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挽留。
该走的,终究得走。不管是尹落,还是江楼月,都不是他能够挽留的人。
直到两人走远了之后,梵尘才转回了头,宛如祖母绿一般的眸子上,已经氤氲出了一层淡淡的暮霭。
“唔——”
胸口处,一阵钝痛,汹涌而来。
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一软,歪倒在了中央神殿冰冷的地面上,血染白衣,触目惊心。
“梵尘大人!”
梵尘的护卫时舞在中央神殿门口巡逻的时候,看到梵尘晕厥浴血的身影,吓得惊叫了出来,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您怎么了?”
朦胧之中,梵尘抬起极为疲惫的眼皮,有气无力的扫了时舞一眼,苍白的唇微动,仿佛溺水的鱼一般,声音微哑,“值了……”
下一个瞬间,梵尘闭上了眼睛。
一只染血的水晶球,“咕噜噜”的从梵尘的广袖里滚了出来。
时舞颤抖着从地上捡起那个水晶球,作为梵尘身边的第一护卫,贴身伺候那么多年,时舞非常明白,这个水晶球,究竟是什么——
“轮回水晶球!梵尘大人,你用了禁术,消耗了十年寿命,给人做了深度占卜?”
时舞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嘴巴,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掉。
“您怎么能这样?十年的寿命啊!您原本只剩下二十年的寿命了!究竟是谁,值得您这样去做……”
一个精灵的正常寿命,大概只有两三百年,梵尘大部分的岁月,都在陪伴尹落思念尹落中度过,两百多年弹指而过,在遇到江楼月的时候,也只剩下二十年的寿命了。
轮回占卜这个东西,若是占卜国运,占卜天下大势,最多只会消耗一两年的寿命。
但是,若是给单独一个人占卜未来,窥视天道,就要付出十年寿命的代价!
而梵尘所做的一切,已经走远的江楼月和帝九宸,分毫不知。
有一种男人,他永远只站在背后,不言不语,甚至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往往付出的比谁都多。梵尘对尹落如此,对江楼月也是如此。
经此一别,十年流转。
精灵国的大祭司梵尘,把自己关入了中央神殿之内,每日在尹落的水晶冰棺前缅怀,伴着月亮井,再也没有踏出神殿半步。
*****
出了月亮城,帝虞城就跟帝九宸和江楼月分别了。
“叔走了,回大乾去。”
帝虞城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把飞行符贴在了腿上,道,“记得要想念叔。”
“路上小心。”帝九宸黑眸微眯,沉声道,“记得路上不要惹什么祸事。”
“叔像是惹祸的人吗?”帝虞城翻了个白眼,“去也。”
语音刚落,十七叔乘着飞行符,化身一道光影,向着东大陆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不惹祸?”看着帝虞城离开远去的背影,江楼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大的惹事精了吧。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帝虞城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宠溺的情绪,道:“惹祸精走了,岂不是更好?以后咱们两个人行动起来,就要方便的多了。”
“这倒是实话。”
江楼月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兽人国到精灵国,这一路上,十七叔可把咱们给坑害惨了。”
瘟神送走,皆大欢喜。
师兄妹两人结伴而行,一路向着精灵国跟矮人国的边境而去,有了飞行符的帮助,大约三四天,就已经到达了落木之森了。
“对了,师妹,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帝九宸的黑眸里盛满了疑惑,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楼月肩膀上的某个馒头状的物体,道,“这个是什么?好像从牢房里相见的时候,它就一直趴在你的肩膀上了。”
“额……你说小馒头啊。”
一提起这小馒头的来历,江楼月就一个头两个大。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详细的把小馒头的真实身份和之前的遭遇,都详细的跟师兄叙述了一遍。
“什么?它就是月亮井底的那颗心脏?!”
帝九宸非常的诧异,黑眸里瞬间划过浓重的戒备之色,他出手如电,立刻抓住那只馒头,向着后方用力的扔了出去,“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带在身边?”
“可它重伤了鬼王,保护了我。”江楼月看向帝九宸,“我觉得它不是什么坏东西。”
帝九宸薄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那只被仍远了十万八千里的粉嫩呢的馒头,竟然原路飞了回来,眨眼间的功夫,又重新落在了江楼月的肩膀上。
小馒头斜着眼,用一种极为不爽的眼神看着帝九宸,面色略阴郁,一道非常危险的血管从身体里伸出来,二话不说,蓦然间向着帝九宸抽了过去。
帝九宸纵身一跃,堪堪躲过攻击。
身后一排十几根参天巨木,被血管扫到,齐根而断,“哗啦啦”倒了一地,禽鸟惊飞。
“你怎么能攻击师兄?!”
江楼月怒,她伸出两只手来,一左一右地捏着馒头的脸,扯的老开了,美眸瞪圆,怒气冲冲道,“你若是再这样,我就扔了你!”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馒头君,顷刻间就蔫了。
乌溜溜的眸子委屈的眨巴着,泪花滚滚,小嘴巴也向下弯着,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模样。
“卖萌也没用!”江楼月依然愤。
小馒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它容易么它,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取得了她的信任,允许它蹲在她的肩膀上一直跟着,可这个该死的帝九宸,如果没有他在里面捣乱,楼月也不会对自己说出扔了的话。
“师妹。”
帝九宸从天而降,站在江楼月的身前,一脸戒备的看着她手里的那只馒头,“这颗心脏不能要。善恶未卜,太难控制。”
放在身边,难保不是一个定时炸弹。
江楼月的眸子里划过挣扎之色,最终,她还是听从了师兄的坚毅,把那颗心脏变成的小馒头,放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喃喃道:“吶,你还是别跟着我了,去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好好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