够在往后的日子里有机会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父亲;他遗憾,他没有和徐长安一起上法场,不能和这位小侯爷并肩作战;他愤怒,愤怒徐长安把他打晕。

徐长安扶起他。

薛潘看着徐长安,一把抱了上去。

“我们等你回来,春望说了,虽然有些高攀,可我和她的孩子,另一个父亲就是你。”

徐长安点了点头,笑着应承道:“好,我一定想一个拉风的名字。”

孔德维看了看柴薪桐,走到了柴薪桐跟前。

“还望有朝一日能够和柴兄再度把酒言欢。”

柴薪桐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徐长安突然说道:“孔兄,你也别一天只会死读书了,读书读不出圣人的,看见个女的脸就红,跟别说以后讲学治世成圣了!”

孔德维一愣,顿时有些发怒。

“还不是被你给骗了!”

徐长安心中一紧,羞愧的不敢抬头,只能偷眼看着孔德维。

“你都知道了!”

还好雨有些大,雨水很快把孔德维微红发烫的脸给遮挡住了。

孔德维有些尴尬,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其它地方。

何晨走了上来,走到了两人面前。

“多谢小侯爷,多谢柴先生点拨。”

“自小侯爷走后,小夫子就回来了,那大理寺的罗绍华来过,可被小夫子一瞪便走了,小夫子说了,这侯府你想回来就回来,他若没死,这侯府都会在的。”

徐长安心中一紧,他想起了当日去竹谷见小夫子时的情形。

“当然,小夫子说了,希望你们能为自己洗白,堂堂正正的回来,这样最好。”

徐长安点了点头,终于鼓起了勇气。

“代我和小夫子说句‘对不起’。”

何晨笑了。

“等你回来,自己说。”

……

雨越下愈大,如同一道帘子一般把徐长安与布政坊隔了开来。

远处有两人,一人一袭黑袍,另外一人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一柄戒尺。

“不去见见?”阿和突然问道。

小夫子没有回答他,反问道:“那你呢?”

阿和摸了摸鼻子道:“在通州,我想试试他,逼了他一把,估计他会把我当坏人吧!”

“我想进皇宫,你呢?”小夫子突然说道。

“怕你不成!”

……

乾龙殿。

小太监李忠贤双腿不住的打颤,这三个人对视良久,一言不发。

良久,圣皇终于开口了。

“你退下吧!”

小太监李忠贤如获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两位大宗师,怎么,来给我一个下马威?”

阿和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哪敢啊,不说你那藏龙卧虎的供奉阁,就单凭你和长安大阵还有圣朝气运,我们两人,恐怕不是对手。”

圣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你们的来意?”

“为徐长安和柴薪桐讨一个保命符。”阿和淡淡说道。

圣皇看向了小夫子。

“这是你的意思?”

“你要的幕后主使已经快要出来了,轩辕炽这些天一直追杀樊九仙,你不会不知道,有些东西一猜就能猜出来。还有,那两兄弟能把五部统一却拱手把胜利简简单单的给了出来,还走到了轩辕炽的身边,目的昭然若揭。不过,这都是你家的事,你自己处理。我只是希望,柴薪桐和徐长安没事。”

圣皇冷哼一声。

“你认为他们会有什么事?”

阿和盯着圣皇。

“前些日子,地龙翻身。你对外说说得了,难道你以为我们感受不出来这是开天境的气息么!”

“我们不求你出手,只希望你别干扰我们,若是徐长安出了半点差错,我就是拼一死,也要你轩辕皇室晃上两晃。我妻子早走了,我基本也没什么盼头了,可你不一样,皇后还在那九重高塔内吧!”

圣皇死死的盯着这位故人,盯着这位当年从长生观叛出的叛徒,双目有些通红。

“一条百年冰蚕,值得你这样么?”

“若你进我供奉阁,除了这皇位,你要什么,本皇都答应你,别说百年,就是万年的冰蚕本皇也给你找来。”

阿和笑了。

“皇位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当年的你绝对懂,这不是百年冰蚕的事。”

圣皇沉默了。

他不是不懂,是不能懂。

若在当年,有人能够出手救他的皇后,别说帮助其子嗣,就是要了他的命,要了整个天下,他也拱手相送!

“滴水之恩,我定涌泉相报!我话放在这儿了,若你再暗中出手,徐长安有了差池,我拉着你陪我一起走,让皇后娘娘一个人永久的睡在九重高塔之中!”

圣皇脸色阴沉。

阿和说完,便大步离开乾龙殿;小夫子也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圣皇,尾随其后。

良久,圣皇呼出了一口气,如同一个老人一般,身子一下软了下来。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坐着至高无上的龙椅,呢喃道:“你们算个屁啊,当年老子和姓徐的是把兄弟,老子兄弟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告诉本皇该怎么做了?”

他的语气很轻,还带着一丝丝不甘。

他看着身上金色的龙袍,想起了当初那人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帮我照顾好这天下,帮兄弟一把,担起这个担子。”

“你这人,皇帝都不当,我们一起打的天下,你什么都不要?。”当时年轻的圣皇笑着回应着自己的把兄弟。

“这个世界啊,有很多秘密。等什么时候我们把所有的威胁消除了,我让你下了这皇位,让贤能之士当,你可别舍不得啊!”

“不会不会,打了那么多年仗,我也看透了。”年轻的圣皇笑着回道。

正在此时,天边一道雷声炸响,两鬓微白的圣皇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叹了一口气。

“世人都说它好……真是可悲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乾龙殿内响起。

章节名太长,不够写,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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