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夜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也迫不及待的向她跑过去却终究抵不过身体的虚弱,跪倒在地上。冷纤凝一惊,一把抱住他高大的身体。
“夜,你怎么了?夜。”冷纤凝不安的叫唤道。
陌言修大步上前,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半晌,才淡淡的说道,“他只是有些虚弱罢了,无碍的。”
“虚弱,”冷纤凝轻声问道,“可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是的,他的身上没有伤口,可是怎么会虚弱呢?
陌言修叹了一口气,“他是你的守护者。”
守护者,三个字如晴天霹雳,让冷纤凝的大脑找不着北。她当然知dào
守护者是代表了什么,生死相随,那么紧密的牵连。是她的错,她没有早点发xiàn
他的身份,没有好好的保护自己,才害的夜跟着一起遭罪。
“夜,凝儿什么都没有了,这次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冷纤凝抱住他的身体,主人的痛,守护者要千百倍的承shòu,是她的错。她早该在清醒的时候就应该不顾一切的找到他,然后离开。不应该因为顾忌,而赔上两个人的命。
“凝——儿。”夜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喊道,终于看到她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她了。每日承shòu着自己身体上的痛楚,他就知dào
她也在承shòu这样的痛苦,让他的心都痛了。
夜眼眶微红,想要安抚她,却发xiàn
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
冷纤凝的背脊颤抖的更加的厉害了,咬破了自己的手,她知dào
自己的血有哪些用处,毫无预警的把留着血的手指放在夜的嘴里。暗红色的鲜血沿着嘴唇滑下,冷纤凝的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夜,你自由了,从这一刻开始,你自由了,你不再受我的钳制,我要放你自由。以后找一个人,好好的过日子,把我没有享shòu
过的幸福统统享shòu
到。”
夜听到她的话,直觉的皱眉,可是意识却越来越不受控zhì
,直到闭上双眼。
冷纤凝站起身,却因着是血过多而眼前一片黑暗。原来她的身体已经被折磨到这个地步了。
陌言修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身体,“卿诺,我只是想见一见他而已,放他走。我会留下,任由你取血。”
卿诺双眼猩红的看着她灰白无光的脸,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空寂。羸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身体,正挺直了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是骄傲的,一如既往的骄傲。卿诺修长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是他把她推开,是他把她害到这样的地步。
“凝儿。”他的声音还未落下,便看到冷纤凝缓缓倒下的身影。他害pà
了,是真的害pà
了,六年,他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全心全意的信赖。可是,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把她变成了药人,差点让她丧命。
一旁的东方焱只是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发展,他一直以为冷纤凝离开东麓之后回到了西凤,却不想竟是被带来了天启。然而他也不会料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模样,仿佛离死不远了。
她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或许是解脱了吧,原来这就是解脱的感觉。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想要得的,得不到,不想得的,又甩不掉。
*************************************************************************************人烟稀少的官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疾驰而行。
马车内,东方焱一瞬不瞬的盯着仍然处于昏睡当中的人,又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云淡风轻的人,刀刻般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你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却为何还不醒?”
陌言修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紫色的眸子里一片清冷,“太子殿下若是想让她快些好,就别吵。”
“你,陌言修,别给你几分颜色,你当真开起了染坊。”东方焱立马拔高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都闭嘴。”微弱的声音,成功的让两个男人闭嘴,全部回过头看着她。
冷纤凝睁了睁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车中,“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焱看着大脑仍然处于混沌中的人,眼睛瞟了瞟旁边还未清醒的夜,“你的侍卫带着你一路杀出天启,可真真是感人至深啊。”
冷纤凝不悦的睨了他一眼,转身去瞧夜的情况,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都是些皮外伤,只是嘴唇竟是泛紫,像是冻的,“陌言修,他为何还不醒?”
