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悠忍着尴尬扶着他回了房,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低垂着眸,一声不吭,扶着他躺回床上,许濯觉得这人太过安静了,抬头撇她一眼,眼里闪过什么,扬起戏谑地笑,“我还想喝水。”
尤悠抬起头,瞬间变了脸色,如果他喝了水又要上厕所怎么办?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支支吾吾道,“如果不是很渴,就不要喝了。”
许濯见她已经不自在的就差要转身走人了,懂得男女关系之间要一松一驰,不要真把人惹毛了,于是见好就收,也不再逗她,乖乖地躺下来。
心惊胆战了一天,这会儿空气静谧,尤悠脑袋里的那根弦一松,马上就感觉到倦怠。
她简单收拾一下,关上灯,走廊外的灯一晚上都在亮,透过玻璃照进病房里,也能看清屋内大概的位置和摆设,她脱了鞋,爬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瞬间一股医院特有的气味充斥进鼻子里,她皱皱眉,突然依稀想起那年尤谨怀重病住院的那段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周多时间,可那时候,她是怕极了医院,连这里蔓延着的气味都让人忍不住恶心作呕。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打断了她的思绪,许濯转头看着她,“过来。”
两人身体之间隔了一定的空隙,刚刚在卫生间看到那么惊悚的一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用被子把半个头都包住,声音闷闷的,“快睡吧。”
许濯见她这么抵触,眸色一暗,
“阿悠,明天你是不是要回澜城?”
“嗯,”尤悠想了想,才回答。
“我都变成这样了,你忍心扔下我么?”见她这么毫不犹豫地做决定,许濯有点怨念。
“没办法,年底的时候很忙,我请假领导也不会给的。”她想了想,又说,“这里有阿铮,他肯定能把你照顾好。”
那边沉默半响,许濯又说道,“你要是走,我也走,你去我公寓照顾我。”
这还赖上她了?
“你不适合移动,还是待在这里吧!”
“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我想天天看到你。”
尤悠一怔,虽然昨天她才亲口说过,可以试着重新开始,但此刻面对许濯张口就来的情话,她还是有些许的不自在。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只有他们两人的病房内,就像两个亲密的人在话家常,语言透着莫名的亲密感,那话语让人无意识的卸下心房。
谁知紧接着他转了话题,又说了句没羞没臊的话。
“其实你不用怕,我的身体又不是谁都给看。”
尤悠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意思,嘴角抽了抽,气得鼻子孔里出气,心想这殊荣还是送给别人吧,于是别扭道,“早点休息吧,好得快。”
许濯头正面朝上,听到她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不死心地低声诱哄,“你抱着我睡,我好得会更快。”
尤悠被吵得烦,偏偏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她深深怀疑这人是仗着自己生病得寸进尺。
许濯见她不动,抿着唇,不要脸地半胁迫一句,“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尤悠瞬间睁开眼睛,心急道,“别乱动!”
然后慢腾腾地挪过去一点。
许濯感受到旁边传来的热源,轻声催促,“再过来一点儿,搂着我。”
尤悠忍着,心想你就作吧,腿都那样了,还不忘耍流氓。
她默不作声,在深黑的夜里,两张靠在一起的床上,身体又慢慢挪近一点,再一点,直到离他近得不能再近,气息喷在他的脖颈处,她伸出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搂过他的腰,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许濯抬起挨着她那边的胳膊,从她脖子的空隙里穿过,一把把身旁的女人紧紧地搂过来,直到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这一刻,似乎两颗心的距离也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贴近。
他一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心安的说,“睡吧。”
一夜寂静无声,窗外风声鹤唳,窗内温暖如春。
…………
第二天一大早,尤悠刚醒过来,就看到床头站着一个人,她一惊,瞬间坐起来,这才看清,原来是阿铮。
他正一付要笑不笑的样子瞅瞅尤悠,又瞅瞅还在睡的许濯,昨晚他就猜到老大非要一张大床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一早上开门就看到老大的胳膊紧紧搂着悠姐,平时经常失眠的人居然到现在这个点儿还没醒来,简直是奇迹。
尤悠看清他脸上揶揄的神色,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带看许濯也不顺眼了,都是因为他,害得自己一大早上就被人笑话。
她起身下了床,借着洗脸的由头赶紧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病房的门刚被关上,许濯就睁开了眼睛,一点没有刚睡醒的神色,好像之前都是在装的。
阿铮急忙帮他把病床调高,又跟着调侃一句,“老大,头一次见你起来的这么晚!”
