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改装的店门提前拉闸。
上面挂了一个牌子——停业一天。
仓库前的大院,架上了两个鼓风机。
陆琨留下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弟帮忙,架起了炉子,叫小弟去厨房搬来了箱子里的木炭。
姜佳宁坐在一旁,正在跟手里的签子作斗争。
一切筹备妥当后,薛尉廷也取了冰柜里的一箱啤酒出来了。
陆琨就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箍在身上,露出手臂的结实胸肌。
他从库房里出来,直接丢给薛尉廷一件T,“换了你身上那件衬衫去!这是吃撸串吃烧烤,不是吃西餐。”
薛尉廷去房间里,换了陆琨的迷彩T,短袖卷起来到肩膀处。
小弟吹了一声口哨,“二少比我们琨哥的肌肉还好。”
陆琨踹了小弟一脚,“你们二少这都是结结实实练出来的,我这种健身肉不能比。”
薛尉廷:“那练练?”
陆琨摆了摆手,“不练,肚皮贴后背了,我得先撸串。”
吃烤肉再加上猜拳喝酒,酒过三巡,加上两个小弟的霍霍,陆琨到底还是跟薛尉廷练起了摔跤。
薛尉廷第二次把陆琨直接给摔在了垫子上。
陆琨躺着不起来了。
“不行了,腰动不了了。”
薛尉廷便蹲下来去拉他。
就在这时,陆琨趁薛尉廷不查,扳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人给撂翻了。
两个大男人躺在垫子上,都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回荡在这一片老旧城区的上空中。
姜佳宁在旁边坐着,手里端着一个啤酒瓶,对嘴喝,嘴角也浮现着会心的笑。
距离上次三个人坐在一起撸串,已经过去了六七年了。
以前陆琨的酒量就没有薛尉廷好,现在更不行。
他撑着额头在桌边,跟薛尉廷划拳。
“你知不知道你这小子真的很可恶,我和佳宁那个时候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也不管身边人的死活了……”
说着,陆琨就打了个酒嗝。
“你那个时候真特么是个……渣男。”
旁边的两个小弟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在他们眼里,琨哥绝对是不苟言笑话及少的那种。
谁知道喝醉了酒之后,竟然成了这种……憨样。
最后陆琨头一栽,就倒在了桌子上,任凭是怎么叫都叫不起了。
薛尉廷就叫两个小弟把陆琨给背到里间的床上去休息。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姜佳宁和薛尉廷两人。
烤炉之中的木炭未熄,烧的红彤彤的。
姜佳宁的目光落在那木炭上,忽然突兀的伸出手来,手就距离那烤架上方不过两公分的距离。
薛尉廷吓了一跳,立即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佳宁!”
姜佳宁回过神来。
“我没事,就是想要感受一些这个热度。”
薛尉廷:“没人会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试这个温度,会烧伤。”
姜佳宁撑着腮,摇了摇手指,“应该是没有一个正常人,但是我不是。”
她过的早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只是不太能想起那个时候被烫伤的感觉了。”姜佳宁的目光有些呆滞的落在那炭火上飘起的烟气。
她想起那时,她被徐诗颖叫人按在那柜子上,按住她的手臂,叫她伸手去触那滚烫的电夹板。
她那是死死地咬住唇,一张小脸煞白,也绝不张口说哪怕是一个字的求饶。
她现在都在想,那时她才也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是如何有那样的勇气呢。
有些人的成长是缓慢的。
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人到中年,有时候还会被保护的很好,有小孩子的心性。
可有些人的成长,就在那几件事累积中,被逼迫的,在一夜之间长大。
姜佳宁现在回想起来,她从福利院被接回徐家的时候,心底里还上存着一丝期待的火苗。
杜清龄对她的态度和徐诗颖徐盛的作为,才终于逼迫她摒弃掉内心里所有的柔意,钢筋铁骨,盔甲上身。
薛尉廷觉得姜佳宁的这种思想很危险,皱着眉,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尉廷。”
姜佳宁缓缓地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你车祸那天,真的是我救了你么?”
她其实这两天一直在想。
她要如何问薛尉廷。
要怎么去套话。
用时间地点去套话么?
可她这种技巧,在受过专业训练的薛尉廷的眼里,应该是一眼洞穿,她也不是没有诈话的经历。
薛尉廷没想到姜佳宁会忽然开口问,问的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的瞳色几乎是没有预兆的颤了颤。
姜佳宁:“所以,当时,并不是我救了你,是我跑到医院里误认了你,是么?”
是她跑去医院里找人,见到薛尉廷就误认成了车祸的那个小哥哥。
薛尉廷没有否认。
在姜佳宁的眼里,没有否认,就等于默认了。
薛尉廷嚅动了下嘴唇:“对不起。”
姜佳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听到薛尉廷的话,她还是心里蓦地一揪。
阴差阳错么。
其实她和薛凛安早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交集了。
也是命里注定的。
两条直线,在相交之后,再野蛮延伸蔓延,再没有相交点。..
这也就是宿命吧。
姜佳宁:“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没救你,却冒认了这个恩人。”
她以为她救了他,她以为她对他有恩。
姜佳宁仰头喝了一杯啤酒,“我先走了,不用送我了。”
薛尉廷抓了椅背上的夹克,随着姜佳宁走了出来。
姜佳宁在前面走着,薛尉廷隔着有五米的距离跟着。
经过这一条长长的黑暗胡同,前面不远处才有了一盏不算特别明亮的路灯。
灯光倾泻而下,有几只飞虫在旁环绕着。
姜佳宁拦下一辆出租车,开车门上后车座。
司机开出去有一百多米,从后视镜瞧着那穿着迷彩T的男人还站在路边,就说:“你男朋友还在那儿呢。”
姜佳宁偏头望向车窗外,“他不是我男朋友。”
薛尉廷在路边站着,直到那车车影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他也站着没动。
那一年。
薛尉廷的养母吐了血,去医院检查患了癌症。
那是一大趣÷阁手术费,而且也无法根治,只能延缓生命,生活拮据的养母无法负担开支,心里想反正也不过就是一死,就留下了一封遗书,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