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得很快,胸口的非天灼热得就好像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而他,也察觉到了我,缓缓转过身来。
“原来是小蛤蟆呀,圆觉老和尚知道你来嫖妓吗?”他的声音带着嘲笑。
我不知道“嫖妓”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把天灵舍利子还给我!”我伸出手去。
明明那么远,远得似乎隔了一楼阁,但我就这样伸出手。是莫名的忌惮吧。
“嚯!”他的面纱下发出嗤笑来:“我本以为你会为圆觉报仇,原也是为了那独一无二的天灵舍利子啊!”
“胡言乱语!”我气急,以我最快的速度向他冲去。
但是,他的修为太高了,我只看见他一个闪身,人便不见了。
是彻底不见了,连非天也无了动静。
我不死心得转了半天,直到连我自己也迷了路,这才放弃。
也罢,至少知道他的确在鹿白镇,只要是在鹿白镇,日后必然还有机会再见。我心里想着,却也陷入了愁苦,再见又当如何呢?我的修为并不如他,追不上他,也打不过他。
我望着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绵绵小雨,如山间云头的雾霭一般,很是轻飘。雨水落在廊子下方花园的池子里,红的白的锦鲤在水面张嘴。
老和尚,我该怎么办呢?
我摩挲着非天,还热乎着呢。
忽然,非天又极快得闪烁了一下,随即暗淡下去。
“咦?”
我慌忙四下张望,周围却并不见那黑衣人。而且我隐约感觉,这次非天的动静也并不是朝着那黑衣人去的,感觉不一样,说不清。
我旁边楼阁的窗扉被缓缓打开,一双细嫩柔美的手搭在沿边,小指微微翘着,沾染上晶莹的雨珠。
“香竹,他来了吗?”
真的是非常好听的声音呀,就如同珍珠落在琴弦上似的,干干净净,又十分的悦耳动听。
我忍不住凑上了前去,隐约见到一缕青丝压弯在胸前,又落在臂弯里,勾勒出十分好看的弧度,像兔子的肥腚,很是饱满。
“姑娘,今儿人太多了,奴婢没能瞧见,不过他竟然答应了要来,应该会来呢!”又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屋里,显得稚嫩些。
“那,让你准备的准备好了吗?”
“姑娘嘱咐的,奴婢不敢怠慢,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只等呀,良辰美景到,这好事自然也成了,嘻嘻!”
噫,这小姑娘笑起来的声音也好听。
“这样啊……”那双手忽然一顿,将窗子更打开了些,一双美目直勾勾得看着躲在窗户后的我:“你是什么人?香满楼的规矩不懂么?”
“怎么了姑娘?”里面的小姑娘也急冲冲得跑出来,一对双髻蹦蹦跳跳的,霎时可爱。她瞧了我,绣眉一横:“你是哪来的登徒子,去去去,姑娘的楼阁也是你来得的?看一眼千金,你钱给了么你!”
我被问得语塞,只是觉得那姑娘好看,又仿佛哪里见过:“你是舞缥缈?”
里头的小姑娘气急反笑:“你莫不是还想说你是无意间闯到此地的?”
“咦?你怎知我要说什么?我就是无意间闯到此地的啊!”我挠了挠头,这小姑娘真懂我!
“真是什么人都有,姑娘我们进去,待奴婢去叫了打手将此人轰出去!”香竹个子不大点,脾气倒是不小。
“罢了!”舞缥缈仔细瞧了我一眼,唇角微微一笑,对身后的香竹说:“中秋佳节,街也游了,还谈什么一眼千金。这雨下得我胸口闷得慌,正好与这小郎君说说话。”
舞缥缈确实很好看啊,那柳叶眉细长匀称,一双水波眼似嗔非嗔,却又出乎意料得觉得几分清冷孤傲,那红唇呀,水嫩嫩的,就像山后头才熟的樱桃,看得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忍不住说,发自肺腑。
舞缥缈闻言,笑意浅浅,面上一抹红晕:“是吗?你这夸赞,也是我听过最入心的。”
“他们没有人夸你好看吗?”我不解,老和尚常说要实事求是,舞缥缈这样的美人,便是我看了也动心,怎会没有人夸呢?
“有呀!”舞缥缈搭在窗沿的手轻轻勾了我的下巴,我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如被雷电闪了一下。“可是他们夸我的,都是些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陈词滥调,要不便是几句自以为是的酸腐诗文,哪有你说的这般实在?”