许濯闻言,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你要是不进来,我能起得更晚。”
阿铮摸摸鼻子笑笑,心想某人这是因为被打扰,发脾气了,于是收起脸上戏谑的神色,忙不迭地认错。
认过错后,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老大,那这次的事情怎么处理?”
话音刚落,坐在床上的许濯没有动作,眼里闪过一抹寒芒,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气,淡淡吩咐,“这件事就这样,告诉阿江,以后更谨慎点儿。”
阿铮迟疑一瞬,才点头应下来。
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尤悠正好也从卫生间回来了,她打开门走进来,眼神在许濯和阿铮脸上一闪而过,两人淡淡的一坐一站,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许濯抬头看她一眼,才轻声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等她回答,阿铮表情诧异地插进来,“悠姐,你要回澜城?你不留在这里照顾老大么?”
尤悠张张嘴,却一个字吐不出来,瞬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脑筋一转,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她蹙眉问道,“肇事者抓到了吗?当时那辆车看到我在前面,明明可以避开的,可他却直直地朝我开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不是有人报警了吗?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警察来调查?”
阿铮被她突然这么问,惊得眉心一跳,想起老大提醒不要让尤悠知道这件事,急忙编了个理由。
“其实昨天晚上警察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尤悠挑眉。
阿铮点点头,“我和阿江怕打扰你和老大休息,所以没告诉你们,就替你们处理了,而且肇事者已经抓到了。”
“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想要撞我?”尤悠急急追问。
阿铮心头跟着忐忑,这尤悠还真会抓重点,于是保持面色不变继续解释,“那人是住在附近的精神病患者,家里没有钱送去精神病院,所以只能关在家里看着,之前病发的时候也撞过人,却没法判刑,这次估计是家里人没看住,又正赶上病发,所以”他转头看了看坐在床上的许濯,脸上是同情的神色,“老大就变成了倒霉的那个人。”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许濯脸上的神色仍是淡淡的,不过他抬眼与阿铮对视的那一瞬间,让阿铮陡然心惊,背后一片凉飕飕的,他把老大给编排进去了,后果很严重。
尤悠听完则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种事也能让她碰上?这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阿铮又继续说,“所以我怕那人突然又犯病,就代替你和警方处理过了,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接触,有理也说不清,而且幸好老大没什么大事。”
尤悠皱着眉头,听阿铮说完,心里的疑问总算有了点眉目,当时那辆车就是冲着她去的,事后她还想不通,除非是和她有仇再不就是脑子有问题,而她根本也没什么仇家,果然那个人就是精神有问题,好在马上就要回澜城,想必应该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
尤悠是个聪明人,阿铮怕她想出什么漏洞来,又接着问,“悠姐,你回澜城了,老大怎么办?”
“我也回去,”这回许濯终于出声。
阿铮立即拧眉,“老大,你现在不适合挪动。”
许濯也来了脾气,略带威严开口,“如果我非要回去呢?”
尤悠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拧着劲儿,默默叹了口气,“我今晚必须得回去的,”话是对着许濯说的,随后她又把目光转向阿铮,“你去问问医生吧,如果他能小幅度移动的话,可以坐轮椅回去,毕竟这里条件也不比澜城,回去了就去医院再好好查一查。”
许濯等了半天,不见阿铮开口,转瞬眼神一变,催促道,“还不快去找轮椅?”
阿铮在两人眼神之间梭巡几秒,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病房。
尤悠抿紧嘴唇,心里越发觉得过意不去,许濯因为救她才住进医院,而她理应在身边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现在却因为工作硬要他跟着折腾。
她唇角蠕动,几次张口预言,许濯似乎也感受到她有话要说,抬头看着她。
“今晚回去后我就住在你那儿,方便照顾你。”
“嗯,”过了半响,他从鼻子里低低哼出一个字,算是答应下来,随机拿出手机,点开刚才发过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老大,我完成任务没?”
看完,某只大尾巴狼直接点击删除键,却没回复下属的邀功,撇了手机,躺进床里的瞬间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