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番因有要务在身,明台门一行众人急于赶路,便顾不上隐藏修为。
一行人只拣了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运起神通,一路往有萧之国赶去。若是山林之中有什么隐士高人,或是樵夫猎手,恰巧抬头望望天,只怕是能见到一行白衣仙人御剑而行,疾飞而去。
众人御剑赶路,速度自是极快的,不过数日,便已到了有萧国境内。
他们此行目的明确,也不在一路上多做停顿,只一路直奔着有萧国都城而去,不日便已到达了有萧的都城——澜川城。
有萧是凡人界最富裕的国家,国祚绵长,底蕴深厚,它的都城澜川自然也是繁盛无比。即便是来自修界名门的一行人,站在这座文丰州上最繁茂的都城面前,也不由得为它的气势恢宏而心生感慨。
即便没有修为,即便没有修者那么漫长的寿元,文丰州上的人们也依然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了如此可敬的文明。
林慕一来过澜川数次,也不由感叹每次来此,都能感受到这座城池悄然发生的变化。
他同瞿明轩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便领着一众明台门的弟子进了城。
林慕一牵着谢起麟的手,跟在瞿明轩身后走着。
相比前次来此,这澜川城又更显繁华许多。由城门进入一条正北的主干道,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干净整洁,街道宽阔气派,可容六辆马车并行而丝毫不显拥挤。街道两边店铺楼阁鳞次栉比,路边摊贩琳琅满目,却又井然有序。路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林慕一不由暗暗点头。不过几年不见,这澜川京便更见繁盛,可想有萧国力之强,想必当朝主事必是一位有道明君。
思及此,林慕一不由心中一动。说到有萧皇室,他倒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也不知那孩子如今怎样?
只是想到当年那名曾一同经历险境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心智卓绝,聪慧不凡,如今也必定是人中龙凤。林慕一暗暗盘算着,十年前在进入乌墟幻境之前,为了寻找这一世的谢唯君,他曾重访澜川,当是那孩子便已是有萧国主,但那时林慕一并没有再去见他。此番故地重游,想到此行的目的,只怕必是要再见到此人了。
除了林慕一之外,明台门其余人众有来过文丰州的,也有第一次跨入凡间界的,但也均被这文丰州第一都城的盛世所震撼,不由地打量着周围。
他们在看着四周,四周的行人又何尝不再打量着他们。
这么一行十余人均是修道之人,身着白袍,个个都是仙人之姿,气度卓然,一进了城自然引起了路人瞩目。一路走来,路上行人均不由驻足观望,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仪表不凡之人,不知来这澜川京中所为何事,又将去往何处。
一路走,一路被人打量,林慕一一行人却丝毫不曾放在心上,仍是闲庭阔步,径直往城中心走去,有些年纪尚幼的弟子也难免有些好奇之心,四下打量着街道边的店铺和四周的行人,时不时同交好的师兄弟议论上两句。
林慕一心中想着事情,面上却不显分毫,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他身旁的谢起麟却没这么安静。
谢起麟自幼随林慕一呆在山洞中修行,方出关数月,哪里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热闹的街市?他又是少年心性,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只觉得这满大街花花绿绿的新奇玩意儿,个个都是他没见过的,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快要被这琳琅满目的街道给迷花了眼,小脑袋扭来扭去看个不停,简直快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谢起麟转着脑袋东看看西看看,见林慕一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面色凝重,似乎是在想事情,也顾不上理他,撇了撇嘴,马上有被街边小摊叛卖的新奇事物给吸引了注意力,只觉得自己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不知不觉脚步就慢了下来。
林慕一心中有事,竟没发现一直被他牵着的谢起麟不知不觉间竟是松开了手。
此时正值晌午,街道上热闹极了。谢起麟不由地越走越慢,眼花缭乱地看着街道,除了那些看上去气派无比的酒楼,琳琅满目的商铺,还有街边五花八门的小摊商贩,耳边听着小贩抑扬顿挫地叫卖声,许多种他见都未曾见过的吃食,热气腾腾地被老板端上来,还有一些手工艺人,一双灵巧的手上下翻腾,不过片刻便有一些栩栩如生的小动物造型出现在手上,引来一群小童眼巴巴地看着——谢起麟甚至叫不出那是什么。
谢起麟两只脚简直要挪不动路了。
此时谢起麟已渐渐落到了队伍最后,林慕一似乎还没注意到他已经落到那么后面去了。
谢起麟歪着头看着那名年迈的老手工艺人,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你在看什么?”正在谢起麟就要抬脚往那老手工艺人那里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起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只见云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仍是一身破旧的玄色衣袍,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一张脸都被须发遮住,只有一双眼睛极为明亮,从一脸茂盛的毛发中发出光来,直勾勾地盯着谢起麟。
