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世界突然有了一点光。
徐胜本能地向着光芒寻去,一抬头,眼前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姓名”
“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徐胜眉头紧皱,咬着牙,甩了甩剧痛的脑袋,微微将眼睛睁大了些。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正是那个将他擒来的,不怒自威的老者。
“你落在我的手里,就好像无力反抗的羊羔,任人宰割的鱼肉,哪里还有为什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照做。”
“那你杀了我便是。你想问的,我一概不知。”
“有骨气。”秦烈轻轻地捻了捻胡子,笑了,带着玩味说道:“你越是不愿意,我便越想知道。”
“你越想知道,就越不可能知道。”
“啪!”
徐胜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秦烈抬手一掌,将他的半张脸都打得扭曲变形,不成人样了。
“呸!”
徐胜对此的回应,是一口含着血液的浓痰。
“好,看来你是相当傲气,对于自己的意志力是相当有信心。”秦烈走近徐胜,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两个人几乎要贴上了,四目相对。纵然这里暗无天日,但借着微光,两人还是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气势!
秦烈的眼神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他带着胜利者的傲慢,带着上位者的威仪,好像是在告诉徐胜:屈服吧,我是你不可反抗、不能触及、无法战胜的主宰,面对我,你只有臣服。
徐胜的眼神则要纯粹很多,里头只有一股坚持,只有一道执念,他仿佛在说:绝不!不论秦烈想做什么,他都是同一个回答,绝不!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秦烈后退两步,恶狠狠地瞪了徐胜一眼,转身一挥大手,昂声道:“所有的刑罚,但凡不致死的,全给他来一遍。”
“是”
“呲——”
烧红的烙铁从徐胜的肌肤上划过。
“噼——”
蘸着凉水的皮鞭在他的胸膛上抽打。
“咔——”
锈迹斑斑的夹板在他的指缝间,拼命地挤压着他的血肉
“啊啊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伴着千百遍的折磨,始终咬着牙,憋着一口气的徐胜再也忍不住了,他放声大叫,鬼哭狼嚎一般
“怎么样?”
秦烈背着手站在幽狱之外,听到徐胜的叫声戛然而止,回头询问身后的侍从。
“昏了过去。”
“他可曾供出些什么。”
“只字未提。”
“哼!”
秦烈一甩手,瞬间就出现在了十丈开外,再一瞬,他已然消失无迹,只留下了一道声音,“照顾好他,给他用最好的药,切不可让他死掉。”
入夜,秦烈一个人站在秦家大院地一处假山上,向着西方眺望。
在那里,有着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有着他太多的执念。中州的沃土、神州的皇权,无一不令他心驰神往。
可是,他也知道,那些距离他太遥远了。不只是因为秦家如今嬴弱,更重要的是,他自身的实力也远无法与各个家族的老祖级人物抗衡。
他恨,恨自己生错了时代。如果是在远古,那以他的资质完全可以攀登圣域;如果是在上古,最不济他也能跻身大能;然而,如今末法时代,他只能是个名宿。
虽然在凡夫俗子眼中,名宿已经是不可企及的高峰,可他知晓,还不够,远远不够。八大家族,除却他秦家之外,都有大能坐镇。
严家的严诚,之所以敢威压皇权,那是因为他极有可能已经封圣了,即使没有,也所差不远了。
然而,即便是严诚也不敢取皇室而代之,那是因为在皇家背后隐隐有一座山,那山上有一位号称另类成圣的天师。
名宿比之大能尚且不如,对上圣人那更是天壤之别。
秦烈想要壮大秦家,想要恢复往日的荣光,乃至于逐鹿中土,君临神州,所需要的,不单是地盘与兵卒,还得有更强大的个人实力。
之前,他一度绝望,末法时代,修炼难于登天,纵然是集整个秦家之力,怕也不能将他送入大能行列。可是现在,他却真真正正看到了曙光。
徐胜就是他的希望。
在徐胜的体内有着两股难以想象、强横无匹、浩瀚如海的力量,如果能够据为己有
秦烈攥紧了拳头,若真能如他所愿,那大能之位何足挂齿?纵是圣人,也可一争!