“他,快醒了。”陌言修抿了抿唇,有些心虚的撇过头。
冷纤凝凝眉,“我,饿了。”
“你现在只能吃些流质的食物,过两日调理好了,方可吃些别的。”陌言修忙从一旁拿出早已准bèi
好的稀粥。
“我们现在在哪儿?”冷纤凝小口小口的喝着稀粥,真是没有想到卿诺居然会放他们离开。那宛如的病应该没有治好,他居然会放他们离开。
“东麓境内,准bèi
去澜都。”接话的是东方焱,一双鹰眼里满是自得之色。
动作顿了一下,冷纤凝放下了手里的空碗,“我要回西凤。”
“现在西凤到处都在找你,本殿下好心送了一具尸体给他们。”东方焱挑眉看着她,想刚才是得yì
帮她做了假的死亡。
“谢太子殿下好心,我要回西凤。”
“你。”东方焱气闷,不知dào
为何她会如此的固执。
“凝儿要考lǜ
清楚,现在夜的身体状况无法承shòu连日来的奔波。”一直沉默的陌言修忽的开口说道。
冷纤凝挑眉,手指落在夜的手腕上,倾城的容颜上顿时布满冷色,“为何会如此?”
“他的寒毒已有十几年了,想必是从小就被中下的,现在已到了陌路。”
“我的血不是能解百毒的吗?”
“若是以前自是可以,可现在他的身体经过那些日子的折磨早已疲弱不堪,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你最后喂给他的血撑着。”
冷纤凝深吸了口气,努力的睁大黑曜石般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那眼泪便蜂涌而下。“我要回西凤。”
她不会让他死的,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活着,她答yīng
过明月会为他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会给他们一辈子的幸福,她不能食言,只有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她才能放心。
冷纤凝让夜靠在她的怀里,手臂不自觉的拥紧,“夜,莫怕,到了凤都,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放心,你不会死的。你还要保护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了,所以你不会狠心的舍我而去的,是吗?”
西凤皇宫御书房百里俞昕慵懒的坐在龙椅里,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着眉心,“皇上,上官大人求见。”
“宣。”
上官默走进御书房,正准bèi
行礼,却被一道声音止住,“免了吧,怎么样?”
“回皇上,秦相依旧不知踪影,埋在相符的人称,二皇子被关押起来的时候,秦相就已经逃离了。”
百里俞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端起一旁刚换上的茶水,轻啜一口。
“还有一事,望皇上莫要惊慌。”上官默犹豫了良久才开口。
“说。”百里俞昕挑了挑剑眉,让他惊慌的事情?
“据称紫璃公主前些日子听说国内动荡,在回凤都的路上遇刺,坠崖身亡。”
“嘭。”茶杯碎裂的声音,嫣红的鲜血顺着手指缓缓的留下,滴在了明黄的龙袍上,妖艳无比。
“皇上,保重龙体。”林海和上官默齐齐跪下,大声呼道。
“人在哪儿?”暗涩的声音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他说不出尸体两个字,实在说不出。
“属下派人去悬崖下搜索,也已经找到了尸体,只是请皇上做好准bèi
,公主从高处坠落,已经面目全非。”上官默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想他看到那尸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摔成了那样,身体筋骨尽段,而且脸也被山崖上的石头划花了。
百里俞昕挥了挥手,整个人跌入了宽大的龙椅中,双眼猩红愈烈,他相信上官默的办事能力,只是不相信那样一个生动的人居然就这样死了。
“凝儿就是喜欢父皇。”
“凝儿想要父皇做丈夫。”
“凝儿要一辈子赖在父皇的身边,让父皇疼爱。”
“父皇,我很清楚明白自己的感情。我对你,是对男人的感情,不是你所谓的父亲。我的父亲早已经死了,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还没有弱智到连这点都分布清楚。”
百里俞昕闭了下眼睛,脑海里划过那双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他的凝儿啊,他还没来得及告sù
她,他心中的想法。他还没来得及告sù
她,那些无可奈何。心口仿佛被巨石压迫,疼的难以自制。手指死死的扣着椅子的边缘,一行泪从眼角滑落,沿着温润的脸庞滑下。
他的凝儿啊。
疼痛从手指迅速的蔓延到五脏六腑,连高大的身子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如果,他早点解决掉这些事,凝儿是不是就会没事了——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冷纤凝他们终于来到了凤都。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凤都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夹在街道的两侧,让他们也不好再坐在马车里。
