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青岩镇,酒肆茶楼更是远近闻名,原因无它,便是如天水银河般一泻而下的灵犀瀑布,好水酿好酒,镇子便绕水而建,城中大大小小酒肆百余家,可唯独这家酒肆,每逢谷雨时节,外地汇流于此的宾客是络绎不绝,经常是座无虚席。原因无它,便是此楼独酿,香飘十里,即使处在市井深巷中,鼻尖者也能寻觅而来。

酒肆没有招牌,只在门前插上一青一白两杆大旗迎风招展。其上铁书银勾两个酒字,气势如虹,字有几分魄力?来往评书先生无不称其冠绝古今,虚虚实实,大多数人都是斗字不识,既然都跟着叫好,权当附庸风雅,就算风雅附庸不到,沾点墨水到肚子里也不差,于是也都是跟着叫好。

和往日一样,俞捕头偷闲前来,找一当口坐下便唤小二上酒。这酒也无一名号,入喉清澈凛冽,下肚后劲十足,如烈火焚烧,广为这些嗜酒如命的痴醉之人喜爱。

小二递过酒壶,见俞捕头眉梢紧锁。又瞅见这会也没啥生意,便和俞捕头攀谈起来,以往听这俞捕头说些江湖怪志,那些大侠如何挑剑走刀,飞沙走石的气势,连他这个从未走出过青石镇的店小二,都有些心神摇曳,向往异常。

再则这俞捕头说到兴致上不仅多要几壶酒水,自斟自酌,甚至偶尔不吝打赏一碗半碗的酒水。

愣是能把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呛得满脸通红,引得这平日里也是不整衣冠,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大笑不止,骂他如同一个小姑娘家家。

别看这个年不过而立的粗糙捕头,平日对谁都冷言冷语不苟言笑,真正热络起来可就另当别论,在这十五六岁的店小二看来也是十分亲切。

“衙头,今日有什烦心事啊,给说叨说叨呗。”俞捕头正愣愣出神,见这个叫莫书的店小二蹲坐在身前望着自己,俞捕头也不介意,倒了碗酒出来,说道“想知道啊?来。”

说着将酒碗重重的摆在店小二桌前。

那小二半喜半忧的看了眼酒碗,又看了一眼攀爬在柜台案子上眯着眼酣睡的掌柜,平时被这俞捕头灌得醉醺醺的时候,没少挨掌柜的打骂,就是打得鼻青脸肿爬不起床,来日也还不是得忍气吞声的起床伺候这些进店的客官老爷,那叫一个有苦自知。

“酒壮怂人胆,这不是怕你胆小,给你壮壮胆子吗?”俞捕头说着似笑非笑的眯起了眼睛。

听到这番话语,那小二也不二话了,端起酒碗准备灌一大口,想了想作罢般的小嘬一口。嘿嘿一笑。

俞捕头接过酒碗,说道“镇子前那口枯井的事知道吧?”

俞捕头这句话明显是一句废话,镇子本来也就数百来户,传闻简直比奔走相告还要来得快,比如李郎中又从哪里纳了一位臀肥腰细的小妾,徐屠夫买的肉又开始少斤短两了,教书的私塾曲先生又在外面借钱度日这些,都不用等到隔夜。

可这小二一听俞捕头说起这茬子事情,却是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暖日的当下不由的脚底升起一抹寒意,然后有些怯生生的说道“谁不知道啊,邪乎着呢。”

见俞捕头没了下文,又小声嘀咕道“万掌柜的说了,水鬼要想投胎都要祸害一个替身才得轮回,因为寿数未到,被溺死水中的人都会怨气冲天,让我以后啊,小心绕着走。捕头你说干嘛不把那口井填了呢?反正不是枯了嘛?。”。

“屁话”俞捕头一口唾沫碎得少年小二满脸都是,那小二也不恼火,抹了一把脸,又腆笑着脸给俞捕头端起酒壶倒酒。

“香火鼎盛的灵峰山下,真有什么恶鬼魍魉不都吓得肝胆俱裂啦?还敢出来造次?”俞捕头接过酒碗骂骂咧咧的说道。

店小二小声嘀咕到“死都死了,那些恶鬼哪还有什么肝胆啊?肯定都是无恶不作。”

“呸,净瞎说,我觉得吧肯定是有人作祟。”俞捕头斜瞥了一眼小二,将一只作势要踹踹向他的腿,见他激灵的绕开,放在了长条凳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唾沫星子淬到掌柜的脸上了,这会也忽而转醒了,他先是看了看店小二,才接下俞捕头的话,说道“都是可怜人呐,这些时日王大娘失心疯了一样,到处找她那儿子,还在我这门口晃悠几日,愣是说她儿子还活着,让人帮忙找找,找到了转告一声,家中老母还盼着他早日回家”说到这里,免不了叹息一声。