“初识、了然、通幽、灵泉、神念、天府、无碍、超凡,八大境界,还有那传说之中不可修炼,不能触碰的‘映照诸天——神明之境’。”秦烈低声自语,目光闪烁,“到了神念境就算是大修行者;入了天府便是一方名宿;到了无碍境,肉身圆满,便可称为‘一世大能’;至于超凡,就是入圣,脱离了凡人桎梏,不是神明,却也与之类似。在今日今日,圣人的地位恐怕还要远远高于远古时期的神明,毕竟远古神明行走世间,当今圣人却不显于世。”
秦烈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决意将徐胜当作血食,要将其化为他冲击更高境界的助力。
他可以将徐胜一口吐下,但他不会那样做的。那样太浪费,太过暴殄天物,而且他也怀疑自己能否承受住那么强大的力量。
他有更好的打算,他要将徐胜作为长久的食粮,他要将其圈养起来,用其血肉炼丹,成为他源源不断冲击高位的资本。
可是,那注定很有难度。秦烈明白,徐胜是不会屈服的,从他看到其眼神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徐胜是绝对不会甘心被圈养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反抗,如果反抗无效,他会以死亡做为最后的抗争。
徐胜,并不怎么畏惧死亡!
如果徐胜死了,那么那两股力量又当如何?秦烈不敢去赌,不管是消散还是爆发,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怎么样才能阻止徐胜的自我毁灭呢?该如何去做?
秦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无疑是个棘手的问题,徐胜如若一心求死,实在有太多方法,他根本阻止不了。
徐胜可以咬舌自尽,他要是在徐胜口中塞上铅石,使其无法咬舌,徐胜完全可以绝食;他要是给徐胜强行灌食,那么大量取用血肉之下,他又能活多久?
难解!
秦烈皱眉,一动不动,站了很久;突然他顿悟一般,猛然惊醒,也顾不上族长威仪,甩开大步,直朝他久未光顾,已经快忘却了的“藏经阁”。
他依稀记得,在“藏经阁”中有一套秘法。
在长久幽暗之中,徐胜已经分不清日夜,他不知过了多久,只是照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挨上一遍酷刑。
每次在忍受了一整套的惨无人道的刑罚之后,他还要被强迫着施药救治。也不知到底是些什么药,通常会让他更加痛苦;然而,痛苦过后,他很快就会痊愈。
在不间断的、循环往复的折磨中,他已经心如死灰,看不到一点希望,有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他在犹豫,他不甘心,他尚有牵挂。
他无法忘却老瞎子与寒山和尚的嘱托,他无法忘记中州南郡城中那个如花似玉的绝色女子,他还没有让老瞎子返回家乡,他还没有揭开命运之后的隐秘。
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
他哭了!
不是因为肉体上的疼痛,而是因为心伤。
“吱—”
牢门被推开,那个名叫秦烈的老者换了一身白衣,款款而至;他的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用沙哑而又魔幻的声音,轻轻地对徐胜说道:“孩子,苦了你了。”
孩子,苦了你了!
徐胜的耳边,这几个字来回环绕,经久不息。他一抬头,正好迎上了秦烈深邃的目光,那眼睛中像是有一片星海,幽深无极,辽阔无边。徐胜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沉了进去。
“孩子,我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苦了。”秦烈的手从徐胜地头顶拂过,就像一位师长那样轻柔慈祥。
徐胜的眼前是无数重叠的光影,忽远忽近,明灭不定。他一瞬间看到了很多人,全是他心心念念的:老瞎子、寒山和尚、父亲、母亲、兄长、许丽子、木怀瑾他们都重叠在一起,他们都向着自己走来。
徐胜的眼睛愈发地湿润了。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秦烈的声音如梦如幻,充满了亲和力。他对着徐胜,一字一顿地说道:“秦昭,辛苦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秦昭?”徐胜仿若魔怔一般,自顾自地重复着。
“对,记住了,你叫秦昭,是我秦家第五十四代族人,是我的孙儿辈。”秦烈笑着,轻轻地说道。
“秦昭?”徐胜又念了一遍,然后双眉猛地一簇,寒声道:“你放屁!谁是你的秦昭,老子是徐胜。”
“你”
“啪!”
秦烈气极,反手甩给了徐胜一巴掌,愤愤而去
然而,第二天,秦烈又来了,依旧重复着昨日的行为和语言。
再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如此,日日这般。终于,在努力了一个多月以后,他终于听到了那句做梦都想听到的话。
徐胜虚弱地对他说:“族长,我是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