“大哥,今日为何这么多人?”冷纤凝抓住一旁的人,好奇的问道。
那人一看到抓着自己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脸顿时红了起来,低下头,羞赫的说道,“姑娘,外地来的吧,今日是紫璃公主出殡的日子,队伍会从皇城出发到皇陵,所以大家都来看了。”
冷纤凝柳眉微挑,也没说什么,静静的看向道路的尽头。
“那个,姑娘,你,你。”那个男子不好意思的看着冷纤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你,你,你可以放开在下了吗?”说着,尴尬的看了看自己被她抓住的手臂。
“哦,不好意思。”冷纤凝镇静的放开他,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
“没事,没事。”那男子害羞的一笑,转过头去。
漫天的锣鼓声响起,冷纤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跌入一个怀抱里,回过头,看到他紧张的神色,不由的笑笑,“没事的。”
夜微笑,却拥紧了她。
冷纤凝远望,一眼便看到了在车队前头的百里彦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那种纯真,虽然样子一样,可是眼底闪烁的光芒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是天真纯洁的,而此刻却是睿智与沉稳的。果真,是不一样了。
有些黯然的低下头,眼底滑过一丝的暗芒,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找不回来了,只有自己还固执的想要再看一眼。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百里彦希的眸光扫过人群,一下子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白衣盎然的她。容貌倾城,一身男装的打扮,旁边站着的是一个神色冷冽的男子,不是她。眸子里难以掩饰的涌上了失望,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挥去了心底那份熟悉的感觉。
“他,刚才看过来了。”夜抿唇低声说道。
“我知dào。”冷纤凝轻声应道,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还好事先换了男装,从今天起,冷宁要重现于世了。”
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宠溺的笑笑。
车队依然不急不缓的前进,送葬队伍只看到百里彦希一人,冷纤凝皱眉,似乎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那棺材里便是公主的尸体。”夜眯了眯双眼,紧盯着那缓缓而来的棺木。
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奢华,繁复。每一个花纹都象征了皇室的尊崇,就是她生前都没有享shòu
到这样的繁华,到是在死后享shòu
到了。
“我们走吧。”冷纤凝低声说道,知dào
那棺木里放的是东方焱准bèi
的迷惑他们的人,可是终究是为自己送葬,这样的感觉很诡异。
“好。”夜扬唇,绝对的以她为中心。
客栈里,三人围坐在桌边,各有所思。
“陌言修,你的眼睛为什么进了凤都就变成黑色了。”冷纤凝咬着筷子好奇的问道,东方焱因为东麓的事情早就离开了,这一路走来就他们三人。
“用药水遮盖的。”陌言修话不多,只是静静的吃饭,神态优雅而高贵。
“你那天说是我手臂上的那只蝴蝶,到底是什么意思?”皱眉,终是问出了早就想要问的问题。她仔细想过,原先也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可是又细想那日的神情哀伤,不像是骗人。
陌言修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箸,凝眸认真的瞧着她,半晌才淡淡的说道,“你不会想知dào
的。”
冷纤凝不语,只是咬了下嘴唇,然后才说道,“你倒是了解我,我确实不怎么想知dào
,不过,你不会以后都要跟着我吧。”
陌言修好kàn
的眉拧在一起,神色凄然的看着她,“好歹我也把你从那里带了出来,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冷纤凝有些恼怒,虽然知dào
他不会害自己,但是总归是不信任,却也不好说什么,“没有,你爱跟就跟吧。”
陌言修扬唇,明明是笑的,却难掩其中的苦涩,无论如何,她怕是卸不下防备了。
“多吃点。”夜小心的为她布菜,嘴角的笑意温柔。
冷纤凝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又忙低头,怕被他看到眼中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