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萧秦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先生……先生手下留情!自己人!”
林慕一皱了皱眉,又看了看那马上之人,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年纪,尚是少年模样,此时刚刚死里逃生,惊魂甫定,胆战心惊地下了马,正警惕地望着林慕一和萧秦。
林慕一又转回了视线:“是认识的人?”
萧秦气都没喘匀,拼命点头,只怕他再动手。他那身手,快如闪电,简直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可见,萧秦只怕他忽然出手,那少年便已没了性命。
“是……是自己人。他便是皇爷爷派来接应我们的人。”萧秦一面喘着气,一面答道。
此时,那少年似乎也终于是认出了面前的人,却又疑惑于萧秦的打扮,有些不敢相认:“……秦儿?”
他看着面前着粉色衣裙的少女抬起了头,仍细细地喘着,胸口起伏,面容确实熟悉的模样,更是惊讶:“你……你怎么……”
他一句话尚未问完,萧秦怕他说出什么露了馅,忙扑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唤道:“楚家哥哥!”
楚焕见人突然扑了过来,下意识便伸手接住,等被少女扑了个满怀,听着他熟悉的称呼,心里这才确认,这便是他千里迢迢赶来要接的人。
萧秦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一面偷偷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莫要多问。”
楚焕闻言,识趣地没再发问,心里却更是疑惑了。
此时阿峦和拾儿也已经赶了过来,拾儿好奇地看着萧秦和来人搂住一起,问道:“晴儿姐姐,你认识他吗?”
萧秦听着拾儿的称呼,虽一直骗着他叫自己姐姐,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被楚焕听到了,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许是这样冒冒然被旧识玩伴看到自己为了逃命扮做女装,萧秦脸皮虽厚,心里却总是会尴尬的。
萧秦心里暗自镇定,这才从楚焕怀里抬起头来,冲拾儿有些羞赧地笑笑:“这是楚焕,他爹爹同我家关系极好,我小时候常同他一起玩的。现在知道我有难,特地赶来接我回家的。”
萧秦其实并没有说谎,这楚焕是前镇北将军楚甲鞍之子,而楚甲鞍是出了名的太子党,是从前萧秦的父亲这军中最大的助力。且二人私教极好,楚甲鞍常常入太子东宫议事。楚焕比萧秦大着六七岁,性情又极类乃父,刚毅耿直,又聪颖,萧秦的父亲看着喜欢,又想让他同萧秦多多接触,小时若能相处出感情,日后对萧秦也是不小的助力,故此,便让楚甲鞍进宫时也带上年幼的楚焕,两个大人关在房中议事,两个小的便这东宫各处玩闹。
萧秦自幼长在宫里,没什么同年的玩伴,乍然见了这么个小哥哥,自是极为喜欢。楚焕又听话,在家中便被父亲耳提面命,一定要对宫中的弟弟好,便记在了心里。再加上幼时的萧秦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粉雕玉琢,仙童一般,十分招人疼,又极会讨巧卖乖,讨人喜欢,楚焕是实心眼儿的孩子,哪有宫里孩子心眼儿多?自是被萧秦勾得团团转。然而楚焕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玉雪可爱又古灵精怪的弟弟,对他极为疼爱,二人幼时感情极好。
后来太子被陷害,幽禁而亡,萧秦随母亲流亡海外,楚甲鞍也被捻到北疆戍边,带着楚焕离了京城。至此,二人再未见过。
如今澜川京中形shì险峻,二皇子勾结国师谋害老皇帝,老皇帝病重垂危,终于知悉当年事情真相,想要接回太子遗孤。但苦于朝政被二皇子把持,京中又无人可用,只得一面派人送信给萧秦,一面又秘密传旨给镇守北疆的楚甲鞍。
楚甲鞍镇守北疆,不敢擅离职守,但楚焕已长大成才,武艺不凡,楚甲鞍便命长子带着人马来接应萧秦一行人。
楚焕带着二十多名军中精锐从北疆奔波而来,一路四处探查,好在他所带的都是军中好手,追踪之事也不在话下,一路追查着萧秦一行人的消息,终于在这日追了上来。
二皇子同国师一伙人权势滔天,楚焕生怕萧秦已落入他们手中,甚至是已遭逢不测,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萧秦一行人,见他无事,心中自然高兴。他同萧秦数年不见,对这个儿时的玩伴甚是想念,此番再见到萧秦,心中欢喜还来不及,见到他这模样虽有许多不解,却也放到一边,来不及问了。