“说这李三魁,见谁都是一番无二的憨笑,做事也勤快,实实在在的老实人,咋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俞捕头摇了摇头以示惋惜“被打捞上来满脸浮肿,早就气绝身亡了,主家施舍了些钱财,备了一口薄棺材,发丧那天却又无故失踪了。过些时日后却被人发现跪坐在镇西口那破败城头的城楼中,竟是满脸红润毫无浮肿迹象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只见那早就应该气绝的汉子,盘膝低眉,磨破指间,用淋漓鲜血画了一串谁也没见过的符咒,我当时闲着还过去瞧了个热闹,那符咒啊,真是看不懂”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万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

几人这会正一阵叹息的短暂沉默,这时,酒肆外走进来一位身穿缝缝补补,麻衣长袍的老人,手中还着持一杆黄木长杆,不正是那位自号青檀道人的老道人嘛。

掌柜平日里也算得上是一位善心结善缘的热心肠,平常见着了朝不保夕的乞儿也没少施舍些饭食,如果见到那种携带小孩在外乞讨的,甚至都舍得打发几个铜板,但是眼前这老头就有些不识规矩了,乞斋哪能跑到别人开门营生的店子里面的规矩?

又看见老道人手持杆上那四个字,掌柜的心想,好大的派头,那不是普天之下没有他掐算不准的事情了?这人也不像那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啊,相反和那些三天做和尚两天做道士,连哄带骗,化元讨斋又打卦算命的老江湖骗子无异啊。

这会远远隔着几步,似乎都能闻上老道人身上的酸臭,自己这酒肆的生意还得做不是,吆喝了一声小二去取些饭食,自己便上前想要阻拦下老道人,饭食取来,准备让他蹲坐在门口,吃完便离去。

看老道人毕竟上了年数,顾忌颜面也不好直接开口,再说了开门营生哪有驱赶人的道理,也是好声好气的说老先生呐,您看我这店还在营生不是,您既然光临,肯定管您吃饱喝足,但这酒肆还有他客人不是,您就先在门口稍稍等个片刻如何?好说歹说,那老头不知是不是故意装聋作哑,也不看掌柜的仍是执拗的往前走来,几步却是直接绕开了掌柜,在长条凳上落座下来,便喊着要酒。

这万掌柜哪里没出手阻扰啊,心里万般不愿意让他落座,可刚才自己正要出手拽住那老头的胳膊,却也是奇了怪哉,也没见老头如何作为,自己伸出去的手被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道给震了回来,衣袖都没摸到,此时还隐隐有些发麻。

万掌柜的这酒肆,本是继承老爹的家业,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迎来送往这么多客人,眼力劲还是练就出一些的。不自觉多瞧了老头几眼,虽然看起来衣着不堪,那老人的眉目间眼神却是清澈无比,上了这份岁数的老人,万掌柜还真没有见过如此明亮透彻的,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看来是小瞧了这老道人了。

听老道人要酒,也不废话了,亲自转身就给端来一壶酒水。又问老道人要不要什么吃食,这老道人也不回答,将掌柜亲自递过来的酒碗都撂在了一边,直接端起酒壶就自顾自的咕哝灌下大口。

看的万掌柜的也是咋舌,平日那些虎背熊腰的壮士好汉喝酒也不过如此,这位看着快散架的老骨头却也能这番豪气。

掌柜的正觉得这老头古怪,门外又响起一声喧嚣,只见一不过十岁的稚童,站在门口鼓着腮帮子嚷嚷道“师父,不是说蒙骗些钱财,就买些干粮好早些上路回家吗?一会没盯着,你又跑来喝酒”

掌柜的见这少年一副装腔作势的就要过来抢掉老头的酒壶,也是一乐,这还没活到那老道人零头岁数的黄毛小孩,管教起人来还真有模有样。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几年前失踪的儿子,笑着笑着不知不觉眼角却泛起一抹泪光,那估计被拐骗走的孩儿还在人世怕也应该这么大了吧?

见稚童也是伶俐,三步并两步,已经走上跟前。再看老道人之前摆出的,那让人摸不透一般高人的派头,这时顿时就荡然无存了。却有些滑稽的,赶紧双手将酒壶紧紧护住胸前“就一口,师父就喝一口”话语里不像商量,却有几分央求。

那小孩叉腰指着老道人的鼻子开口道“哼,到时候发了酒疯,我可不帮你收拾”

这么活脱的小孩,掌柜的见着了也心生怜爱,上前想揉一下稚童的头,那稚童肩膀一歪却是灵巧的让过了掌柜的手掌。

一手落空,掌柜的自觉有些失态,又尽量慈祥善目的笑着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啊?”。

稚童回头瞥了一眼掌柜的,本来是不准备回答,又想伸手去抢老头的酒壶,刚转过身,嘟哝着小嘴却有些不解的回过头来,神色古怪的看着中年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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