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

“浩方战车”中的道袍男子猛睁双眼,满目震惊。

降了!

青衣少女听着熟悉的声音,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降了!

“神威将军”颜亶之猛然一怔,挺身站起。

降了!

“大柱国”的亲侄——严少光摸了摸腰间长剑,面上杀气蒸腾。

“投降”二字,有时轻如鸿毛,此刻重若千钧。无论对于言说者还是听闻者而言,都是这般。

“城中那人,到有自知之明。”道袍男子轻笑,数日间的担忧一扫而空。

近来,他总觉得心绪不宁,要有大事发生;而且,从前日起,那滞留后方的军士与粮草便再未补充,他派人探查,至今未有音信。

“师兄,如此倒是可以少动兵戈,于芝阳百姓与我们都是好事。”青衣少女踱步至道袍男子身后,柔声说道:“待城破之后,我想在城中寻一人。”

“嗯!?”

道袍男子一愣,而后低语:“寻人作甚,这关东你哪有故人?”

“有一个。”青衣少女回答。

“你是说那个小子?”道袍男子一惊,瞬间就想到了他师妹描述的那个身怀诸多秘宝,被秦烈抓走的家伙。他眼睛一翻,继而沉声道:“你是说,他在芷阳城里?”

“也许。”青衣少女点头。

“你如何这般猜想?”

“刚才,那句‘我们降了’,很像他的声音。”青衣少女答道。

“噫!?”

道袍男子沉思,一时浮想联翩,喃喃自语道:“那小子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秦烈抓走了吗?莫非”道袍男子眼睛猛地瞪大,一掐大腿道:“秦家覆灭于他有关?”

是啊,作为关东霸主的秦家转眼倾颓,而本应该被幽囚或杀死的那个却出现在这里,怎能不令人生疑?

“待接手芷阳后,我与你一同寻他。”道袍男子的面色归于沉静,眸光闪动。

“谢师兄”青衣少女咧嘴一笑,脑海中尽是徐胜“憨憨”的模样

“这就降了?可怜了这把‘惊鸿剑’,本指着它能随我大开杀戒,战出威名赫赫呢。”刚达及冠之年的严少光脸庞尚有稚气,但在那稚嫩之中,更多的却是掩盖不住的杀气与倨傲。作为“大柱国”的亲侄,年仅二十九修至“天府境”,他的确有倨傲的资本。

颜亶之不喜欢严少光的倨傲,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但作为“大柱国”的“属下”,他还是尽力摆出一副亲和友善的样子,与严少光对案而坐,举樽对饮。

“芷阳人寡粮少,地狭食贫,不降又能如何?这其中统帅倒是个识时务的‘智人’。”颜亶之抿了口酒,继而说道:“芷阳的投降全在我意料之中,但近来却有一事,不得不引起关注。”

“噢?”严少光挑眉,略一沉吟道:“你是说,后方援军未至。”

“然也。”颜亶之点了点头,放下酒杯,眉头紧皱,缓缓说道:“瞿峡路窄,近日风大,若说山体滑塌倒也合理,可若不是那就有点吓人了。”

“怕甚!”严少光满不在乎,仍是一脸倨傲,说道:“若是人为,大将军一人便可破之,何况有我叔父所赠‘上宝’,实在不足为虑。“

颜亶之听闻,不置可否,只是轻笑。严少光看着,虽有不悦,但碍于情面,也压下了火气。

念完“投降”二字,徐胜心力顿消,一时间,竟只觉天旋地转,若非李校尉扶持,他就要仰面摔倒。

“仙长!”

徐胜不察,老李铮铮男儿,铁血汉子,此刻竟红了双眼。他埋着头,用了十二分力气,满腹真诚的说道:“我带芷阳五万余人,谢过仙长了。”

“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徐胜低语,甩开李校尉双手,而后面色阴沉,双目无神的朝城楼下走去

他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两侧身旁,竟站了那么多人!