此时他听又冒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小男孩叫萧秦“晴儿姐姐”,不觉皱眉,但又想起方才萧秦所说让他不要多问,也只好忍住心中的疑惑,没再多问。
萧秦又向楚焕引荐林慕一和拾儿,楚焕也对着林慕一抱拳一礼。
他方才同林慕一交过手,虽只不过一招半的功夫,他却已经清楚地知道此人功力奇高,自己绝不是对手,一面为萧秦能有这样的高人相助而高兴,一面又对林慕一的身份来历隐隐担忧。但看到萧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好将心里的疑问咽下不说。
林慕一听萧秦将这人身份道来,既然知道他不是敌人,便也就失了兴趣,领着拾儿便又往回走去。
萧秦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便引着楚焕带来的人同阿峦也互相见过,又带着楚焕见了萧秦的母亲,一行人收拾了残局。
楚焕方才只远远看着,并没看清,此时却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人,有的已经仍哎哎痛叫,有的却已是悄无声息,不知死活。再一一查看,竟发现这些人竟都是被一招制住,身上伤口极为干脆,却只伤不杀,那伤人之人武功之高更是难以想象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竟都是被林慕一一人所伤,楚焕心中更是惊骇,打定主意回头私下里一定找萧秦来将这人来历问问清楚。
一番清点之下,萧秦带来的人死伤惨重,几个小厮死了一半,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带了伤,萧秦母亲身边的侍女也死了一个,索性萧秦母子并没有受伤。至于那两辆马车自然是无法再用了,一行人将没受伤的马匹解了下来,连同楚焕所带来的人马,一行人改为骑马,继续往东行去。
林慕一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随便挑了匹同体乌黑的高头大马,随手将拾儿一提,便翻身上了马背。萧秦自是会骑马的,只是他身量不足,年纪又小,此时急着赶路,为了不拖后腿,自然不便骑马,便自然而然地也坐到了楚焕身前。其余人阿峦同夫人一骑,不会骑马的侍女小厮也被楚焕带来的人带着,一行人略收拾了下便继续赶路。
楚焕终于得了空,只觉几年不见,这个弟弟却是越发瘦弱了,一点都没了当年那圆滚滚嫩呼呼的模样,心知他这几年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心疼不已,不觉紧了紧手臂,将萧秦搂得更紧了些。
萧秦感觉到他的动作,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他:“楚焕哥哥?”
楚焕不善言辞,心里多少心疼却说不出口,被萧秦这样看着又有些羞赧,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便不再说话。
萧秦笑了笑,他同楚焕自幼便在一起玩耍,许多事情虽已记不清了,但他却一直记得这个老实木讷却极其疼爱他的楚家哥哥,自然知道他不善言辞,也不再多问,只慢慢和他聊些这些年在外面发生的事。
他本为皇子,却流亡海外,其中自然受了不少苦楚。萧秦又长了一张巧嘴,添油加醋一番,只听得楚焕更是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紧皱着眉头抱了抱怀里瘦弱的身体。
萧秦心里偷笑,这些年过去了,他的楚焕哥哥还是这么又老实又好心。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楚焕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秦儿,你为何做这女儿家打扮?那林慕一又是什么人?”
萧秦咬了咬下唇,等了许久他终于问了。
“我这般也不过是情势所逼,为了掩人耳目所为。”萧秦不想多说,只轻轻巧巧一笔带过,“那林慕一是我路上偶遇的高人。之前我同母亲乘船渡海,却被皇叔所遣的水匪所劫,差点丧命,还是那林先生出手相救,才能脱险。先生知道我被人追杀,我感念他救命之恩,将身世和盘托出,求他互我回京,他才同意出手相助。”
萧秦将他同林慕一、拾儿二人相遇之事简单说了,其中真真假假,却隐去了他算计拾儿、又被林慕一教训、逼着说出真相的事。
楚焕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林慕一武功深不可测,你能得他相助实在是万幸。我也要谢他救你的恩情。”
萧秦只求他不要多问,见他对自己说的话毫不起疑,这才放下心来。