她真是呵气如兰,我闻到了一股非常清晰的香味,就像是雪山里的牡丹花,格外的凌冽。我的鼻子有些痒,深吸了一口气,呼吁两声,终于是打了一个喷嚏。
再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喷嚏,打得我自己都懵了。
“中秋风凉,小郎君不要伤风了才好。”舞缥缈嫣然一笑,正要转身进屋,忽而又转了头来:“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金蟾,蟾蜍的蟾。”我呆呆应道,她这一笑,我的魂儿似乎也颤了一颤。
“金蟾?”舞缥缈又笑了:“恰好我正要梳妆成嫦娥,你这金蟾倒是应景,小郎君稍时可要来捧场呀!”
“呀,我没多少钱!”
舞缥缈却笑着闭了窗,进了屋。
我回味稍许,这美人儿说话的时候都软软糯糯的,像糯米团子,比起明觉那些和尚,当真是不知道要可爱多少倍。
有此佳人作约,我的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极好,连带着黑衣人带来的苦闷也减少了许多。
哼着山野的小调,我寻找着回去的路,我一向方向感不是怎么好,问了好些人才得以回到原来的地方。
此时的花台上已经落了几轮,又是一曲新舞。
片刻未见,王仲的脸颊上也已经起了些红晕,正拉着一旁的某位花娘说着笑话,那花娘笑得满面羞红。
“咦?小神仙,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这香满楼还有你的什么相好的吗?”王仲笑着问我。
我不解:“什么是相好?”
“相好么,就是……”王仲是个粗糙汉子,虽认识些字,却委实没多少文采,这一下便讲解不出来了,支吾半天,拍了一把身边花娘的翘臀:“你知道吗?”
那花娘娇嗔微怒,却是眼含秋波:“奴家不就是你的相好吗?相好呀,就是你看着喜欢,心里也喜欢的人。”
我懂了,点了点头:“那就不错了,刚才我会舞缥缈这个相好的去了。”
“噗!”王仲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你说啥?你说谁?”
“舞缥缈啊,就是你说跳舞勾了你的魂的那个。”我虽方向感不好,但对人却还是记得的,尤其是那么赏心悦目的美人,怎会弄错?
王仲的脸上变幻莫测,良久才“哇”的一声哭喊出来:“你这委实的骗子,初时见你老实才带你来长长见识,如今你竟将我的相好抢去了!”
“你的相好也是舞缥缈吗?”我问,不过我恍惚间觉得,我好像问地有点多余,舞缥缈可不还是他介绍我才认识的么。
“哦,没事,她正在梳妆呢,一会儿就出来了。”我说。
“什么?你还看她梳妆?你个丧尽天良的呀,你你你……”王仲气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我好说歹说,将事情经过与他说了一遍,他才郁闷得吃着酒,好歹是不再吵闹了,这吵地连方才的那花娘都看不下去走了。
当然,黑衣人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说。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王仲突然对我挤眉弄眼起来:“我说小神仙,舞缥缈叫你捧场,你可带钱了吗?”
“恩,带了!”我点点头。
“真的?”王仲一下子开心起来:“你带了多少?借我点啊?”
“喏,不少吧,我存了十来年的!”我扔了一袋子钱在桌子上。
“真的啊——”王仲的眼睛都亮了,连忙打开了钱袋子,然后脸色就不大好了:“三十个钱?小神仙,你这就是你十几年的存货?”
“是呀,我也不买什么东西,要什么,一禅会给我买,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一禅可不就是我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嘛?不过作为回报,我也帮他砍砍木头什么的,毕竟我的力气可比他的大得多,我砍一天能抵他十天!
“呵呵。”王仲将钱袋子还给我,不屑道:“早该从你吃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你也是个穷货。”
我笑笑,不答。穷呀,富贵呀,都是活着呀。
“我说小神仙,你有这治病救人的本事,何不去悬壶济世呢,定然能赚钱不少。”王仲说。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我和他说话间,已经又是三场歌舞走场,那些漂亮的美人儿一个个被银钱砸在胸上和翘臀上,笑得花枝招展,很是惹眼。
忽然,眼下的灯一暗,我还未察觉是怎么回事,那舞台中央就飘出许多云雾来,逐渐的,一轮一人来高的明月冉冉升起,一轻音呢喃的吟唱在心头响起,整个人都安宁下来。
这声音好熟悉,软软糯糯的,是舞缥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