“没……没什么……”谢起麟被他的眼神吓到,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也顾不上再看那老手工艺人,挪着脚步就想往后退。
云瑞见他躲着自己,不由皱眉,两只眼睛里露出恶狠狠的光,看上去更是凶悍极了,也不说话,直接伸手便去抓谢起麟的手臂。
“呀!”猝不及防被他抓了个正着的谢起麟吓得小小惊呼一声,只觉得抓住自己那只手如同铁爪一般,力气极大,死死擒着他的手腕,也顾不上疼,忙像被烫到一样拼命甩着手臂,想要把云瑞的手甩开。
好在云瑞怕伤到他,见他抗拒,便马上松开了手,谢起麟终于逃出魔爪,片刻也不愿多留,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急急忙忙跑回了林慕一身边,紧紧抱住林慕一的一只手臂。
林慕一突然被他抱住手臂,这才回过神来,见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由回头看了看,正看到云瑞远远地站在众人后面,似乎是在看着这边,但被乱糟糟的须发挡住了面容,看不清神色。
林慕一安抚地摸了摸谢起麟的头,便将这事丢开去不再多想。
这一路以来云瑞一直试图和谢起麟套近乎,只是可能是刚见面被云瑞凶狠的模样给吓到了,谢起麟一直都很怕他,更不愿意和他多说说话,多呆一会儿。
林慕一看在眼中,劝了几次,奈何谢起麟自幼只跟着林慕一生活,根本没见过什么生人,养成了这般极为乖巧,却也是极为怕生的的性子。林慕一劝了几次,见他仍是惧怕那云瑞,也是无法,只得由他去了。
云瑞一路上一直受挫不断,却也是早已经习惯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兴味索然,见明台门一众人已经走出老远去,也拖着步子不急不忙地慢慢赶了上去。
云瑞拖拖拉拉地跟着明台门一行人的队伍走着,挨挨蹭蹭地凑到了队伍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印无拘走在队伍最后,自然早就发现云瑞默默跟在了他身边,蓦然听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时有些疑惑,不太确定云瑞是不是在和他说话。
毕竟他们两人遇到一起,不是冷嘲热讽,便是刀剑相向,怎么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起心来。
云瑞也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道:“怎么他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一样躲着,倒是一直往你那个师父身边粘着。”
印无拘沉默,心中却不由暗想,你这幅模样同鬼有什么两样。
云瑞不管他理不理自己,只是唉声叹气了起来。印无拘竟是从他那嘶哑难听的声音里听出了些疑惑和委屈来。
印无拘被他烦得无法,只得说道:“你这幅模样,他自然怕你。”
云瑞听他开口,忙转过头来望着印无拘,口中却是有些不忿:“我哪幅模样?”
“他自幼跟着我师父闭关修行,没见过什么外人,本就怕生。同你第一次见面你便喊打喊杀的,他怎会不怕你。”印无拘耐着性子说道。
云瑞怒道:“还不是你这贼子……”
印无拘听他口中又没好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这向来性子火爆的麒麟神兽此番竟是转了性,被他这般一瞪便默默闭了嘴。
印无拘心中暗暗道奇,又接着说道:“你就是总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才怕你。我师尊待人温和有礼,对他又极为宠爱,他自然总是黏着我师尊,不愿意理会你了。”
云瑞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似是对印无拘这话极不认同,却也终究没有说什么。
印无拘目光在他破旧的衣袍和脏污的脸上打了个转,想了想,又委婉地说道:“我师尊翩翩君子,姿仪不凡,任谁都愿意与他亲近。哪像你这般不修边幅。”
云瑞昂着脑袋不再出声,破旧的玄色衣袍被风鼓起,在身后高高扬起,也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没有。
印无拘收回视线,也不再理他。
此时一行人沿着街道一路向城中走去,他们走的这条路是澜川城主路,直通内城。一行人虽一路观望,脚程却并不慢,不过多时,便已能远远看到内城的城门了。
他们此行,是接到有萧国国君用秘法传来的讯息,一路便直奔有萧国都而来,进了澜川京城也是径直朝着皇宫而去。
此时一行众人行到内城城墙下,却是看到城门外已有一众人等候着。
林慕一同瞿明轩对望一眼,见对方也并不惊讶,便领着门内弟子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
他们这一行人,行止一望便知不是凡人,他们进城以后又丝毫没有掩饰,算得上是极为招摇,一路直奔皇城而去,想来是早有人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向皇帝通报过的。
见他们走了过来,对面那一众人忙迎了上来,领头之人是一名黑衣男子,长身玉立,宽袍广袖,相貌不凡,领着一众人迎了上来,向着明台门众人恭恭敬敬揖了一礼,道:“各位仙家远道而来,在下恭候多时,还请众位仙家随在下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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