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噩耗传来……徐氏买下一间急于出顶的茶楼。

而其实,那茶楼之前出过命案,很多茶客嫌不吉利,根本不去光顾生意,造成茶楼经营惨淡,低价出手。对于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别人碰都不敢碰,徐氏却当成是香饽饽。再加上那茶楼的老板雇了几个人当托,似乎是争抢着要谈这笔合算的买卖,所以她情急之下都没跟继美商量,自己就做了主,到最后算来算去,价钱也不算低。

“你哪里来的钱?”继美绝望之下问。他感觉虽然有教育好妻子的决心,但最后丢给嫂子的包袱肯定不轻。说不定,连嫂子也救不了他们了。这个‘女’人,也太能‘花’钱了。

“放心,没用我娘家一分钱。”徐氏有点自得地道。

“我倒相信你母亲家也根本不肯借了。”继美冷笑,“你总道你母亲家多好多好,一沾到钱,就瞧出了他们的嘴脸,他们没上‘门’来把我们打出去,典了房子抢走钱就不错了。可是……你是哪里来的银子?”难道她有金贵的陪嫁一直藏起来了?不能啊,就她娘家那个抠‘门’法,表面文章做得足,动真格的一分没有。

“我从保利钱庄借的。”徐氏一扬头,“虽说他们的利息高点,但我算过,只要茶楼每天上座超过六七成,我们就可以很快还钱,接着就还上我娘家的钱,不出一年,也就可以净赚营利了。”

继美倒‘抽’了一口凉气,半天没说出话来,只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败家媳‘妇’。天哪,劈死他吧,他这个老婆要闯多大的祸才能安生啊。

徐氏见丈夫不开口,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聪明才智震惊了,笑道,“看吧,我就说赚钱一点不难。不过我平日喜欢诗书,不愿意成日价蝇营狗苟,算计这些庸俗小利罢了。”

听到徐氏这样说,竟然还不知她把自己、把他、把这个家陷于什么样的境地,继美气得青筋跳起半寸多高,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却忽然有了苍老的感觉。

“你知道那家茶楼的底细吗?”他强力压制着怒火问。

“打听过啊,你当我是傻瓜吗?”徐氏不服气地哼道,“地处繁华,是镇上的主要道路。我亲自支看过的,附近就那一间茶楼,生意肯定不错。”

“你就没看见现在没人去那里?”

“老板歇业嘛,自然没有人。”

“你就不想想,既然这茶楼生意这么好,老板为什么要顶出去?”

“他说他年纪大了,想回乡,这才贱价顶出。”

“呸!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要还哪个乡?阎王老爷的乡吗?”继美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吓了徐氏和一边的梦儿一大跳。

“你发什么脾气呀,我想赚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徐氏也急了,“顶下那间茶楼,明显是我抢下的好事,你火什么?当时有很多人抢着要顶,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容易吗?管他什么原因要卖茶楼,我们接下来好好做不就得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你又摔东西,到时候别怪我没钱给你买新的!”

“这明明是圈套,你自己信里钻,现在还得意了吗?”从分家到现在,继美的火气忍了很久,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你还说赚钱是为了这个家?若不是你不尊重我的母亲和嫂子,怎么会分家?如果你孝顺懂事,就算我们要自力,也不必如此急迫,总该有个准备才好。你还有脸说说道道,若不是你前面的生意如此挥霍本钱,现在咱们哪用得着如此?但凡你会过一点日子,家里有房有地,我还能赚些小钱,这三十两银子能撑好几年,甚至十年,到时我有了差事,还用得着你抛头‘露’面吗?现在理全是你的,怎么不反思一下之前你自己做错过什么?”

“我就知道你怪我头回生意没赚钱的事。”徐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今后我能赚出来不就行了,你总得给人机会。难道圣贤书全读到狗肚子里了,一点不宽容人的。”

继美听徐氏还强词夺理,手指哆嗦着指着徐氏道,“那茶楼出过血腥事的,镇上的人都嫌霉气大,连走路都绕开走的,你还指望有六七成的上座?告诉你,半成也不会有。那老板顶那间茶楼,就算只出你出的一半银子都没人要,你居然这么高价买下来了?还自以为得了便宜似的。出手之前,你怎么就不打听一下呢?怎么就不和我商量一下呢?怎么就看不出来,既然茶楼生意好,为什么要贱价出?就算是要回乡,也不必这么急吧?”

这消息对徐氏也是晴天霹雳一般。她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从自己的贴身婢‘女’的眼神里也得到了不安的反应。不过她不肯认输,于是嘴硬道,“酒好不怕巷子深,这种事过些日子就会被人们淡忘的。咱们卖的东西再便宜些,自然慢慢就会有人上‘门’,人气也就会随之恢复了。长远看,还是能赚钱哪。再说,我借的银子又不是很多,真还不上,了不起我厚着脸皮,再找我娘家借罢了。倘若他们不肯,我们生意做不起来,也没钱还他们。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还会借的。”

“你可以等茶楼慢慢恢复人气,可保利钱庄会等你吗?你自己也知道他们利息很高,难道你就没算算这一宗要多少银子?”继美近乎绝望了。

“那个……”

“再说,你知道这个保利钱庄是什么地方吗?”继美打断了徐氏的辩解,继续说,“那是放高利贷的地方,本镇的人哪怕有一分活路,也不会找他们借钱。他们就只望着骗外地的行商,或者走投无路的人。只因为他们有京中的高官做背景,所以本地官府也奈何不得。他们还利息的算法和你的算法不一样,这债能背一辈子,除非你能赚大钱,不然要背死你的!”

不会吧?!

徐氏听到这儿,彻底傻了眼。她望着丈夫,多希望继美是吓唬她呀,可两人对视了一阵,她发现丈夫没有骗她,不禁慌了神。

“那我明天就把茶楼转卖,了不起把我的首饰全典当了,凑上本金和利息,快还了保利钱庄,这样利息就不用越滚越大了。然后……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继美摇头苦笑,“你那茶楼还想卖吗?根本就是砸手里了!跟你说,娘子,不如我们一起到茶楼去,连你的大生意,带你我,一起烧死,早死早托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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