芝阳百姓,四万五千之数,此际,全部列街而站,神色肃穆。

他们不言,甚至呼吸都强行压制着,偌大的城池中,竟然悄无声息!

虽然无声,却不是一片死寂。

百姓炙热的目光中,透出了难以言说的,深深的感激!

徐盛虽降,对他们而言,却如救世主一般。

“大人,我代全家老小谢过您了。”

不知是谁出声,人群之中,一片儿跪倒,紧接着,陆陆续续,万人皆拜!

“不可!”

徐胜出声阻止,但哪里阻拦得住?不过瞬息,他目之所及,人尽伏地!

“我何德何能?致使诸位极寒数月,又为降者,实在不配如此礼遇。”徐胜低声道,环顾四下,而后深鞠一躬。

他弯腰,场中万人却伏身更低,眼见此,徐胜“噗通”一声,索性直接跪下!

“诸位不起,我便长跪。”徐胜放言,百姓们相互望着,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眼见徐胜一动不动,众人无奈,只得相互搀扶,缓缓起立。

“诸位请回吧,不必在意我,我想静静。”

徐胜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子,完全不顾周遭,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只余下了,身后与旁侧的百姓无言静观。

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剩下的,只需等待。等着那城外的“虎狼之师”派出使节,敲定投降事宜。

然后,他将作为代表,假装欣喜地打开城门,臂环白绫,手持降节,说着言不由衷的奉承之语,“热烈的欢迎”着那曾经的敌人趾高气昂的到来。

阔大的“浩方战车”中,严少光、彦亶之、道袍男子与青衣少女,四人围坐。

作为先头部队的高层,他们不仅掌握着绝对的战力,还代表着“大昭朝廷”的几方势力。

严少光的身后是快压塌皇权“大柱国”;彦亶之的身后是不情愿服从“大柱国”的“军部少壮派”;青衣少女与道袍男子,便是那超凡脱俗、高高在上,与“大柱国”分庭抗礼的“天师府”。

三方皆重,谁也不能自作主张。面对芷阳的投降,他们需要共同商议出一个决议。

“如今芷阳已降,踏入关东的第一仗,我们算是胜了。现在问题有三,第一,派谁出使?第二,我们给芷阳什么样的待遇;第三,由谁出面作为我‘大昭朝廷’的代表?”彦亶之率先发问,在四人之中,他年岁最长,又是唯一有统兵打仗的经验者。

按体制来说,严少光与道袍男子都非军旅之人,并无决策之权。

当然,颜亶之深深明白,“大柱国”与“天师府”,都远在体制之上。

“粮官崔护,其父为国子监司业,祖父曾为中郎将,年方三十,容貌甚伟,行止合度,可代为出使。芝阳百姓,虽未‘乱民’,实属无奈,加之已降,有顺从悔改之心,纳为大昭子民即可,我等善待抚慰之;城中军士,削为民,不必苛责,至于主将可从其口中探出樊川军之虚实,若有效用,予一闲职。最后,由谁作为我大昭代表,参与受降仪式,则最无争议。”道袍男子自说到此,扫了一眼颜亶之,继而悠悠地道:“非颜将军莫属。”

颜亶之听闻,并不多言,只是轻笑。既然道袍男子推荐了他,那他就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的道理;青衣少女也不言,既然他师兄都开口了,那她又则能反对?

现在,三双眼睛都望向了严少光,他的赞成与否,至关重要。

“你说的很对,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按理来说,我没有反对的理由。”严少光语气平淡,但落在其余三人耳中却分外的响亮。

不难听出,他对道袍男子的提议并不赞同。

青衣少女不满地看着他,颜亶之眯起了眼,道袍男子的脸上则饶有兴致。

严少光并未理会三人,他揉了揉脑门,轻飘飘地说道:“诸位可别忘了我叔父宣告天下的‘诏令’,他老人家说了,不接受降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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